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校園外的情景比寧想的還要誇張一點,他帶著女孩從正門走到他們準備偷渡的後側不起眼小門。一路上倒地的警衛越來越多,就好像路標一樣,為先前進入這裡的人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他怔怔輕笑,牽著栩巍的手鬆了些,悠閒晃著,就好像很普通地在街上散步那樣,踏進的卻是滿地暈倒警衛和斑斑血跡的空曠校園。
探了探警衛的鼻息,確實是還有呼吸。他知道臧十是很認真地在讀他寫的計畫書,而上頭寫的目標也只有韓妁媖一人,這表示臧十沒有要殺害其他人的打算。
他想像著平時和他撒嬌討抱抱的男人是用什麼樣的表情擊倒這些煩人的東西,臉上浮現開心的小小笑花,心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臧十了。
寧幾乎是沒有依靠印在腦中的校園平面圖,僅僅跟著散落一地的高壯身軀走到盡頭。雖然和地圖稍微有點落差,不過微微開著縫的門沒有鎖上,他很輕易就能看見裡頭半瞇著金色眸子的男人席地而坐,手上好像在拆解什麼。
青年推開門,牽著女孩的手沒有放開。「臧十,我們來了。」
男人聞聲,金黃色的視線對上青年,唇角微勾,同時也喚了聲他的名。
寧停住腳步,身後的栩巍卻不知何時掙脫了他的手,開心朝臧十跑去,一邊也喊著爸爸。
他還來不及阻止,伸出的手卻撈不到手長腳長跑得快的小女孩,碰地一聲,才踏出幾步的人兒就先倒在了地上。
「小巍!咬著嘴唇不要昏過去!趴在地上別動,等我。」
眼下情況緊急,他卻不能第一時間關心孩子。因為這是任務,團體任務中有人倒下,馬上的決策都不會是關心夥伴,尤其敵人正在眼前。
他彎身從靴底拔出煙霧球朝男人扔出,接著跑進實驗室裡頭繞到後方,一腳踩上透明保存艙從高處俯視實驗室,利眼立刻在濃霧裡頭找到了迷迷糊糊蹲下身準備逃走的臧十。
瞄好目標,青年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碰碰兩聲響起,目標倒下,他仍沒有大意,輕抵著板機的手隨時都能再次開槍。
放低身子和重心,他在濃霧中找到了胸口破洞的臧十。一腳踩著機械本體,寧隨手開了兩槍正中男人胯骨,目標顫了一下便不動了,根本來不及讓寧問話。
他檢查了一下,機械膝處的射擊孔確實是開啟的,漂亮的眉頭皺起,立刻回頭查看栩巍的狀況。
霧散了一點,仍然趴在地上不動的女孩背後還微微起伏著,看來是沒有正中要害。青年朝那副軟下的身軀奔去,小心翼翼地將人兒翻面,檢查身上的傷勢。
可愛臉蛋因為痛楚皺成一團,美麗的紫羅蘭色雙眼也用力閉上,細小貝齒聽話地咬住下唇,微微滲血。
寧心疼地揉揉女孩眉間,脫下圍繞在口鼻處遮掩的黑色布條替栩巍左腿的傷口加壓止血並包紮。
幾分鐘前的悠閒及輕鬆氣氛在這一刻全毀了。他因為自己的大意讓栩巍受了傷,擅自帶著她過來,到時臧十看見了可能會讓他不開心,尤其又是一副傷到了的身體。
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就應該馬上帶著栩巍離開的。和地圖不符、隨意開著的實驗室門,還有那個用四聲寧叫他的溫婉男聲,現在越想就越覺得那像是韓妁媖喉嚨發出來的糖衣詛咒。
或許是真的太生氣了,他也氣惱自己。一個不小心下手過了狠,沒有從那台披著臧十外皮的機器人再多問點話出來。
他將女孩打橫抱起掛在身前用長布條和自己綁在一起固定,放輕且仔細的動作是儘量不讓她再受到更多痛苦。
眼神變得冷酷,就好像剛才望著他的那雙淡漠金黃色玻璃珠。青年動作著走出煙散的實驗室,這裡多半是韓妁媖為了混淆他們做出來的,剛才那個機器人也是,運氣好的話就是仿生機器人清或澧其中一個就好了。
好久沒有犯這麼粗淺的錯誤了,是因為在大宅揭露了韓妁媖隨便的謊言所以大意了嗎?
