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令祖父所言,死者原本約定將記憶卡送到倉科集團的交接人手上。然而在接觸之前,向交接人發送一封郵件,表示正被公司的人跟蹤。為安全起見,暫且將記憶卡藏起來,待甩掉跟蹤者後回收。正如報導所言,最終還是遭人殺害,記憶卡從此下落不明。」
佐佐木杏珠皺起眉頭:「為何警方完全沒有提及過這些細節?」
「鑑於死者的身分及行動涉及重要機密,倉科老先生便沒有告之警方。從警方角度而言,倉科集團完全與本案無關,更不會特別過去取證。」
倉科明日奈置喙一番,同樣對藤原雅的說法存疑。乍聽起來有點矛盾,可是一時半刻又無法確切挑明矛盾所在。
佐佐木杏珠激動地表示:「東京市範圍那麼大,記憶卡比硬幣還要小,何況距離死者遇害至今已經過去一段時日,如何找得到啊?未免太強人所難吧!」
倉科明日奈感覺內情絕不單純:「家祖父倘若重視那張記憶卡,早就應該委託專業人士搜索。時至今日仍未尋回,會不會早就被別人撿走?」
「我只是代令祖父轉述目前狀況,其他均不得而知。」
藤原雅是真的一無所知,抑或有所隱瞞?
「不惜綁架我,就只是要求我去找出那張記憶卡?會不會小題大作?而且語焉不詳,甚麼情報都沒有,叫我上哪兒找啊?」
肖恩突然發現一點蹊蹺,愉悅地靠在明日奈身邊笑起來:「連成年人都搞不定的麻煩事,竟然打算推給一位三歲女孩子處理,爺爺的腦袋正常嗎?抑或……」
倉科明日奈明白肖恩的意思,霎時嬌軀一震,雙手拍動茶几質問道:「難不成藤原小姐將我是轉生者的事告之家祖父?」
藤原雅搖頭否認:「明日奈覺得一般人會相信這些鬼話嗎?」
「若非如此,為何他會特別指名我?」
「因為妳是雄司的女兒啊。」
倉科明日奈愕然:「爸爸?這件事和家父有何關係?」
「令尊小時候,可是天才啊。」
「等等?這件事和現在談論的事有何關係?」
「稍安勿躁,請耐心聽下去。童年時候的雄司,便展露出超群的智力。不僅學習能力超快,還輕鬆解決不少疑難奇事。早於唸小學時,便開始參與家族業務,取得驕人成果。故此深受倉科老先生寵信,重點栽培為未來繼承人。」
藤原雅這番話雲淡風輕,可是倉科明日奈聽着,猶如暗夜驚雷滾過千里,在耳邊炸響。自出生以來所認知的「倉科雄司」,只是一位每天營營役役,默默忍受職場壓力,為守護家人生活而終日奔波勞碌的社畜。從他那個高大剛直的脊背,哪兒得見半點天才的身影?
