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瞬間轉換的冰冷語氣確實嚇了他一跳,青年也趁這幾秒鐘的時間抽走手,往明顯是浴室的小房間走去。
或許是寧的那句奇怪話讓他瞬間清醒了。是了,能夠這麼輕鬆說出什麼死的,通常背後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若是又牽扯上韓姐,那麼寧可能會很危險。
即便這裡是臧十自己的家,安全性有一定的保證,但他仍是邁步追了上去,雖然最後被對方擋在了門外。
他輕敲不透明的玻璃門,就像在哄小孩一樣壓低姿態談判,打算先穩定對方的情緒。
老實說就算是臧十自己,要是在工作時受傷之後被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天使撿回家還扒光了衣服包紮,醒來之後還被對方舔傷口,肯定是會覺得異常地可怕,完全沒有安全感。
要不是他很清楚寧並不是自己被指派的目標,不然這事兒可能會變得更複雜。不過他也是像這樣重新思考過後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糟糕。
「……那個,寧。聽我說好嗎?」
「幹嘛?」
立刻傳來的回話就像隻炸毛小貓一樣,聽上去就只是在鬧脾氣而已,雖然理由不明。
他放鬆似地彎彎唇角,向後退幾步靠在牆上。
「對不起,我為所有事向你道歉。」
「你道什麼歉?在普通人看來你根本沒做錯任何事,你救了我一條命。」
青年的聲音因為隔著玻璃門而有些模糊,卻明顯的沒有感謝意味。臧十正想湊近點兒聽的時候才發現對方似乎正開著水龍頭沖洗,便先收起好奇心,告訴他在左側的櫃子裡有小條的毛巾可以使用。
「但你不是普通人。……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天使嗎?」
就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又或只是一點無害的優越感。寧清爽的笑聲蓋過了水灑在地上的嘩啦,悅耳偏高的男聲組織出一個對他來說完全是陌生的詞。
無妨,至少他的心情聽起來比剛才好了點,也穩定許多。
「我是祭司。你該慶幸我還沒透過韓聽到你的名字。」
「?」
「哼哈哈,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真不懂該說是幸運還是愚蠢到沒有危機意識。」語落,浴室裡的水聲也戛然停止。「說真的,你先回房間去。我等等就過去,我沒事的。」
寧也是聽見外頭沒有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音時才擦拭身體,穿回符合他尺寸的衣褲走出浴室。
剛才的時間除了仔細清洗了被臧十嫌有味道的手,還簡單沖洗了身體。於是寧現在身上都是肥皂淡淡的花香味,實在是不太習慣這副很久沒有這麼清爽的身體。
他也大概知道對方在嫌什麼,因為身上出現不明的血味對他來說已經是常態了,常常會不注意就留在身上好一陣子。
把星星和月亮形狀的銀飾戴回左耳,青年摸摸有些餓了的平坦腹部,在這個只有他和臧十兩個人的屋子裡的廚房入口停頓了一下,接著便繼續往他今天醒來的那間房走。
他已經好久沒有空閒可以浮現這麼多有的沒的想法了,有時候祭司的工作一忙起來連感覺肚子餓都是一種奢侈。
他輕推房門,拉開單邊窗簾的室內仍然不夠亮,但看著幾分鐘前被他任性要求要回來房間等的男人已經倚著立起的枕頭睡著了,他便走近窗邊去將簾子再次拉上,並移動臧十讓他躺平著睡。
不過不擅長這種事的寧終究是在最後蓋被子時因為過於粗暴,手肘撞到了淺眠男人的額,還是讓他給醒了過來。
他有些懊惱著不服氣,乾脆把對方準備撐起的上身又壓了回去,像在捲壽司一樣把裹著棉被的人兒推到床的右側,接著自己坐上還帶著男人體溫的床沿左側,調侃似地問了一聲:「這個位置沒有味道嗎?我可是躺了一晚上。」
