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很快就結束了,我們喝完酒便回到民宿。
隔天起來時,大家都離開了。
我是房內最晚起來的,整間房都空了,同寢的人離開時也一併把床單被套卸下丟到房外的回收籃,房內沒有留下任何生活軌跡,大家都往前走了,只有我被留下。
許是酒還沒退完全,又許是昨夜談心令我特別感傷,我無精打采的踢開棉被稍作梳洗,懶洋洋的帶上行李退了房。
走前我瞥了眼昨晚熱熱鬧鬧的露天花園,熱烈的交談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我不喜歡這種只有我留下的感覺,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很孤獨,或許我昨晚根本不該聊那麼多天,我如果靜靜的留在房間內睡覺,不與任何人交談,不要說那麼多觸動回憶的話題,或許不會如此失落。
身旁傳來腳步聲,是花襯衫男走了過來,他對我說:「早安,今天要去哪?」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不知道,走到哪就到哪。」
「今天太陽比較大呢……你等我一下。」花襯衫男想起什麼似的,小跑步離開,過了一會兒,他手拿兩罐冰冰涼涼的礦泉水跑回來,他將兩瓶礦泉水都遞給我,說:「來,這兩瓶帶著,太陽下走路要多補充水分,累了就休息不要免強。」
我望著他半响,伸手接過礦泉水,礦泉水瓶身冰冰涼涼的,舒緩了我鬱悶的心情,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低吟:「一下子冰冷一下子又溫暖,人哪,真是令人受不了……」
我第一次好好認真看這位花襯衫男,他有著一頭黑捲髮,笑的時候會露出淺淺的白牙,他和我說話時都會好好凝視我的眼睛,他的眼珠是棕褐色,像琥珀一樣清澈。
我鄭重對他說:「謝謝。」謝謝你對每位旅客的好,謝謝你從不吝嗇給予溫暖人情。
他爽快地笑了笑,「別客氣,相逢即是友嘛!路上小心喔,有空再來玩。」
我與他道別離開了民宿,沿著馬路繼續往恆春鎮的方向走,邊走邊想著明明早上起來時心情一度那麼低落的,居然只是收到兩罐水,就覺得今天還不算太糟。
「你啊你,要完全捨棄和人交流還早得很呢。」我低聲對自己說。
今天天氣很晴朗,湛藍的天空飄著棉花糖雲朵,我從背包裡拿出薰衣草色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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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日記:
小莎杜,我想妳了。我昨晚和人聊起我們的往事,說妳有多討厭,說妳有多蠻橫,也說了妳有多固執。但我依然很想妳,既使我被妳殺了那麼多次,我知道妳是真的想除掉我,哈,我從不懷疑妳的正義決心,畢竟我在妳的理念中是唯一的變數,也是妳最無可奈何的男人。
我不會忘記有次妳誤殺我,那次我正好陷入心情低潮,復活的速度比平常還要慢,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妳比我印象中還要老了許多,憔悴的身影令我心生不忍,聽妳邊哭邊說我才知道,那次我足足花了二年才復活,妳每天都會來看我,等待我再次睜開眼,妳以為我會像以往一樣,一星期一個月就活蹦亂跳,沒料這一等就是二年。
那天我主動吻了妳,妳沒有拒絕。妳當時說,妳大半的人生都在說服自己,說我是個怪物,不能對我投注感情,但妳不想再欺騙自己,妳想好好把我當個男人看待,真心待我。
妳死了以後,我再也沒遇過像妳這般激情的女人了,恭喜妳小莎杜,妳的地位無人撼動,妳成功在我這個不老不死的老怪物身上留下名為「愛」的刻痕。
像妳這樣的好女人一定會進入天堂。
我希望我們不會見面,因為我註定前往地獄,在業火中無止盡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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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 you.霍西達爾.魯道夫.路拿 筆
我小心翼翼闔上薰衣草色的筆記本,避免弄掉貼在書頁上的遺髮,將它重新放回背包中。
「啊……剛才應該問民宿老闆哪裡有好喝的珍珠奶茶的。」我拍了拍腦袋,近期的事記不住,古早的事卻記得一清二楚,果然一把年紀了記性越來越不可靠。
走著走著,我經過一處像水泥建築廢墟的地方,第一眼並沒有認出來,直到看到那道沒有門板的窄洞我才想起,這是昨晚我和那群小朋友喝酒的地方。現在大白天的並沒有營業,入口處也被關上了。
我灌了口清涼的礦泉水,感到有些嘴饞。我在附近閒逛,看到有間店招牌寫著「Brunch(早午餐)」便走了進去,開門便看到一隻帶著項圈的花貓,牠直接大喇喇坐在結帳櫃檯上,毛茸茸的屁股壓著菜單。
店內牆壁漆上時髦的蒂芬妮綠,地板卻是古樸的碎花磚,看起來可以容納下十多位客人,我進來時裡頭已經坐著一桌聊天男女,和一位桌上放著報紙,人卻在滑手機的爺爺。
這裡是開放式廚房,老闆娘正在櫃台後方抹著果醬吐司,她抬頭對我說了聲:「歡迎光臨!有空位都可以坐,菜單在桌子上,寫好過來結帳就可以了。那隻是我們店長『培根』,牠很乖不會咬人。」
「喵。」培根朝我喵了一聲,喵完還打了個呵欠。4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bCokvRq2u
這店長有夠敷衍。
我想拿菜單,但那隻花貓不想動,我只好伸出手讓牠聞,牠一聞眼睛瞪的老大,遲疑了會兒,不死心又湊過來再聞一次,然後抬頭看著我,表情似乎在說:你這人味道怎麼那麼奇怪?
