眼下薄薄覆著一層黑眼圈,男人打了個哈欠,穿著睡衣短褲進到家裡廚房,現在早上六點半。
煎蛋、烤麵包沾花生醬、沙拉,他想的大概是這些菜色,就是很普通的早餐,但這次要做兩人份。和栩巍一起吃早餐,這倒是令他挺期待的。
切了幾片桂圓麵包,擔心小孩會不喜歡還多切了幾片是果乾的,一起放到氣炸鍋裡烤酥。趁這個空檔他熱鍋煎蛋,他煎荷包蛋的技術不算很好,能有沒破掉的漂亮蛋黃基本上都是靠運氣。而這次,有一顆剛好翻面的時候非常完美,他立刻覺得那要優先給那名現在還在睡的女孩。
洗菜、切小,和水果一起裝盆之後淋上橄欖油,沙拉的準備就這樣差不多了。他放下裝沙拉的小木盆,去搖了下氣炸鍋,麵包的酥度剛剛好。轉動旋鈕,叮一聲關火。
準備早餐的過程總是因為還沒完全醒來而有些混亂,他稍微收拾檯面之後便洗洗手,先去叫栩巍起床。
他來到女孩的房間前輕輕敲了門,身為也曾經在宅邸裡生活過的雛鳥,他知道在那兒的標準起床時間是早上六點,機器人森會像鬧鐘一樣準時來叫他起床,而且他不起床開門,惱人的噪音就不會停。
臧十當然不想讓栩巍在這裡也要受那樣的對待,因此他沒有收到回應,便小心地將房門打開一個縫往裡頭窺視。看見床上一個小小隆起時,他便鬆了一口氣進房。
「栩巍,醒醒,早上了。」
男人拉開半邊窗簾之後坐到床邊,大手隔著被子摸摸那團隆起。小小的身體扭了扭,似乎還無法習慣突來的亮光,維持著被子蓋在頭上的樣子坐起身。
「……臧十?」
「早安。我做了早餐,吃嗎?」
或許是對早餐兩個字有反應,女孩頂著一頭亂髮跳起來,本來覆在頭上的被子掉了下來,臉上還有白白的口水印。
她理了下昨天新買的睡衣,手中抱著那隻大兔子玩偶,有神的紫羅蘭圓眼睛湊近瞅著他,態度神昨天那位神秘青年。
「你煮好了?」
「嗯。」
「你怎麼不早點兒叫我?我也想幫忙煮飯……。」
對方微微失落的表情讓他想到昨天和她做約定的時候,她確實說了想要一起煮飯,但他剛起床迷迷糊糊的,就這樣給忘了。
「……好啦沒事,臧十笑一下呀。」
女孩小小的手貼上他的臉,拇指按住不存在的酒窩,上提。男人被動地露出不適合他的笑容,他還沒反應過來,女孩卻被逗笑了。
「精神這麼好?」
他溫柔斂眼笑了,雙手蓋上女孩的指,輕輕撥開。
「嗯!因為睡得很好,比在大房子那邊還舒服。」
「那很好。」
他揉揉女孩的髮,便離開閨房,讓她自己刷牙洗漱換衣服,自己則是回到廚房將早餐端上桌。
與栩巍共進早餐的氣氛比他想得還要歡樂,不到十歲的女孩意外地吃下了生菜沙拉和半熟煎蛋,只是在麵包塗花生醬而已也玩得很開心,臧十乾脆把自己的也交給她來塗。
「因為以前我還在街頭流浪的時候曾經去西餐廳後面撿剩下的麵包,但都吃起來又乾又沒味道,偶爾才會有有塗醬的,那很好吃。」
「流浪已經離我太遠了,妳以後住這兒就不用擔心那些事,在意的話來幫忙一起煮菜就行了。」
「臧十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吃過早餐之後他們坐上臧十的黑色轎車,栩巍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帶了一袋行李放在後車廂,渾然不覺地像昨天一樣聊天。
他伸舌頭舔了下因緊張而越發乾燥的唇,斜眼瞄了下坐在副駕的栩巍,她看起來還是那個看起來成熟的九歲女孩。
「我……這幾天要『工作』。」
低啞的聲音非常不自信,他也不敢再去看她,覺得自己撥不出時間來陪栩巍是他不適合負責扶養她的證據。
「又沒關係,我住韓姐家呀,她應該今天就會讓森跟我說,要我這幾天住下來。」
「可是——」
「你要去幾天?臧十。」
「……預計是三或四天,當然我會儘量提早回來。」
可以的話他也希望如此。才是和栩巍開始同居的第二天他就面臨著不能回家的問題,而以後也一定會越來越多,至少再兩年。他不知道在韓姐的允許下,栩巍可以在他這裡待多久,只知道他得儘量把握時間。
她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那就是禮拜五或禮拜六對吧?你回來的時候記得來接我喔。」
黑色轎車在大宅前停下,她就像個每天早上要去上學的女孩一樣開門下車,向駕駛座應該是父親的臧十揮手道別。