「……我可是把你清得很乾淨,你手上的味道是後來又沾上的。」臧十如此澄清著。
他坐起身,以午休來說幾分鐘的小歇已經很夠了,現在幾乎是精神飽滿,隨時可以接受龐大資訊量。臧十可是還沒忘記寧丟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話給他又不解釋。
「是是是。」
「所以呢?你應該還有話要說?」
臧十沒有想要急著催對方,畢竟寧身上的疑點實在太多了,他想到腦袋打結都排序不出來到底該先問什麼,又或是能夠問到什麼程度。
「嗯……那就從祭司開始吧。」
青年湊近臧十,熟門熟路地將他手上的小方形接收器喀喀兩聲拆下,小小的機械背板立刻亮起代表未配戴在手上的紅燈。
寧看著那個小機器皺了皺眉,接著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
「題外話。這種東西,勸你不要沒事就戴著。天使的任務接收器同時也會感應你的體溫、記錄你的心跳。間接著說就是在監視你。不然你以為它是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帶著這東西?」
男人聽著寧悅耳的聲音說著可怕的話,本來戴著接收器的手腕被對方微涼的手輕握著。脈搏一跳一跳的,逐漸讓兩人相觸的肌膚取得熱平衡。
剛剛好的溫度取代了小小的方形接收器覆在他手上,比起被韓姐監視著,這樣觸碰活物意外地更有安全感。
「如果你死了,那個小東西會通知韓。如果你是祭司的目標,那麼我們的工作也就結束了。」
寧的手指重重按了下男人放鬆的腕部,接著從空隙悄悄溜走。
「這麼說,你們祭司的業務是……殺了天使?」
「叮咚,正確。」
他舉起雙手在頭頂之上比出一個圈,燦笑著歪頭,彷彿一點兒都不害怕在說出這種事以後會招來天使的恨意。雖然他自己也清楚在這種時候被踢出家門可是很危險的。
臧十看著青年因高舉而從袖口微微露出的臂膀,老實說那看起來不像是具有能夠殺死他一個訓練有素的成年男人的力氣與技巧。因此仍然是對對方的這番話有所存疑。
寧說祭司多半是韓姐撿回來的精神疾病患者,並不是像天使一樣從雛鳥時期開始培養能力。
而成立祭司是為了避免天使失控。他們平時沒有工作,專注訓練。就像是所謂的第三人一樣,生涯中多半只會接到一項工作,就是殺掉天使。
就像臧十一樣,天使在成年接觸過這種工作之後多少會有想離開的想法。但訓練有素的天使滿街跑,為了怕危害到韓姐和她的人,才會選擇將廢棄品交給祭司來滅口。
祭司的使用只有一次性,因為他們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天使殺掉。即便成功了也有可能因為疾病失控風險太大而被另一名尾隨的祭司殺害。也就是說一次出去執行天使的處決任務時,會有兩名祭司一同參加,其中一人是負責處決另一人的。
「但是我因為一些原因,目前還不會有這種被祭司殺掉的問題。」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甚至透露出一絲得意。
「嗯?」
「……我身上有不定時炸彈。不過不會害到其他人,不用擔心。」
看著青年的表情由本來的得意,因為他沒有露出預想中的驚訝或稱羨表情而意外地轉為落寞。寧吐出實話時的聲音小了一倍,但臧十仍是感覺不出來他是以什麼樣的情緒說出這句話的,感覺上聰伶的腦袋在這時候又在想些什麼。
臧十伸手撩起青年的衣服下襬,後者因為突來的癢感稍微向後挪動身體欲與他拉開距離,卻剛好被男人的另外一隻手扶住後腰。
長期握刀磨練得越發粗糙的指尖輕點他腹部被好好包紮的幾處,有些位置仍蓋著紗布或是膠布,他碰的都是寧受到嚴重槍傷的部位。
「所以這些……都是昨天被天使傷的?」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raRoWBgc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