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刑警以往沒事就會去『㽓十』坐坐喝杯咖啡,見客人多甚至主動幫忙收銀,連服務品項都苦瓜爛熟,不時被馮裕農調侃是『㽓十』的隱藏版員工。
可距上次一別,竟已大半年沒見了。
「陸警,好久不見!最近怎麼都沒來『㽓十』喝咖啡,聊是非啊?我可想你了!你都不知道最近生意有多好,我和老闆每天都忙到吃不上飯!」
塗山存沒有反駁,倒是一段時間未見,陸警憔悴了不少。
「有空來趟吧,買了新產地的咖啡豆。」
陸刑警張臂將兩人摟住,約莫也只有見到他們煩悶才會消散些:「最近忙,有空一定去。」
就走進警局這兩三步,寒暄結束。
來的路上,塗山存已經電話告知玩偶工廠的情況,所以三人踏入會議室很快便切入正題。
「海洛因。」陸刑警只一眼便斷定,「東城不是我們管轄區,但不瞞你們說,此案涉及海外毒品運輸,國際刑事偵查隊早已介入其中。預防萬一潛伏在工廠的人都不是當地警員,正巧我們西山區的人已埋伏在那一段時間了。這也是我電話讓你們別再去那家工廠的原因。」
「果然是間毒工廠嗎?太可惡了!居然有人利用玩偶幹這種壞事!」馮裕農又噴了次消毒水,拿過那袋白粉後總感覺手不乾淨。
陸刑警捏捏眉心,幾日沒睡被馮裕農的大嗓門吵得頭疼,喝了口塗山存特地用保溫瓶泡給他的咖啡提神後,晃頭道:「可不只如此。總之那地方你們別再去了。」
不去是不可能的。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7qVR6Delf
人類犯罪自有警方處理,惡靈犯罪自然同需專人解決。
工廠內的詛咒玩偶多寡上不得而知,不趕緊把靈體送入冥府,『前輩』第二層執念便不得破,更是無法查出是誰在散播惡意。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和幾位朋友進去一趟,不用多久一小時便可。」
「啊?老闆!陸警都說那裡危險別去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去啊!」
「不是我們。你得回去顧店。」
陸刑警長嘆,心有所疑,卻沒問出口。或許是心裡早有答案了,無非是工廠有什麼髒東西。對塗山存也是信得過的,一來是救命恩人,再者他信證據,亦信鬼神。
問題在於就算知曉塗山存不同常人,但仍是凡人之軀,進去被那幫製毒販逮住,不是亂杖打死,就是一槍升西天。
再三猶豫,與其讓塗山存私自前往,不如由他先一步鋪好後路,避免多生事端。
「……最多二十分鐘。明天下午三點,警方會例行前去附近巡邏。雖然冒險,但我能派暗線按下火災警報疏散工廠人員,並遠端關閉所有監視器畫面,這段時間我會在外替你們把風,時間一到必須馬上離開。」
「只有二十分鐘啊⋯⋯」
這趟,難就難在除靈師必須將所有玩偶剪開、撕黃符、再縫好玩偶,一系列結束後,還得喚醒靈體、清除煞氣、施法開啟冥府大門、指引靈體入府……老實說,數量多的話給個三個月都不一定能處理完。提議一小時其實更像是先去了解環境,好思考對策。二十分鐘的話有些趕,但應該還行。
塗山存暗忖期間,口袋裡的稻草人忽像手機震動了下,不受符咒控制的惡靈想現身就現身,誰也攔不住。
只見前輩兩三步踏上桌面,正坐在塗山存面前。
『不用這麼麻煩。』她邊說身上偶爾竄出幾縷豔紅煞氣,乾脆靜心打坐了片刻,待煞氣鑽回體內,才紅唇微啟,緩緩道:『我如今是個惡靈,想喚醒其他靈體不過一個噴嚏的事,你們幾個兩光師直接送走就行。一代不如一代,本來也沒指望現代的年輕人能幹啥大事。』