「掰掰!你要好好吃飯睡覺喔!」
「……嗯,週末見。」
眼神望著那孩子,直到機器人森開門讓她進去之後臧十才移回視線,驅車前往松山區。那是今早拿到的資料中,目標簡諏皓的上一個移動點。
簡諏皓,四十歲,性別男。持有來源不明的小型手槍,三日前開始在新北市各地留下隨機殺害民眾的足跡,昨夜更是進到台北市,最後一個目擊點在松山車站,但新聞只播報到前天晚上。
為了民眾的安全,所以要把那人捉起來。記得別殺了。……可笑,韓姐怎麼可能會在意那種事。
他們甚至還特意吩咐了儘量不要造成民眾驚慌,要是發現目標就先跟著,若是有拿出危險槍械或是有可疑舉動時再上前壓制或採取必要手段。最適作法當然是跟蹤一整天,等到目標落單再進行逮捕搜身。
男人冷哼幾聲,踩下油門上了快速路。在女孩從視線中消失之後,他溫柔的表情便霎時消失無蹤。他一心只想快點找到那個通緝犯、快點進行跟蹤、快點逮捕他然後回家。
顧不了只有兩小時睡眠的身體,他到了森幫忙訂好的民宿之後沒有休息,而是立刻展開搜查。
先到附近的店家詢問,但大部分獲得的資訊時間點都是昨天,或許那人已經逃到了別的區域也說不定。
臧十戴著眼鏡好稍微遮掩他那雙引人注目的眼睛,雙手背在後方,復古的服裝走在街上就像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人,不過這附近剛好有舉辦活動,他這樣反而能藏在人群之中。
不過有時候一天的巡查根本沒半點收穫,像今天就是,在炎炎夏日的毒辣太陽底下走整天,早已把自己累得一身汗。
回到民宿洗了澡,男人換上乾淨的衣服躺在床上小歇。偶爾調回早上工作的作息時就會特別累,更別說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他抓罪犯。
「……。」
不知道栩巍今天的情況怎麼樣。他就像是個擔心女兒的父親,在不確定自己給她的手機會不會被韓姐沒收的情況下,他傳了一則訊息過去。
不過現在是下午四點,乖巧的栩巍肯定不會翹課等他的訊息,再說他們也沒說好要聯絡。依照臧十以前還是雛鳥時的行程,早上是上八到十二點的課,下午是兩點到五點的體能訓練,基本上除了技能培養之外,也得讓他們在宅邸學到該會的知識。
他關掉手機,決定先在民宿賴幾個小時,順便等待森傳來的下一個座標。可正當他闔上雙眼時,手上的收訊器便嗡嗡震動兩聲,強硬地把他喚起來工作。
好在這種訊息是下午才傳來的,是好消息。其一,他不需要在大熱天的在外頭工作一整天;其二,森可能掌握到那傢伙的行蹤了。
即便如此,男人還是有些不情願地從床上起身,將小小的收訊器連接筆電,一串串不明代碼轉換成他看得懂的中文,裡頭明確的說上一個捕捉到的地點正是不遠處的信義區,五分鐘前。
疲累的臉上出現一絲笑意,臧十從行李袋裡頭拿了幾項可能會派上用場的道具收在身上,立刻奔出民宿跳上車,往森發過來的地點前進。
果不其然,很幸運地在信義區的街頭發現了疑似是簡諏皓的男人。他高碩卻有點小肚子的身軀身穿花襯衫和短褲,外表像來度假的人一樣,高調、卻很好地混在人群中。
臧十停好車之後下車徒步跟在那人後方約七十公尺處監看,舉止自然不僵硬,這是在宅邸和訓練用機器人婗一起上課的成果之一。
燦金色的雙眸被變色片蓋住,現在是普通的藍色,一刻也不離開目標的身上。
那人看起來沒有危險性,任何可能藏有武器的地方也都鬆鬆扁扁的,甚至令他有那麼懷疑了一下森給的資訊正確性,卻又很快恢復過來,想著這或許就是危險所在。
他一路跟著男人,目標也像普通的觀光客一樣在街頭散步著,偶爾進到百貨公司裡頭吹冷氣喝咖啡,偶爾停下來對著建築物和遠方的101大樓拍照。
正當他想著這次的跟蹤工作過於簡單時,口袋裡的手機出現了叮一聲的訊息提示音。
看過的訊息忘得一乾二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回過神來時的腦袋已經被一只槍口抵著,小麥色的粗歪手指還放在扳機上,只差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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