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2004/04/23 - 05/08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0pEqnuUAZ
晚飯後倉科曜子與女兒一塊兒收拾碗筷時,突然問道:「下月生日會,要不要邀請幼稚園的朋友一起上門慶祝?」
母親的聲音才剛落下,霎時兩道尖銳的聲音分別從左右鑽入耳道內。
「甚麼?倉科老師生日?」
「對哦,明日奈是五月十三日出生。」
「原來如此,我會好好牢記下來!」
突然降臨到倉科明日奈身邊的幽靈佐佐木杏珠,解開生前心結後仍無意立地成佛升仙,至今依舊賴在陽間。身為《少女心事》讀者的她,不免好奇作者前世生平經歷。理所當然肖恩從旁火上添油,催促明日奈坦白上輩子各種祕聞軼事。二人旦夕唧唧喳喳喧囂不休,平添無數困擾。此際故意不理睬她們,朝母親堆起笑容問:「明日奈可以邀請多少朋友?」
聽到辦生日會就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倉科曜子心想女兒果然還是小孩子:「我們家不大,如果招呼兩、三位孩子還行。」
「明白!明日奈,下星期回學校問朋友!」
日常刷牙、洗澡、梳頭束辮、穿衣服及用餐等等,女兒都能夠一個人完成。既不會纏在雙親身邊撒嬌,也不會任性胡鬧惹麻煩,待人接物成熟得體,總是比同齡的孩子更乖巧懂事,反而讓倉科雄司感覺不安,曜子的心情也越加複雜。明日奈注意到雙親眉宇間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擔憂,不得不更加謹慎行事。當進入幼稚園就學後,開始參考並模仿身邊同齡女孩子的言行,試圖透過偽裝減輕身邊人的疑慮。
當母親洗碗時,明日奈抱着替換的衣物及毛巾,獨自進入浴室內。
內在心靈為四十三歲的成年人,才不想雙親陪同洗澡。努力不懈的爭取下,終於在上月獲得母親允許,可以獨自洗澡。順帶一提無法接受父女同浴,所以打從一開始父親便擋在門外。
緊鎖浴室的門,調節浴缸的水溫,脫去全身衣服。從牆壁的全身鏡觀察自己的身體,不免感慨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轉生成「倉科明日奈」快將四年,如今從頭到腳都是徹頭徹尾的女孩子。倘若雙親得知自己是轉生者,體內塞進另一個人的靈魂,屆時他們仍然願意將明日奈視如己出嗎?
滿懷惆悵間,用毛巾裹住長髮,放鬆身心浸泡在浴缸的溫水內。於濃密的水蒸氣中,放鬆身心享受時,腦海卻不自覺想起前世的母親,以及紀春筠的臉龐。倏地態度豹變,小小的拳頭捶往牆壁。
「咦?老師?」
「呃,不,沒事兒……」
肖恩透過感官共享,內心接收到倉科明日奈那股鬱抑之氣,特別追問詳情。明日奈一臉嫌惡,隨口掰道:「為何人要慶祝生日呢?」
肖恩敢寫包單,剛才倉科明日奈決不是煩惱這個問題。佐佐木杏珠的靈體橫臥在浴缸的蓋子上問道:「老師不喜歡生日會嗎?」
幼女在浴缸內跺腳,波瀾翻滾,濺起陣陣水花,語調輕漫問道:「難道佐佐木小姐很喜歡生日會嗎?」
「每年的生日會,父母只會買一塊小蛋糕回來。自個兒吃下肚就當作慶祝,所以非常羨慕那些能夠邀請很多朋友一同出席生日會的孩子。後來滉……」當佐佐木杏珠提到生前男朋友的名字時,無疑戳中心窩的軟肋,頓時瑟縮在浴室角落呢喃道:「確實生日會一點兒也不重要嘛……為何大家要如此在乎呢?在派對上縱情大吃大喝,想變成肥豬嗎?」
倉科明日奈及肖恩以複雜的視線對望,改為念話溝通。
(佐佐木的心靈創傷還未澈底癒合嗎?)
(那是本人的心結,誰都幫不上忙,只能靠時間去解決。)
(哎呀,那位土氣又花心,而且密謀殺害自己的男人有甚麼好?還是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分手後仍然痴痴不忘那種人,真是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套路呢。)
(人的感情及回憶,再如何努力拂拭,依然會在心底留下黏膩的痕跡。正因為真正愛過重視過,所以傷得更深更重。)
(這麼說的話,在明日奈心中「紀春筠」又佔去多少呢?)
倉科明日奈一口氣哽在喉頭,厲眼瞪向肖恩。對方輕佻地吐吐舌頭,投下熱情的視線。
(吶吶吶,人家真的無比在意,究竟明日奈與紀春筠之間發生過怎麼樣的故事?)
想要真正放下某些執着,談何容易呢?倉科明日奈雙手交疊,枕在浴缸沿內壁上。既望向肖恩,又望向佐佐木杏珠。想說點甚麼話,最後還是決定不作任何回應。
姑勿論毫不顧慮他人想法及心情的肖恩,面對佐佐木杏珠,總是有幾分罪惡感。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充分理解對方是純真善良的好女孩。由於誤會倉科明日奈前世是「女性」,故此視作閨蜜,一直在身邊加油打氣。最初為面子,不敢解釋自己前世是「男性」,時至今天更不敢坦白。然而瞞得過初一也瞞不過十五,倘若不及早澄清,終究引火自焚。
「佐佐木小姐……」
「老師?」
被對方視為騙子,鄙夷譏諷,無疑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倉科明日奈不願失去佐佐木杏珠對自己的信任,心頭磨蹭好半晌,尚未想到如何開口解釋,一時不經大腦脫口而出:「我覺得生日不應該慶祝,而是哀悼才對。」
「明日奈突然冒出很嶄新的說法呢。」「老師究竟在說甚麼?」
先聲奪人吸引聽者注意,連蹲在角落苦惱的佐佐木杏珠都調頭,才方便闡述自己的觀點:「人生匆匆不過百年,所謂生日,好聽一點是『長大一歲』,同時亦意味『年老一歲』。每年生日即是宣告壽命減少一年,逐漸接近大限。」
興許話題過於沉重,一下子浴室內無人哼聲。倉科明日奈旋而思考應否換上別的誓喻,可是說出口的話如同撥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惟有硬起頭皮續道:「年青時為追求別人認同,往往虛報歲數偽裝成熟;待年老時為維持顏面尊嚴,再次虛報歲數否定體衰力弱。生日會就像死神來了,談何歡樂可言?」
佐佐木杏珠聽罷,下巴快要掉下來。然而仔細思量,這番說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為何老師的想法如此消極?」
「若非如此,哪會想到登上青木原樹海自殺?」
「果然我還是很想知道,老師前世發生過甚麼事,才會想不開輕生呢?」
倉科明日奈左顧右望,心不在焉,試圖迴避質詢:「都是過去的事了,別再問啦。」1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XubQH7s1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