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燁提氣輕點,循著水聲,來到林深山澗處。此為林中風水最好的一處,他挑了塊沒被溪水打濕的岩石,掀衣而坐。姜玄燁吁了一口氣,靜下心來,閉上眼睛運起短歌訣,在潺潺流水聲中借天地靈氣來修補損傷的元神。
不知不覺,他就進入了忘我的境界,連身邊聚起了一群弱小的精物都沒察覺。幾隻麻雀停在他的肩頭,沐著他修練時外流出來的溫暖靈力,極有精神的嘰嘰喳喳著。
忽地一抹緋紅衣袂下探來的白皙指尖掠過腦海,快的來不及捕捉,姜玄燁靈修中斷,霍地睜開雙眼。偷食靈力的精物們被他突然動靜驚的竄逃開來,取暖的小麻雀也慌張振翅飛走。
這是怎麼回事?
那是誰的手?
姜玄燁以往從不曾像現下這樣打坐時被莫名的思緒中斷,他運轉元神一探,覺察體內存在了另一股微弱不同於他的靈氣。想起容和先前說過為他療傷輸靈力的話,姜玄燁猜想身上所出的異樣可能來自於她。
姜玄燁再運元神,嘗試將那股精物的靈氣融為己身所用。通常只有血脈相連或師承同門的子弟可以輕易將靈氣相渡,他原以為會先經過一番排斥反應,卻沒承想她的靈氣居然順利地就被納入了他的元神裡,彷彿……彷彿……
姜玄燁一怔。彷彿就像以前曾接受過這靈氣,所以元神不再排斥,只是他不記得了。
世間萬物各有其獨一無二的靈氣,靈氣可以用來建構一個人修仙的元神,也可以用來識別萬物。他腦內雖沒有關於容和的記憶,但元神的反應卻是掩蓋不了的事實。不過,她似乎也不認識自己?
容和是誰?姜玄燁念頭一轉,又覺不對,該釐清的是為何他的記憶會出了問題?誰有能力對他動這種手腳?又為何要如此做?
論起姜玄燁的師門背景,在當今仙教正統名門中,只以太清門教為第一。傳聞太清門初代祖師爺姜永鈺於青城山遇見神人,被授以仙訣『短歌』及仙劍『遊仙』。神人諭知,若欲以凡人之軀研修仙術、窺探玄機奧秘,必迎來上天降下的二道天劫試煉。
第一道天劫脫劫成功,修者可大幅提升修為,任意化為魚龍鳥獸遨遊天地,悠悠與世間萬物融為一體。第二道脫劫成功,將可突破凡人年歲限制,如仙人逍遙自在,靈力泉湧用之不竭,衰老延緩有如青春永駐,是無數修道者求而不得的神仙之姿。
祖師爺敬謝神人,自入無名洞內石室閉關研修仙訣,以已身悟道、參透眾妙,二十五年後於青城山開宗立派,是為太清門教的起源。太清門擇徒嚴謹,唯具仙骨相的本家子弟可修習仙術,其餘外家、官家、豪商兒女則是以聽書清心、道德修行為主。是以太清門教雖不問政經,門下卻也人丁極旺、道徒眾多。
仙訣『短歌』共分三部,只有圓滿修完短歌訣的本家弟子,會在滿二十五歲時迎來第一次天劫,第二次在三十六歲。天劫試煉形式因人而異,降臨時機也不定,仙賦卓越者可預先感知天劫時日的到來。
但天劫試煉失敗,除了重傷、死亡,就是淪為沒有靈識的血泥鬼物,因此並非每位本家子弟都願意修完短歌訣,他的大師兄徐恒郁便是如此。
在第十一代掌教姜元壬的門生中,姜玄燁入門年資排行第三,卻因擁有極佳的仙賦根骨,十四歲時便被師尊封為太清門首席弟子,目前只有已破了第一層天劫試煉的二師兄鳳邈仙力與他在伯仲之間。而在師門上下,也早已默認姜玄燁為下任掌教的人選。
姜元壬如今花甲之齡,因突破二層天劫,使得他面容彷屆而立之年,長青如仙。他的師尊是今世仙力最接近神人的修道之人,師尊就算輕輕彈個手指,也可以簡單的把姜玄燁跟鳳邈一齊拍死。
姜玄燁忽然懵住。非他狂妄,太清門中如今只有師尊的修為在自己之上。
近幾年師尊老人家以鶴形雲遊四海、行蹤飄忽不定,門內事務全權被交由姜玄燁的師叔趙賢代理。他就算即刻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太清門,也未必能見得到師尊。
「師父,你搞什呢……」姜玄燁喃喃道,想起師尊溫好無害的臉,以及他慈悲一笑,卻伸手過來把幼時的他一掌打成小蟲子撲地不起,慘叫直接消音。
冷汗不禁從額際滑了下來,姜玄燁連忙甩開這不好的念頭。
師尊不會害他的,只是容和身上的謎團,姜玄燁必須要弄明白。
他開始默念經文清心,繼續打坐了幾個時辰,感受胸中盈滿自然的靈力後,才記起要去林子裡砍柴,還有左手手指骨折的灼熱痛楚。
姜玄燁運轉元神,讓靈力往左手緩慢奔流而去,接著解下纏在左手指上的六片木板,手指微微一動,傷勢修復大半,至少不會妨礙他提斧頭了。
姜玄燁只餘二成左右的靈力,他約束自己以後暫時不能再濫用元神療傷,否則可能會過不了下一次的天劫。
此時夕陽西下,天邊一片橙雲紅霞,美麗至極。姜玄燁凝視著晚霞片刻,想起那隻蜘蛛精。她沒吃過人,那都吃些什麼?和人一樣也吃飯嗎?還是吃蟲?
想像了一下容和笑吟吟夾著毛毛蟲送入口中的樣子,他頓時感覺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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