我趁牠不注意時,快手從牠屁股下抽出菜單,牠甩了甩尾巴打了個呵欠,繼續霸佔菜單睡大覺。
菜單上花花綠綠的,有菠蘿麵包、蛋餅、碳烤土司、鬆餅、丹麥麵包甚至還有鐵板麵,很多選項可以選,我不知道選哪個好,便隨便挑了幾個上頭有拇指圖案的推薦菜色,結帳時老闆娘複述我點的菜色,是薯餅起司蛋餅、小雞塊和一杯奶茶,我問:「請問有珍珠奶茶嗎?」
老闆娘抱歉地說:「弟弟抱歉捏我們只有奶茶。」
我點點頭,內心疑惑為什麼老闆娘叫我「弟弟」,我們應該沒有血緣關係才是。
我尋了一處靠窗位,望著窗外的花圃發呆。
隔壁桌坐了一對男女,老闆娘為他們上餐時喊:「來帥哥美女!豬排吐司蛋和花生醬培根牛肉堡,飲料等一下嘿!」
老闆娘走回去時,廚房接著走出一位穿著圍裙的男人,他手上端著兩杯飲料,老闆娘見狀對他說:「紅茶是妹妹的,綠茶弟弟的。」
我恍然大悟,原來只是招呼啊,我還奇怪為什麼一見面就喊我弟弟,看樣子她對每個客人都是這樣叫的。
我聽見隔壁桌的男生說:「被叫妹妹妳也笑太爽了吧。」4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RAceKHNxe
他對面的女生笑呵呵回嘴:「你不懂啦,都快三十歲了還可以被叫妹妹就是爽!早餐店阿姨最棒了!」
沒多久我的餐點也來了。
「來帥哥!你的薯餅起司蛋餅和小雞塊,還有一杯附餐奶茶。」
白色大餐盤上放著一條厚厚的切塊蛋餅,濃郁的起司片受熱融化溢出餅皮,熱呼呼的香氣激發出我的食慾,我舉起竹筷子夾起一塊入口大小的蛋餅,香脆的金黃色薯餅上沾著起司,一口放入嘴中,真有說不出的滿足,薯餅炸的恰到好處,外層酥脆,裡頭的小馬鈴薯塊令口感更加豐富,我吞下蛋餅配了口冰冰涼涼的奶茶。
真好吃。
「喵。」那隻花貓不知何時蹭過來,豪不客氣跳到我對面位子,盯著我吃東西。
我對牠說:「嘿店長,你們店薯餅起司蛋餅真好吃。」
「喵喵。」
我吸了口奶茶,喝起來不像是加牛奶,應該是奶精吧,我對那隻花貓說:「但是你們店沒有珍珠奶茶讓我很失望。」
「喵!」
我一口氣喝完奶茶後,突然覺得......好想......上廁所啊......我快速吃完所有食物後,起身跟老闆娘借了廁所,進廁所前我看見花貓店長跳上櫃檯鄙視的看著我,表情像在說:哈!敢嫌棄我們店的食物,被奶茶報復了吧!
結果我拉肚子了,這已經是詛咒等級了吧?
以後還是不要亂嫌棄早餐店比較好。
作者後記:從小到大都覺得早餐店沒什麼好說的,後來去了日本才知道,日本幾乎沒有早餐店,台灣的早餐店則是中式西式韓式泰式港式通通都有,發達到一個爆炸。補充給非台灣的讀者,台灣早餐店的奶茶是出了名的容易拉肚子,被戲稱是烙賽(台語拉肚子)奶茶,關於這件事以後會專門做個視頻給大家XDD(不要趁機說老高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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