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沿著馬路走,海風將我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也將雲朵吹散開來,灑落的月光柔和又明亮,彷彿提著油燈的白衣女孩走在前方,為我照亮路途。
回想起剛才的紅洋裝女性。
或許我是被這裡的山精鬼魅所迷惑了也不一定。5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PAWtbpb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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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諾夫......連你也看不起我嗎......像這樣冷眼看著我......連挽留的慈悲都沒有......你真的是個魔鬼呢......呵呵......哈哈哈!」
模糊的女性面孔如未完成的油彩,她的栗色長髮在空中狂舞如同海怪,她說完那段話後,張開雙臂,像是故意展示給我看一般,在我面前縱身跳下海邊斷崖,沉入幽暗大海。
我猛地睜開眼!
環顧四周,我正坐在超商的座位區趴著打盹。
我在台灣,我現在叫浪喬,我正要去恆春。我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現在才是真實,不要被過去的幻影糾纏,盡可能蓋過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夢境景象。我呼出一口長氣,看了眼超商的時鐘,從我閉眼到現在不過半小時而已。
夢中瘋狂飛舞的栗色長髮彷彿還在眼前。
那位女性叫我馬格諾夫,我隱約記起那是在歐洲的某個時期所使用的名字,但我對那段記憶很模糊,模糊到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那女性最後跳海自殺了,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勸阻她?是因為對死亡的淡漠嗎?還是對她的死豪不在乎?想不起來了。
我是個對求生特別貪婪的人,我並非懼怕死亡才追求長生不老,我只是不甘心我的一生就這樣劃下句點,什麼都沒留下,就這樣孤獨的死去......這股強烈的求生慾望引來惡魔,我用最痛恨的「最初的人生」作為代價,血祭妻兒換取永生,哪怕是苟延殘喘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也要不惜代價活下去。
我喃喃自語:「一個人旅行很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呢。」
「怎麼?看破紅塵啦?」
我聞聲看向座位區喝啤酒的中年男子,他渾身髒污散發著怪味,亂糟糟的灰鬚胡亂黏在臉頰上,他身邊大包小包放著很多塑膠袋,一雙眼睛佈滿血絲滿是疲倦,似乎坐在那觀察我很久了。
灰鬚男性抓起啤酒罐一口灌下,微醺的臉頰笑呵呵地問:「被女人甩?」
我回答:「不是。」
灰鬚男性調侃道:「哦?你剛剛作夢時喊的可清晰了,是叫蘇菲亞對吧?你女人的名字。」
原來那個栗色髮的女人叫蘇菲亞。
我隨便應答:「大概吧,不記得了。」
灰鬚男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抓起身邊大大小小的塑膠袋,離開前對我說:「來這裡旅行的人哪,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車城是個好地方,你可以去海洋生物館走走,我看很多人都會往那邊去,再見。」
我目送灰鬚男離開超商,自己也準備離開時,瞥見超商的展架上居然有賣衣服,我拿起展架上的短袖涼感衣左瞧右瞧,換件衣服應該能少些側目。
結帳時我看見櫃台旁在賣小罐的洗面乳,順手也一起結了帳。我到附設洗手間把連日吹海風累積的油垢洗乾淨,頭髮也用清水稍微梳理一下,換掉黑西裝,改穿黑色短袖涼感T恤。
一會兒後,我一身清爽的離開超商,把西裝襯衫和西裝外套丟進外頭的公共垃圾桶,只留下西裝長褲和棕色牛津鞋。
我拿出黑色封面的筆記本,我叫它蓋希瓦帝夫。
親愛的蓋希瓦帝夫:
我夢見很久以前的事,你是否也會時不時想起某段人生呢?為了賺取生活費而忙碌工作時,我極少去想到那些過往,但是當我存夠了錢,踏上旅行讓生活喘口氣,過往人生就像回憶錄不斷湧現,強迫我面對它們,思考它們的意義。
魔鬼、冷血、無情、淡漠,我經常被這麼形容,而我也接納這些形容為我的本質,在你看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的同伴 浪喬 筆
接下來要做什麼呢?是要繼續往恆春的方向,還是隨便挑選一個旅人,跟他做一樣的事?又或者去海邊看海?
灰鬚男建議的「海洋生物館」也在選項內,我看就選擇去那吧,聽起來像是水族館之類的地方。
換掉顯眼的西裝後,我彷彿卸掉紐約客的身分,一腳踏入台灣風格的領域,車城這一帶幾乎都是觀光區,大大小小的旅社和當地的伴手禮店隨處可見,我看到許多攤商在賣沙灘拖鞋,花花綠綠的,各種設計都有,如同這座台灣小島給人的印象。
我買了門票進到「屏東海洋生物館」,入口處有一座很大的鯨魚雕像水池,很多人撩起褲管興奮的衝進去玩水,那純樸的舉動令我羨慕,我上次對細微的日常事物感到興奮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屏東海洋生物館的大廳像座球場,天花板採用赤色鋼筋構築成拱型,採光良好場館緊鄰大海,走在大廳內可以聽到遠方傳來海浪波滔聲,從天花板延伸而下的細鋼絲懸吊著海豚、殺人鯨......等裝飾雕塑品。
我駐足在海底隧道區,望著從頭頂游過的鯊魚,接著走到海底沈船區,那是個在魚池內打造古老沈船的大展示缸,我看著水草與珊瑚礁,水草那歪歪扭扭纏繞的模樣讓我聯想起夢裡的栗色長髮女人,那位叫蘇菲亞的女性,我當時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看著她跳海呢?
一股花香傳來。
我突然間又聞到在南迴山路上的濃烈花香。5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jMJd3mXuQ
作者後記:我好喜歡海生館,那的「夜宿海生館」活動很棒,非常推薦參加,在展示缸前聽著波浪聲入睡,是很特別的體驗。那場夜宿體驗促使我寫下燈籠奇談:漣下燈這篇故事,故事中的水族館場景就是參考自海生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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