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大雨。
暴漲的靈力狂浪般竄遍四肢百骸,他抱頭大叫,額際劇痛欲裂。視線一片模糊,元神彷彿就要被失控的靈力撕成碎片。
「我說了,你不配作掌教。」黑衣男子負著手,啞聲道:「是我贏了,師弟。你這手下敗將,好好在此度過你的天劫吧!」字句無情,語氣毫無勝者的喜悅。
他在幾乎要失去意識的巨大痛楚中勉力抬頭。見黑衣男子轉身欲走,回憶混亂湧上,他額際青筋一跳,怒火攻心,登時理智盡失。
「混帳!你不許走!」他雙目染上赤紅,一掌挾帶天雷飛身而上,竟用了十成的靈力。
黑衣男子迅即回首,兩人掌風隔空相對,爆出灼熱氣流。他怒極,霸道的雷霆之力壓倒性的佔據上風。黑衣男子面色一青,皮膚在強勁風刃下漸漸皸裂開來。黑衣男子身形不穩,嘴角溢出了血,氣息混亂不勻,逐漸有承受不住的情勢。
此景映入眼中,腦海霎時掠過兩人兒時的畫面,他的動作一滯。就在這短暫的空隙間,黑衣男子慘然一笑,終於突破他凌厲的攻勢,奮力擊中他的破綻。
他本就負傷在身,被這掌重擊後頓時口吐鮮血,雙眼發花,身子踉蹌欲跌。
黑衣男子趁勝追擊,捻出劍訣,數十道有如月牙的劍風激射而出。
他被劍風重重掃到了山壁上,一聲轟然巨響,山壁受力崩塌碎裂。他形神俱損,再也無力回擊,與無數山石墜入了虛空。
……
姜玄燁睜開雙眼。
恍惚間,他以為仍置身在崖下的亂石泥潭之中。但此刻,溫煦的陽光斜射進室內,姜玄燁先聽到了清脆的鳥叫聲與成片的蛙鳴,才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床畔正趴著一人。
他側首看去,女郎烏髮如瀑,低頭枕在手臂上,白皙的睡顏在微光細塵間顯得安寧而秀麗。
姜玄燁盯著她濃如羽扇的長睫,忽地心跳如擂鼓,血氣聚攏到臉上,一時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忙轉頭打量起室內。這是一間普通的宅子,格局完整,只是蛛網密布,家具上都落著一層灰,看起來似乎久無人居。
容和察覺到他的動靜,甦醒過來,正好與趙玄燁四目相對。她支著腮,尤帶睏意的道:「恩公,你終於醒了,你還好吧?」
姜玄燁被這二字激醒了心神,登時想起寺廟的際遇,忙坐起身問:「這是哪裡?」
窗外田地縱橫,低樹蔥蘢。老漢老婦拉著牛在田農活,蝴蝶翩翩飛舞,一派桃花源的悠然景象。
「那天你暈倒了,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只好先把你搬到附近的空宅養傷囉!」容和說道。
姜玄燁嗯了一聲,「有勞妳照拂了,多謝。我叫姜玄燁,喚我姜道長即可。我昏了多久?」
「你睡了六天,前幾日我怕你熬不過去,就輸了些靈力給你。」容和朝他亮了亮掛在左手腕上的那條金色鍊子,趁此機會追問:「姜大人,你既然醒了,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給我裝的是什麼東西?」
「叫我道長就可以了。」姜玄燁心不在焉地糾正道。
「道長大人。這是什麼?」
算了。「嗯……那是平安如意鍊。」姜玄燁隨口一編。
「怎麼拿不下來啊!」容和驚疑道,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詞。
這條鍊子脫不了,也讓她離不開姜玄燁十丈左右的距離,彷彿是被無形的枷鎖限制住活動範圍,絕非尋常的手鍊,他這到底是為何意?
