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我是走投無路了才會這樣,我不是故意的啊!」王五郎說完,崩潰的道:「那狐妖現在就是非要死我全家才肯罷休,可我現在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王五郎的妻子吳氏上前奉茶,聞言也忍不住以袖擦著眼淚。他的獨生女兒紮著短馬尾,小臉圓潤,正在吳氏的腳邊滾著木球玩耍。
王五郎家六人目前暫居在村北的一戶宅子裡,屋主是王五郎的遠方堂親,同樣姓王。王家村的居民組成以王姓為大宗,家家戶戶幾乎都有親戚關係。
「大師,您看我的小女兒,她才九歲!那狐妖竟然可以這麼狠心!他殺我一人便算了,又為何要扯上我的家人?他們都是無辜的啊!」
王宅家徒四壁,一家子人擠在簡陋的大廳待客,顯得毫無立錐之地。姜玄燁坐下尷尬,乾脆就站到一旁。容和則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正逗著飛舞的蝴蝶。
「大師,求您幫幫我們,我現在只能拿出這點錢,算我求求您了!」王五郎拿出一枚碎銀,眼看又要跪下來,姜玄燁連忙讓他好好坐著。吳氏過來拍了拍王五郎的背替他順氣,臉色也是同樣的憔悴。
「你毀約在先確實不仁義,但此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姜玄燁說道。
王五郎一聽頓時大喜,姜玄燁卻擺了擺手,讓王五郎等他把話說完,「我無法替你殺了狐仙。他用術法害你固然不對,但你明知是跟仙神交易還敢言而無信,後果也是咎由自取。我會先跟他溝通,協調雙方都能接受的賠償法子,如何?」
「啊,這、這……」王五郎想起那些噩夢,恐懼的道:「大師,那狐妖,呃,狐仙,真的會輕易放過我嗎?大師?」
「放心,貧道自會處理。」姜玄燁並不客氣,直接就收下了那枚碎銀。
王五郎仍是驚疑不定,突然就很害怕姜玄燁會不會拿了錢就跑。他模樣年輕,跟那些個長鬍飄逸的仙風老道完全不同,看著就沒什麼歷練,真的靠譜嗎?會不會是個騙子呢?人群傳來一陣細碎的交頭接耳聲。
姜玄燁知道王五郎在想什麼,於是咳了一聲,請大家保持安靜。
得到想要的效果後,姜玄燁換上最高深莫測的表情,朗聲念道:「道之為物,唯恍唯惚。」他伸出二指抵住了王五郎的額心,凝聚心神,再道:「忽兮恍兮,其中有象。」話音剛落,竟從王五郎的額間捻出了一道宛若人形的青白色幽魂,看戲的人群霎時起了不小的騷動,紛紛響起驚呼聲。
「天啊!那是什麼東西啊?」
「特逼格啊!大師,那是王五的魂魄嗎?」
「五叔死了嗎?」
最後一句是晚輩問出來的,當即就被大人巴了個響頭。青白色的幽魂隨風舞動了幾下,似乎是在跟眾人打招呼,然後它就跳到姜玄燁的肩膀上,做了個準備潛泳的動作,腳一蹬,往他的心口一鑽消失不見。
容和心想,愛秀的這點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哇!好好玩呀!」王五郎的小女兒跳了起來,嘗試要抓,被吳氏一把按住。
「大師,這是啥啊?」王五郎完全看懵了,「真是我的魂魄?」
「奧秘不可洩漏。」姜玄燁正色吩咐道:「好了,今天入夜後請你們都離開這間屋子。現在的我暫時是王五郎,晚上就代替他在夢裡會會狐仙。」
「感謝大師、感謝大師!您真是高人不露相啊!那一切就拜託您了!」眾人一掃先前對他的疑慮,感激涕零的又要集體跪下來敬拜,再次被姜玄燁阻止。
王五郎的家人收拾了一會,讓出屋子,跟著聚在外頭看熱鬧的村民們一起離開了。
「你剛剛做了什麼?」容和這才出聲。
「也沒什麼。」姜玄燁拋起那碎銀,捏在手上一看,不禁心嘆這報酬還是太少了,道:「客人不安心,只好施點仙術表演一下。」
實則在他以手指輕點王五郎的額頭時,就已完成了兩人的表神互換之術。
姜玄燁喟然道:「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用上這種小技倆來哄人,這就是所謂的為五斗米折腰嗎?生活也是相當不易啊。」
「那我要做什麼啊?」容和沒理會他的長吁短嘆,吶吶的問道。
姜玄燁對她投去一眼,道:「有件事情需要妳的幫忙。」說完,他翻箱倒櫃找了個遍,終於拿出了一捆縫紉用的紅色棉線。
姜玄燁裁了約二尺長的棉線,將線的一端綁在自己左手的小指上,另一端則穿過銀針,仔細地打了個結。他把針交給容和,叮囑道:「我入夢後,若一個時辰後沒有醒過來,妳就立刻拿塊石頭壓住這根針。」
「為什麼要用石頭?」容和感到奇怪。
「石頭沾染地氣,可以穩固元神,讓我不至於困在夢境中脫不開身。」姜玄燁說道:「我如今還未痊癒,施展有限,既不清楚這狐仙是善是惡,事先留個退路比較安全。」
「我要怎麼知道你入夢了?」
「當我進入王五郎的夢時,這根針就會跳一下。妳先去找塊石頭吧,要乾淨些的。」
「石頭壓針沒用的話,該怎麼辦?」
「那妳就用石頭砸我的臉,砸到我醒過來為止。」
「啊?」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容和一呆,「你沒毛病吧,砸死了怎麼辦?」
姜玄燁一想也是.要是在別人的夢境中死亡,可就真的永遠離不開了。
「那砸我的手心好了,有紅線的那隻。第一下要出力,一定要砸出血。」姜玄燁看見容和的表情,只好再補充道:「入別人的夢境本就是危險之舉,非常境地要用非常手段。記住了,尋常的方法是叫不醒我的,所以妳第一下一定要砸出血,這樣拉回元神的效力才是最強的。」
一路無話,傍晚王五郎的家人送來粗茶淡飯,用過之後,姜玄燁衣鞋未脫直接平躺在王五郎的硬床上。他氣息勻順,一閉眼睛,很快就入了王五郎的夢境。
姜玄燁站在一片荒地上,前方有棵巨大的枯木,枯木上以白綾吊著一人,屍體隨風飄搖晃蕩。他趨步向前,屍體轉了過來。她舌頭外翻,面色烏青死白,赫然是王五郎的妻子吳氏的臉。
成群的烏鴉驟然飛掠過他面前,姜玄燁以袖掩了一下臉,烏黑落羽紛飛中,有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步履輕盈的走了出來。
乍見來人不是王五郎,他原欲裝作猙獰嚇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凝住了。
「王五啊王五,誰借給他的膽子,竟然還能找了個幫手來堵我啊!」男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臭道士,你是來代替他受死的嗎?」他揚起一根手指,烏鴉群再次飛回繞在他的身畔,無數對赤紅色的眼睛凝視著姜玄燁,滿滿尖銳的敵意。
「不敢。」姜玄燁拱手道,「久聞樂山狐仙大神之名,貧道今日有事相求,特請拜見。」
「哦?」狐仙笑出森白的牙齒,「道士,你話說出口前可得先想清楚,有什麼話是能說與不能說的。否則本仙神一個不痛快,就會把你留在這跟王五一起吊在樹上作養分,你明白了嗎?」
「貧道來替王五郎與大神談一樁交易。」姜玄燁直接切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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