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奇怪。向來有酒肉的場合姚花妍絕不缺席,可這回罕見的說什麼都不願前往。
祁堪起初還生她悶氣,可在確認17480元入帳後,其言瘋言亦動聽,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讓人好生在家休息著,平安至上。
如此,矛頭自然又瞄準塗山存。在祁堪幾番死纏爛打後,人終於同意給個面子。
至於日常不看群組消息的司徒璟,時隔三日,終於在今早回了訊息,說是人在山區訊號不穩,且正在追蹤惡靈不克前往。
塗山存記得上回連絡司徒璟時,聽他說如今司徒上下都在搜尋司徒空口中那道士的老巢,也不知道有沒有新進展了,過幾日再打過去關心一下吧。
塗山存抵達祁堪事前說的停車場時已是日落時分。人方提著行李與伴手禮下車,旋即一隻米克斯便蹦蹦跳跳前來招呼。
「汪——!」
「好久不見呀,祁RE。」塗山存蹲下迎接牠的飛撲。
「汪——!」
祁RE正是非法養殖場救下的那條被惡靈扒皮的狗,後來由祁堪收養,說是為了慶祝牠reborn(重獲新生),以及respect(尊敬)牠強大的生命力,所以取名為RE。
當時祁堪興高彩烈的在群組暢聊祁RE名字的由來,結果姚花妍僅用「阿姨」兩字,便讓如此有紀念意義的名子變得無比接地氣。
「汪——!」
塗山存扯回思緒,揉揉牠的頭笑問:「是不是你家主人特意讓你來迎接我的啊?真乖。」
「汪、汪!」
「走吧,帶我去見見世面。」塗山存笑著說。正打算讓祁RE帶路,耳邊忽傳來無數銅鈴發出的清脆聲響,抬眸便見一位上半身打赤膊的青年小跑步朝他奔來。
塗山存對他的打扮為之一亮。及膝的紅色五分褲上垂掛長短不一的串珠與銅鈴;頭戴羽冠,抹額正中間縫著一個『半日半月』的圓形銀飾,做工精細,約莫拳頭大小,似乎自帶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多瞧幾眼。
最奇異的是他身上的彩繪。右手指的指節上各刺有金木水火土的符號,順著圖樣勾勒出的最後一筆,再用與五行相對應的五種顏料,一氣呵成通至手臂、五官,最後與左手指節上的天官五獸——白虎、青龍、玄武、朱雀、應龍的圖騰連成五條曲線。
「您定是塗山族長吧。我叫祁布萊伊,是族長派我前來接您入山的。」
在祁家地盤,族長自然是身為天定的祁堪。
每個世家對天定皆有不同的尊稱,於祁氏稱為「族長」、塗山氏稱為「家主」、姚氏稱為「福星」、於司徒氏則稱為「首」。不過念起來繞口,後來所有天定皆統一只喊其姓氏代替。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QTHwpQj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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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氏代表家族,名代表自身。也就意味著,繼任天定後必須捨棄其名,終生以家族榮耀為首。
是故,塗山存對布萊伊用「族長」來稱呼著實不適應。順道一提,塗山家族中亦沒有人以「家主」稱呼過他或是塗山楠。
皆是稱謂罷了,喊得人若非出自真心,聽得人也只是一肚子氣。
「塗山族長?」布萊伊見他一雙眼緊盯著身上圖紋,於是善解人意的解釋道:「喔!我們與您熟識的原住民不太相同,手上這些刺青都是祁氏一族人才有的。」
塗山存笑了笑,這點他還是知曉的。
「我只是在想,你們族長並沒有刺青呢。」塗山存道。
其實在初見祁堪時便生此疑惑,但時間一久,加上沒再見過其他祁家人也就忘了問了。
「這些是只有三十歲後的族人才有資格刺。」布萊伊沒細說其原因,但塗山存已然會意。
從古至今被命為天定的人都不滿三十歲,他猜測,祁氏約莫是以此作為分界。
「汪——汪——」祁RE催促著二人祭典在即,是該前往了。
布萊伊比了個請的手勢,道:「祁氏部落較為隱秘,得再走一段顛簸的山路,還請塗山族長注意腳下步伐。」
陸續爬了一小時幾乎無台階的山路,塗山存手腳皆磨出水泡,甚至有抽筋的跡象。猶記得開車前來的路上,僅看到山下有所學校,學生大清早就得走山路,上課不得先睡死。
「祁堪每天都要走這麼久的山路上學嗎?這得多早起床啊⋯⋯!」他氣喘吁吁問道。
布萊伊搖搖頭,道:「其實僅有少數的族人才會住在山裡,像我們這些小輩唯有族裡宣布重要事項才會回到部落,平時部落裡的大小事皆由耆老們,以及族長父母代為處理。至於族長則與阿公、阿嬤,還有弟弟平日住在另一座山的山下。」
「你們族長還有弟弟?」怎麼沒聽說過?