那麼就本質上來說,自己好像也和那個被機器蠱惑的人皮怪物一樣,早早就喪失了人的尊嚴。
意識到自己跟敵人沒兩樣的寧心情不免得低落,站在正確的門前卻始終不敢進入。他認為現在的他或許沒有資格和太空人們並肩作戰,因為他可是和韓妁媖一樣寫出了殺人計畫的人吶。
好像需要一個臧十的抱抱。
他知道臧十不會任意責罵他,甚至很少看過對方對自己發脾氣的樣子。可是如果今天他是害栩巍受傷了呢?他不敢保證。臧十會不會不要他了?
青年下意識擁緊身前的小傢伙,想著趁現在帶她離開治療,再回來保護臧十的可能性,卻以嘆氣收場。他不會貪心的,現在還在任務中,他會進去幫忙,但僅限任務,他會乖乖向臧十道歉,乖乖地不討安慰的抱抱。
深深吐了一口氣,青年調適好情緒,接著依照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敲門,同時用徽章聯絡。
厚重如金庫的金屬門照著他預想中打開,後頭出現他的臧十面無表情的臉,卻因為和寧對上了視線而微微笑了。
「小、小巍怎麼也來了?」
將人拉進實驗室裡頭,男人立刻關門,把寧帶到他們正在解的保存艙密碼盤前,簡諏皓正在努力翻著腦內記憶,回想任何可能的正確密碼。
青年小力扯了扯臧十的衣角,因為緊張而緊咬下唇。這沒什麼好瞞的,反正面前的這個只可能是真的臧十。
他一手握上女孩的左腿輕撫,轉過身讓男人看那一節被包上黑色布條的白皙,以及沾上點點血漬的周圍肌膚。
「對不起,是我硬要帶她來。大意了讓她受傷。」寧試著讓自己的語氣冷靜,咬著散發淡淡血味下唇的力道卻越來越大。他希望臧十不要發現他的情緒,現在可是還在任務中,任何一點時間都很寶貴,他不知道清或是澧什麼時候會破門衝進來,或者韓妁媖什麼時候會追到這裡對他們與槍相向。
「沒關係,寧,謝謝你保護她。你有受傷嗎?」
男人溫柔捏捏他的後頸,撓撓髮尾。偌大的手輕易握起青年纖細的四肢檢查著,沒一會兒卻被身體的主人輕輕甩開。
謝謝你擔心我,我好開心。「我沒關係。保存艙呢,沒有任何密碼的線索嗎?」
「沒有。它只能輸入三次,我們還沒有想到什麼可能的密碼。還有玻璃似乎是防彈的,用手槍攻擊也不會破。」
男人好像真的沒注意到他狀態不佳,開始轉頭向他說明他們到這裡之後的狀況。
這樣認真卻又在某些地方傻呼呼的個性如此可愛,要他怎麼有辦法說出自己剛才殺了一隻和這個人長得一樣的機器人呢?他聽了會傷心的。
青年收好差點滿溢出的情緒,拿著槍對透明的保存艙射擊,再跳上控制版面,纖細的指觸摸感覺像壓克力表面的艙體,剛才的攻擊甚至沒有在這裡留下一點痕跡。
彎身看了眼控制面板,這些也基本上都是些不太重要的東西,至少他們只有要打開保存艙,這些有的沒的用不到。
青年索性開槍,碰地一聲毀了控制面板的電源。高科技產品冒出陣陣灰煙,又很快散去。只有一個小孔根本看不出來已經損壞了。
在工作時變得銳利的黑色目光接著看向蹲在密碼盤邊的中年男人,莫名起了煩心。老實說他們也是不得不帶這個人來的,到時若真要戰鬥或許也是拖油瓶,既然想不出密碼那殺了好辦事。
青年再度提槍,思緒不知為何變得清楚,好幾種威脅簡諏皓的方式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腦中。
他一個箭步跳下控制器,走向對他投注畏懼眼神的男人,二話不說把槍口抵在黝黑的太陽穴,食指輕放在板機上。當然,有需要的話也可以立刻下扣。
他要脅的話還未出,非慣用的左手腕便傳來一陣溫暖,回頭看,竟是臧十蹙著眉定睛望著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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