「出乎意料之外,他長大後居然拋棄繼承人的身分,逃離倉科家。在我和遙合力庇蔭下隱匿行蹤,自此與家人斷絕往來。」
「為何家父會離家出走?」
「詳細的內情頗為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藤原雅巧妙地迴避了關鍵的細節:「之後的事明日奈多少了解:進入JUICE任職並認識曜子,談戀愛並結婚,然後生下明日奈。不過倉科家實力不容小覷,早就找到雄司。礙於藤原家及涼宮家的面子,只能持續派人跟蹤並監視,未有採取特別的行動。」
積壓多時的謎團,總算有部份解明。以倉科財閥的能力,那怕父親逃亡海外,都有機會被抓回去。想要對抗跨國財閥的力量,就必須擁有與之對等甚至超越的力量。順理成章代表藤原家的藤原雅,以及涼宮家的涼宮遙伸出援手,保護一家三口在東京定居,還有安排新的工作。
紙是包不住火,先別說自己在東京都的醫院出生,持續成長生活,更於本學年入讀幼稚園。倉科財閥有心想調查,哪有可能找不到呢。
「之前家父拜託藤原小姐安排往京都的醫院檢查我的異色瞳,是不是擔心東京的醫院會洩漏我的情報?」
「嗯,正是如此。但是就結果論而言,那些安排都毫無意義,還是被令祖父抓到蹤跡。」
「我可是在東京的醫院出生,難道不怕家祖父發現嗎?」
藤原雅有條不紊地解釋道:「雄司確實有考慮過安排嫂子在東京以外的地方分娩,不過懷孕的婦女有各種各樣的麻煩與不便,而且也不能不顧及嫂子的意願,最終選擇都內一間規模比較細小,而且信賴的醫院生產。至於針對眼睛進行精密檢查的醫院卻不多,而且都與倉科家有一定接觸。所以雄司難以安心,堅持在東京以外的醫院檢查。」
究竟有何恩怨情仇,以致父親千方百計都不願與祖父那邊接觸呢?倉科明日奈忖度間,忽然發現自己遺漏關鍵問題:「等一會,家祖父從何時起跟蹤我們?」
「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惟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令祖父透過線眼,注意到明日奈日常言行舉止比同齡孩童成熟。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想到兒童的身體內會有一個大人的靈魂,最為合理的猜想,就是孫女繼承兒子,同樣有可能是天才。」
倉科明日奈周身如墮冰窟,萬萬料不到自己自出生以來,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更惹來禍端。
「僅僅因為誤會我是天才兒童,就擅自把我擄走,強行把高難度的任務塞過來,會不會過於任性?」
「不不不,令祖父相當認真。試圖通過這場考驗,稱量明日奈有多少斤量,從而判斷有否成為繼承人的資格。」
一重接一重的震撼彈拋來,連肖恩及佐佐木杏珠同告瞠目結舌。
「當年老人家盛怒之下,罷黜雄司的繼承人資格,轉而栽培次子隆司(たかし)。可惜隆司根本不是那塊料,其餘子女又不成材,令他相當困擾。」
倉科明日奈先是呻吟,繼而憤怒:「這算是甚麼意思?經營者後繼無人,又不願拉下面子請求『原』繼承人的父親返去,就想抓我這位孫女當『新』繼承人嗎?」
「明日奈是雄司的女兒,身上同樣流有倉科家的血脈,本身就有這個資格及權利。更重要的是只要妳成為繼承人,雄司必然乖乖就範,不得不回去倉科家。」藤原雅半瞇起雙眼:「哎呀,明日奈沒有想過嗎?只要點點頭就能夠回去倉科家,在未來繼承跨國大集團的事業,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佐佐木杏珠一臉錯愕,肖恩「啊——」的露出趣味盎然的笑容,倉科明日奈攥緊雙拳,斬釘截鐵道:「沒興趣!」
「真箇無欲無求呢……還是說,妳有着更大的野心?」
雖然眼前的幼女緘口不言,可是她的眸子幽深處,卻有點點熱度。
相比死後帶不走的財富,寫下經典名作,留下不朽的聲望,讓姓名及思想在滾滾塵世中為後世傳頌弗衰,才是更值得追求的事。
不過那些事俱往矣,如今的倉科明日奈豈會戀棧那些不自量力的妄想。何況她是轉生者,恃着前世記憶嬴在起跑線,絕非真正的天才。
天才與轉生者,看上去表現相似,實際上截然不同:轉生者再如何厲害,終究只是起跑線比較前的凡人。然而天才的一小步,永遠是凡人的一大步。假以時日,天才的成長必將超越轉生者,遠遠甩在後頭。無奈在不知情由的外人眼中,庶幾無差矣。
倉科明日奈心知肚明,隨時間的過去,自身絕對會變成普通的庸才,泯然眾生。毫無經商才能的她,焉能打理倉科集團那麼龐大的事業?貪圖短暫的虛榮,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肯定會招來惡報。
撇除上面兩個原因,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家父與家祖父交惡,至今仍然不願相見,肯定是倉科家那邊做了甚麼不對的事!」倉科明日奈頓一頓,強行冷靜頭腦,繼續說下去:「要是我回去那邊,豈不是與家父作對?成為不孝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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