「汪!汪汪!」
塗山存看著祁RE瘋狂左右擺蕩的尾巴,心領神會:「喔~是你呀。」
「是的。族長總是自稱是牠的大哥。」布萊伊笑道。又指向前面燈火通明之處,「我們快抵達部落了。」
接下來的路程較平緩,布萊伊放慢些腳步,主動打開話匣子,從得知將迎新山神的喜悅,聊到族人為了籌辦《萬聆祭》耗費多少心力,還說了不少祁氏的歷史,當談及現如今的少年族長除靈降妖等戰績時,臉上全是驕傲。
「您是族長首位邀請來部落的外族人呢!想必與族長關係極好!」
「我的榮幸。」
布萊伊宛如祁堪的宣傳大使,眼神充滿敬佩之意。話題重返到祁堪,他再次侃侃而談:「我們族長在接任天定前便隨阿公與阿嬤學符除邪,年僅五歲就能隨手寫出一張驅災避邪的符令了。在六歲接任後,便能自通寫出『焚靈符』了。」
塗山存邊感嘆「別人家的小孩」就是優秀,一面回想起自己六歲時仍在店裡練習寫注音符號,頓時慶幸自己有個很懂擺爛的爹,以及健康至上的娘。
布萊伊口中那些祁堪的風光事跡,背後是無止盡的練習與修行,每一次衝突都得以命相搏,凡踏錯一步,或許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塗山存能想像得到祁堪為了扛起「天定」花費多少時間與精力,又捨棄多少童年與歡笑。
據布萊伊所言,祁堪因為除靈一事,不時需要向學校請假,成績卻仍維持在班上前三名,可見他不僅聰慧,自律性與自我要求也都極高。
「你們族長確實很了不起。」
又經歷半小時多的路程,兩人一狗終於抵達。
此處,青山茂林,鳥語蟲鳴伴瀑布流水聲齊刷耳。
眼前,象徵部落據點的「ㄇ」字型拱門同樣刻著天官五獸,並掛串著五種顏色的長布條,由此為起點延伸至深山中五條不同的路線,那景色與祁族手上的刺青極其相似。
「這是我們族長特意為您準備的。部落小徑蜿蜒,岔路多,且樹林茂密不易探路,族長怕您不好分辨位置特意吩咐要這般佈置。」布萊伊的表情好似在讚揚自家族長真是貼心。
塗山存不得不承認自己被祁堪哄到了,之前被他們祖孫欺瞞一事就此作罷吧。
不過他本來還暗自期待祁族人會排成兩列,邊高歌,邊送上花環來迎接他的來到。實際上別說歡迎聲了,雖然石板屋燈火通明卻完全不見族人身影,而且慶典在即,除了隨風飄舞的布條外,似乎也沒見著印象中會出現的各式裝飾。
塗山存隨口道了句:「祁氏挺低調的。」
「祁氏向來低調。」布萊伊微笑道:「為了避免被政府與登山客發現我們的存在,但凡涉及族人相關都會更加謹慎,今夜也不例外。」
塗山存點頭表理解。祁氏族人自古便看不慣政府打著「幫助」原住民保存歷史文化的名義,實則管制的越來越多,讓真正的「傳統習俗文化」無法施行,僅能用口述傳至下一代。
開放外人入部落確實可以讓更多人了解一個族群,亦可增加不少收入,但這麼做真是對的嗎?
祁氏不以為然。
是藥亦是毒,多少族人接觸新生活後變得諂媚,越發缺乏族人意識,然而對自身信仰的不認同才更讓祁氏心寒感慨。
再言,政府明知祭祀、慶典皆需大釀酒水敬天,卻限制每戶私釀的公升數⋯⋯。這也就罷,可近年耳聞不少前去體驗祭典的旅客,返程時想帶幾瓶酒釀好回味此番旅程,豈料,旅客方笑容滿面離開,後腳就向警方檢舉族人販售私酒,並將辛苦釀的酒全查扣,祁氏聽聞後甚是憤憤不平。
最讓祁氏憤慨的是,憑什麼認為少數族群就一定是「弱勢」呢?瞧不起誰呢!
對於其他的不滿、不快就不談了。月已當空,當前還有要事得先執行。
「汪!」
「族人們皆已前往會場做最後的準備。」布萊伊又道:「時辰差不多了,再過一小時《萬聆祭》將要開始,在此前我先帶您前去放置行李,再帶您前往觀禮。」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Te8y4RN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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