「保平安的怎可輕易取下呢?」姜玄燁微笑,「瞧姑娘這話說的,豈不是煞費貧道的好心意了嗎?」
容和眼睛差點瞪凸出來,登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但是……」
姜玄燁不再理會她,逕自凝神運氣察探元神的傷勢。靈力於經絡內緩慢流動,才恢復了二成左右。這次天劫試煉失敗,他不僅元氣大傷、身骨重創,又在寺廟為除邪祟耗光了靈力,姜玄燁心下估算,往後至少需要潛心修練一年以上元神才能徹底復原如初。
思及此,姜玄燁的面色沉了下來。他要直接返回青城山嗎?師尊若是知道他與二師兄相殘至此,豈不是很傷……不,應該是會把他倆打到爹娘都不認吧?
喪盡天良的鳳邈,他就這麼想當掌教嗎?就算他們感情從小再怎樣不好,鳳邈也不該如此狼子心肺,對他處了快二十年的師弟下重手吧!鳳邈是要殺了他嗎?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z7VA5pHbU
姜玄燁頓感喉中一股腥甜,竟是被氣到又想嘔血。
容和在旁看他神情變換不定,既想繼續追問鍊子的作用,又隱隱自覺眼下不是提此事的好時機。見姜玄燁摀著胸口,臉色又蒼白幾分,她隨即走去灶房。
半個時辰後,容和端出了幾碟素菜與白粥,說道:「道長大人,用點膳吧,這樣才有體力復原。」
容和心想姜玄燁於她有恩,此際實在不宜放下虛弱無助的他不管,不如先照顧他身體康復,日後心情好或許就會把她放了吧!況且姜玄燁看著也不像是會抓無辜精怪來提升修為的邪道人士,她應該沒什麼危險。
姜玄燁夾了一筷子菜,才回神道:「嗯?妳會做飯?」
「當然!出門在外,怎可沒有幾把手藝在懷?」容和笑道:「對了,道長大人昏睡的時候,村子裡的人都來探望過你了,大家對你很好奇呢。」
姜玄燁一嗆,「這、這……」他有什麼好看的?
「那大夫被你嚇得不輕,說你全身多處重傷,五臟衰微,胸骨斷裂,左手指骨折不一,腹部還被銳器刺穿,說完就狂奔而去,回來拿了許多補氣血的藥材,不收錢,勸你身體得好好靜養個半年。」容和奇道:「道長大人,你這傷到底是怎麼來的啊?一般人早就死了吧?」
「沒什麼,打了一架而已。」姜玄燁扒著飯,避談太清門內的風雲恩仇。他注意到身上的傷口都被包紮處理過了,決定不去想是誰幫換的這身乾淨衣裳。
「你輸了?」容和托著頰,目光澄澈地問。
這句話就紮心兒了。
比起掌教之位,姜玄燁更無法忍受自己輸給鳳邈。於是他放下碗筷,皮笑肉不笑地道:「聖人有云: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悠廣天地如此且不能長久,何況於常人?這榮辱只是一時,與其多言,不如守中靜篤。」
話說的一長串,就是輸了吧?容和心下好笑,但顧及他的面子,便轉移了話題:「道長大人,瞧這天兒還有些冷,不如我去補些柴火來?」
姜玄燁讓她停下,咳了幾聲,說道:「妳會冷是嗎?我來吧。」
「可是你的傷……」容和看著他左手被木板固定住的三根手指,頗為猶豫。
「不妨事。」姜玄燁搖頭。
他自幼修習仙訣,十幾歲時就已練成靈氣護體,此類外傷只要運起短歌訣去修補,不出幾個月就能全部康復。當然還是跟尋常人一樣都會感到痛楚,且任由身體自然復原最好。畢竟他元神受損嚴重,本就不宜動輒驅使靈力。
姜玄燁推開門,冷風迎面撲來,使他精神一振。
尋思片刻,姜玄燁以右手指尖捻出靈力凌空畫了個短訣,手掌輕推,封入簷下的左廊柱中。依此前後佈好了陣,姜玄燁單手一提斧頭,稱了稱手,才走向附近的野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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