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男人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與微微發酸的筋骨都讓他覺得身體仍然疲憊。早上九點,是該起來幫栩巍做早餐的時間了,現在家裡卻沒有人可以讓他這麼做。想躺回被窩,卻也累得沒有睡意。
今天幾號了?
髮絲下垂遮住視線,他稍微洗漱更衣之後走到工作室,桌上放著的手機弱弱發光,顯示今天的日期和時間。
「十二月十七號……早上九點零九分。」
寧已經出門兩週了都沒有任何消息。
臧十每天都過得很普通,外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異樣,只有透過視訊見到栩巍的時候會綻放小小的笑容。但其實他每天都在等著那個人回來,即便心裡小小的希望之火已經隨著這樣孤單的日子而逐漸熄滅,家裡還是像女孩的房間一樣,一直有一個位置在等待著寧的歸來。
今天也不會回來嗎?
他幾天前曾經透過夏林的手機聯絡夏楠,對方也說了祭司出任務並不會待那麼久的一段時間,但若是對象是寧的話他便不確定了。
臧十將手上的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啜了一口他不喜歡的苦苦咖啡,五官沒有再皺起,但他還是不喜歡這個味道。
撥了通電話過去夏林的號碼,響了幾聲之後接起的是開朗活潑的女孩聲音,他立刻心情就好了一點。
「喂?……爸爸?早安。」
突然轉變的稱呼使他怔了一秒,男人穩住表情,唇間溢出幾聲輕笑,回應對方的甜甜招呼。
「小巍早安。今怎麼是妳接電話?楠叔叔還在睡嗎?」
「嗯,對啊。爸爸有什麼事找他嗎?」
他第一次喚了對方的暱稱,女孩聽見後害羞離開了話筒一陣子,回來之後還讓他感覺對方是強壓著笑意和上揚的嘴角在說話的。
老實說他也很希望就這樣和女孩聊一下天,關心對方的近況。但他這次打過來主要也是找栩巍,因為只有她有寧的聯絡方式,臧十希望能透過栩巍,看能不能聯絡上那個已經離家工作兩週的祭司。
「不,我找妳。小巍?我可以這樣叫妳嗎?妳和寧還有沒有在聯絡,就是從妳開始住到楠叔叔家開始。」
「咦,我從手機開始被監聽之後就關機沒有再用了耶,可能有吧。寧哥出差過了這麼久還沒回家嗎?」
「嗯,原來妳知道他出差。」
「……爸爸,你喜歡寧哥對嗎?我看到了。我看到你抱著他,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話筒另一邊的女孩沉默幾秒之後突然換了話題,令他有點不知所措,接著是一段更長的靜默。
喜歡寧。他喜歡寧嗎?那是當然的吧,臧十多希望能夠好好擁抱他,想要他笑、想要他幸福,他也非常希望栩巍也能夠一起。但是寧說那樣太貪心了。他無能為力,所以什麼都沒有做。
但就算是那樣,就算需要面對高聳至不可能翻越的牆,他也想要為了他們兩人奮戰到最後,而不是盲目接受尚未親眼看見的結局。
「喜歡。」
「那爸爸就快點去把他找回來呀,誰知道寧哥會不會是遇上什麼麻煩了?爸爸你不要怕,寧哥有說過他也愛你。」其實是我們。但栩巍稍稍撒了個謊,這是為了給臧十勇氣和方向。
「……我知道了。」
他簡單對女孩道了謝,接著掛電話。
麥色皮膚上的標緻五官輕輕蹙著,說是那樣說,但他其實不太相信寧會說那種話。
愛,肯定不是輕易就能說出口的情緒。就算他是新時代的人也知道,那既複雜又難懂,在韓姐的宅邸裡他們不教這種東西,所以他也不是非常了解。
但是每夜不自覺想著的他,總是在臧十快要入睡的時候在他的心房種下一種陌生的情緒,令他感到有點煩悶,卻又苦苦澀澀。想見的人不在身邊加重了這股情感,搞得他睡眠充足卻常覺疲憊,獨自一人的孤獨感比過去還要重。
明明才過了兩個禮拜不是嗎?
吵死人的噪音碰碰拍打著心臟,震耳欲聾的共振侵擾耳朵,卻全是一些沒用的東西。他想念的是那名青年帶著淡淡肥皂味的身體、柔軟的短髮,還有清爽的語氣和聲音。
一如往常溫熱的大手揪住覆蓋身體的柔軟毛衣,遲鈍的腦高速運轉著,努力思考所有寧可能在的地方,卻沒有任何結果。
快要爆發的不安全感全摁在心裡,或許是因為這幾天他總說服著自己那人會回來,但事實上沒有。或許今晚呢?誰知道。臧十只確定自己現在就想見他。
穿上厚呢絨大衣、帶上簡單的隨身物品,男人從工作室裡拿來了寧在用的工作檔案。對方似乎沒有案件完成會燒毀文件的習慣,因此多數資料都還好好留著。
犀利目光搜尋到最近的截止日期,明明就只有兩件案件。寧是為了什麼說謊?即使騙他也要離開這個家的理由有多重要?和他之前說的那些身世有關嗎?因為臧十被韓姐盯上了?
那麼寧現在只會在一個地方。他確定,也恨自己這麼晚才發現。
男人帶了一些近戰武器收在外套內裡口袋,他打算直接闖進敵營,但也沒辦法,畢竟他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況下去找人,發生一些衝突是無可避免的。因為他不知道寧現在還好嗎。
黑色轎車停在大宅門口,男人一進到沒人迎接的宅邸,便覺得全身緊繃,好像有千雙眼睛正盯著他看。雖然現在還是大白天的,但他也沒有要躲的意思。
在鋪上紅地毯的旋轉樓梯上遇見了機器人森,臧十向前一跨步,用力捉住對方的執事燕尾服尾巴,硬是令臉色難看的機器人轉了過來。
這些機器沒有感情,這表情肯定是被設定好的,臧十是觸發機關嗎?
「寧在哪裡?」
「臧、臧先生,我不清楚您口中的寧先生確切位置,但韓女士剛好有事找您,是否可以請您先——」
「……唉,我去。這是你們設計的藏寶遊戲嗎?我可是趕時間。」
男人不理會怔在原地當機的機器人,擅自邁開大步,熟門熟路地走到韓姐的房間前,抬手敲了敲門。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能夠不完全聽從韓姐的話。或許是抱持著對方早就知道了,只是為了看好戲才把他找來聊聊天,沒有要干擾這種無聊小事的意思才敢這麼做。說不定等等就算韓姐叫他回家,他也可以不爽地甩門不回應。
不過美夢還是想想就好,臧十也很清楚自己沒那個能耐違抗韓姐。
得到允許之後進到了感覺上只有他一人的房間,女人的高跟鞋在他身後輕叩,感覺自己的勇氣並未一點一點消減,反而冷靜了下來,這是韓姐房間裡的特殊作用。
這是他第二次沒有戴著眼罩進到這裡,即便看了第三次,還是覺得這房間的裝潢很華貴美麗,卻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彷彿只是一間裝飾品。
「聽說您找我有事。」
「噢,是呢。剛才有,但我找其他人解決了,所以現在沒有事。你走吧,去做你過來這裡本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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