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蓉在三十二歲時重生了。
三個月後,調養好身體的塗山楠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個對塗山家族來說極其荒謬的決定。
「人差不多都到了,可以說了吧?臨時把我們都叫來祠堂做什麼?」塗山楠的大伯沒好氣地嚷嚷著。
塗山楠目光朝四周轉了一圈,確認位高權重的幾位都到了,緩步走到中心,省去寒暄客套,上來當即切入正題,對著眾親戚們說道:「我不幹了。」
「什麼不幹了?」
親戚們各個摸不著頭緒,其中一位思忖了會,忽發怒:「你要辭職就辭職,這種事需要特意讓我們浪費時間從四面八方趕回祠堂嗎?真是有病!別以為你是天定就能濫用權利!」
塗山楠噙著笑搖頭,取下高掛在牆上的祖傳桃木劍無預警的對空揮了幾下,親戚們被他這舉動嚇得聲聲驚呼、連連向後退。
見狀,塗山楠冷哼了聲,怪不得都說塗山一脈早已沒落。
既已如此,不妨就爛到底。他高舉桃木劍喊道:「我是說,我,塗山楠將不再擔任天定除靈師一職。」
聞言,眾人腦子皆是一滯,旋即大笑出聲。
塗山楠不以為意,在遍佈笑聲中,他的聲音格外有辨識度:「我就是來通知各位一聲,日後各方有難請自行解決,若實在能力不足,便請自尋高人相助。」
見塗山楠表情不像玩笑,眾人這才意識到他竟是認真的。
「你小子是不是被惡靈附身了?你自己都說是“天定”了,還由得著你說幹不幹嗎?」表叔恥笑道。
「就是說呀,不除靈你還想幹嘛?等天罰?還是等死?」三姑說罷又是輕蔑一笑,「啊~我知道了,定是他就要三十歲了,慫了,在這發瘋呢!」
然而此話一出,笑聲漸息,不少人的臉色是越發黯淡。現任天定臨近三十大關,也就意味著自己的孩子、孫子可能就是下一任繼承人了。
塗山楠司空見慣這些人的嘴臉,笑了笑,回:「除靈不如洗娃娃。」
話落,他當著整個家族的面丟下祖傳斬靈用的桃木劍,“鏗鏘”一聲後,伴隨著身後長輩們的怒罵,毫無動搖的離去。
如此荒謬之事很快就在各大家族傳開。大多數人只笑他天真,天命,豈是想拒絕就拒絕的。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uzZusU1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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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約莫只有姚大順與李莫蓉知曉塗山楠是鐵了心不幹了。
「你真當著親戚的面說你要開洗玩偶店不幹本職了啊?」李莫蓉原先蒼白的臉色因激動變得紅潤,「哈哈咳、咳……,幹得不錯,我早看不慣你家親戚了、咳、咳⋯⋯。」
自借命成功後,李莫蓉身子大不如從前,大多時間只能在床上療養。
塗山楠抬手抹去她額上汗珠,倒了杯溫水讓她潤潤喉才回道:「我其實老早就想這麼做了。」
又問:「我們搬家吧,離塗山的一切越遠越好,然後重新開始如何?」
只是聽在李莫蓉耳裡,塗山楠的話不像詢問更像通知。她挑眉反問:「你不會是害怕施禁術一事被親戚們發現吧?」
塗山楠哼笑了兩聲,握住她的手笑道:「他們知道了又能拿我怎樣。」
是不能怎麼樣,但親戚們此後定會處處針對他們夫妻。李莫蓉看透不說破,再次詢問:「你真的要開洗玩偶的店啊?」
塗山楠點點頭。
「我從小就一直想不通為何先前的天定都只除惡靈,卻放著迷途之靈不管,但今此一事我是徹底想明白了。因為“抹殺”是最簡單的,“消除執念”才是最難的。我想在剩下的日子裡多幫幾位迷途之靈了去執念,實在不想再見到因執念未果,最後瘋魔成惡靈傷人的慘案了。」
就像他們一樣。
又道:「我仔細回顧過去自己或是前輩們的除靈經歷,發現附在玩偶上的多是迷途之靈,所以才決定開一家專門“清洗玩偶身心靈”的店。」
他語一頓,忽有些愧疚:「還有,你現在的身體不如從前,在外工作肯定很快就吃不消。正好這洗玩偶店會有很多需要縫補,或是重新上色等等的細活,應該與你之前大體化妝師的工作性質差別不大。若我沒能活過三十,我的存款加上這家店應該也夠你和兒子一生不愁吃穿了。」
在知曉他是深思熟慮才做的決定後,李莫蓉微笑回應:「挺好,正巧我也看膩那些死人了。」
許是這段對話被老天爺偷聽見了,所以祂替塗山楠開啟一道所有天定夢寐以求的大門。
代價是必須關上另一扇門。
塗山楠幸運地活過三十歲了,可李莫蓉卻在三十九歲時心臟衰竭離世,又因為借命一事冥府掌管的『生死簿』中早已將其除名,加上心有執念,靈體沒能在脫離身軀時如煙飛散,自此只能作為守護靈守在父子倆身旁。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死後仍保有生前的記憶。
所以嚴格說起來,塗山楠確實隱瞞自己家族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的妻子李莫蓉死過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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