『另外,不算已經被送出工廠的那些,眼下被製成詛咒玩偶的數量約莫在七、八十上下,不算多,畢竟靈體又不是蚊蠅,公園隨手一伸一合就一把。』
是比想像中的少,算是不幸中大幸了。
「咳、咳⋯⋯嘔——」陸刑警胃忽一陣翻騰,額上虛汗不斷,寒意如蛇繞他背脊,朝塗山存視線一探,只覺七竅發酸欲流血。
「陸警!陸警你沒事吧?是不是沒吃飯光喝咖啡胃不適了?要不我把保溫瓶的咖啡倒掉,重裝些溫水給你喝吧!」說著,馮裕農拾起保溫瓶,不忘念叨幾句:「老闆真是不貼心。明知三餐不正常的老人家胃通常都不好,咖啡喝多更是可能心悸,卻還總給他喝這些。」
「老人家⋯⋯」陸刑警苦笑,拉住馮裕農搶回保溫瓶,「不打緊,平日喝慣了,沒喝才會睡不著。」
塗山存目光轉向陸刑警,卻沒多做解釋。結印、誦真言需以香塗身,但他不喜焚香氣味,才會以咖啡香消除身上臭氣淨身。而飲下被施展安神咒印的咖啡,功效與喝化符水差不多,都能安心神、除晦氣。
如此一想,或許咖啡殘渣拿來做香包掛身,說不定也會有些功效。
陸刑警雙手不由自主顫抖,從胸前內側口袋取出煙盒,想起人在室內不能抽,只得拿在手中打轉緩解焦躁。又試探一問:「小存,是不是有⋯⋯『那個』?」
塗山存回過神,桌面下輕彈了個指。
陸刑警不適感便逐漸消失,急忙又喝了口咖啡壓壓驚。
「哪個?」馮裕農被陰鬱的氛圍嚇得一滯,雙眼圓睜,定身不敢亂動,「什麼啦!你們少嚇唬我了,是不是知道我怕阿飄想鬧我?哈哈,告訴你們,我才不會被上當,哈哈,我可是每週都會去拜拜保平安喔!還拿了平安符、買了開運手鍊,平安水也每天喝,什麼髒東西都接近不了我的!神明一定會保佑我!絕對會保佑我平安長大,喜樂無憂的,出入順利⋯⋯」
人一害怕就胡言。
不堪其擾的塗山存從迎賓糖果盤取了顆梅子糖,撕開包裝丟進馮裕農河馬般大嘴中。
馮裕農猛然一嚥,酸意從喉中直沖鼻腔,五官霎時糾成一團,終於消停。
耳根再次清淨。
塗山存可不只為了工廠一事前來。
「陸警,還有一事。你可知道約莫十年前明東高中的一起師生謀殺案嗎?」
「明東高中……」陸警官眉頭暗鎖,思忖片晌點頭,「確實有。也是一樁奇案啊,不過當時是我學長接手的,可惜……」他話沒說完忽一聲長嘆,眉頭更緊了。
「可惜什麼?」
陸刑警搖頭:「結案不久,學長他就殉職了。」
「……殉職?」適應酸意的馮裕農,聽言,兩眼放光,怕鬼但不妨礙他聽有意思的故事。
「學長殉職原因被上頭全壓下了,至今未能知曉,加上當時我正在調查一起綁架案,耳聞死訊已是告別式後了。」陸刑警打開保溫瓶直接飲下大半,挑眉問:「怎麼忽然問起?」
「我有一位朋友認識目擊證人林諾,就想問問當年的事情後續如何了?」
「林諾……」時隔十年,要在幾句中將人臉與名字對上實屬不易。
「短髮戴眼鏡,告別式不久從家裡跳樓自殺的那位。」塗山存道。
「喔……我想起來了。」陸警官頷首道:「我聽過她最後留下的錄音。」
「這麼一想,全記起來了。我研究過學長當年做的筆記和報告,他一直認為被性侵的女學生早就不想活了。似乎是想趁狼師再次性侵時行兇,再以正當防衛的方式自保,但不知道出什麼意外,才導致另一位女學生的死亡。」
「都是猜測罷了。涉案人都死了,後來就不了了之。」
「原來是這樣啊……」塗山存呢喃著。
難怪初見林諾時,她外貌不像跳樓身亡稀巴爛的慘樣,或許在方柒然死的那天,她的時間就停擺了吧……
也不一定,或許是更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