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即將降落,請乘客依照指示燈繫上安全帶。」
聽見飛機上的廣播,我睜開眼睛傾身探向飛機窗,透過橢圓小窗,我看見美麗的港灣城市映入眼簾。窗外已經是晚上了,深沉的夜色隱藏不了人們的溫度,讓整個城市亮起點點燈火,像是黑暗中的星星一樣亮眼,我看見雜誌介紹過的叉型奇特建築,似乎叫「八五大樓」的樣子?是這座港灣城市「高雄」的代表性建築。
我穿著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裝,揹著和西裝不搭調的帆布背包,我瞥了眼站在行李轉盤前發呆的人們,我們班機的行李還未送達,同班機的旅客還在等待他們的行李,而我已經直直往海關走去,我的行李很單純,只有一個背包,海關人員雖有疑慮,但幾句問話後仍是讓我平安入境台灣。
我走出高雄小港國際機場大廳,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中年阿伯從黃色車子探頭,他問我:「Welcome to Taiwan!Taxi?」我想是在問我要不要搭計程車吧?見我是外國面孔就用英文對話,真是體貼。
但我還不熟悉當地文化,所以裝作沒聽見逕自離開。我曾經在菲律賓被計費車敲詐過,有些商人看準外國人不懂行情,把人載上車後再開出高價車費,那次經驗讓我對計費車格外謹慎。
話又說回來,搭車是為了給遊客節省時間,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我邊欣賞城市光景,一邊慢慢朝南走,夜晚比白天涼爽,在這時間散步行人很少,是個安靜清閒的時光。台灣與紐約的時差足足有十三個小時,可說是日夜顛倒。我在飛機上睡了很久,現在精神正好。
我邊走邊從帆布包包拿出四本筆記本,輕聲對它們說:「我抵達台灣了。」我明白筆記本不會回應我,我只是習慣向它們傾訴近況。我看著四本封面各異的筆記本,最後決定留下薰衣草色書封的那本,我叫它小莎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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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日記:
這次流浪我來到亞洲的台灣,這座海島只比夏威夷大一些,是個文化錯綜複雜的地方。離開紐約前,朋友們送我許多鑑別禮物,有親手編織的護身手環、有合照的裱框照片、還有含著淚水遞上的吻別。我笑著收下所有的禮物,最後全丟進機場垃圾桶,是的,我一件不留的全丟了,並非我討厭朋友們,而是這一走,再回來時他們已經老了,留與不留並沒有太大區別。小莎杜,妳是不是覺得我很絕情?我應該要想辦法保存這些「友誼紀念品」是嗎?
既使想保存,又能保存在哪呢?我們彼此的時光流逝不同,他們眼中永恆的友情,於我而言只是瞬間的過客,雙方從一開始就不在同一個水平上。再說了,望著那回憶美好友情的「友誼紀念品」會增加我的精神負擔,而那並不是個好現象,小莎杜,妳能理解我在說什麼對吧?
我在美國使用「喬瑟.布萊克」這名字好幾年了,差不多是時候換地方換名字了,生活總要有些不同的變化。
我還未決定好在台灣的名字,使用護照上的名字又太招搖了,我想起個大眾化的普通名字。這次的旅行,我想喝杯「台灣珍珠奶茶」再走。
你的朋友 ? 筆
我闔上筆記本。望著滿天星斗,嘴裡哼著不記得歌名的小曲,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及皮鞋,徒步往南方走。台灣很小一個,走起來並不費時,據我查詢的資料從高雄小港國際機場到台灣最南邊的小鎮恆春鎮只有九十多公里,以我的速度只要二十到三十小時就能到了,挺快的,這段時間足夠我想一下要取什麼名字。
遠遠的我看見前方有間二十四小時無休的便利商店,在寧靜無人的馬路邊,超商的招牌光像盞海上明燈,吸引我進去裡頭坐坐。
叮咚!
「歡迎光臨!」
我運氣不錯,超商內除了店員外,內用區還坐了一桌人正在聊天,我站在擺滿啤酒的冷藏櫃前左看右看,裡頭有幾個品牌我曾在其他國家看過,絕大多數都是陌生的牌子,我最後選了放在最顯眼位置的白底綠紋啤酒,罐身上印有「TAIWAN BEER」的英文字樣。
既然會被放在最好拿取的位置,應該是賣得還不錯吧?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選擇了那瓶白底綠紋的啤酒。結完帳,我坐到那桌客人隔壁的位子,透過超商的玻璃窗欣賞外頭的夜色,靜靜聽他們聊天。
「好想吃零食喔,這季節會有菱角嗎?」
「應該會有吧,賣菱角的那麼密集,上次才有一則新聞是五百公尺內就有二十攤賣菱角。」
「菱角啊,被你一說我也想吃了。明天上路時留意一下路邊有沒有賣。」
這漫長的歲月中,我能夠安然到訪很多地方,全仰賴我自豪的觀察力和適應力,若非我見識過真正的魔法是什麼,我幾乎都要說我擁有「用聽就能融入周圍文化」的魔法,可惜這點小伎倆,在真正的魔法面前簡直連兒戲也算不上。1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5H8RxKAG
回想起與惡魔交易獲得長生不老的那段往事,簡直像是學生時代的青春歲月般令人懷念。
我至今仍覺得,用妻子和五個孩子的血祭換取長生不老,真是一件划算的買賣,儘管之後有段時間噩夢連連,不過現在算起來也就五十還六十年罷了,挨過那段陣痛期,似乎也就沒什麼了。
今晚真是美好的時光,從他們對話聽來,他們也是旅人,要去向他們搭話嗎?
「——我想去丹路走走,我從以前就一直想去那。」
「那我們約好在恆春鎮會合吧。」
不,還是算了。我的目的地也是恆春鎮,既然他們也是要往恆春鎮,那我們總會遇見的。
我微微舉高手中的啤酒,在心中向他們致意。
有緣的旅人,只要我們仍在旅途上,總有機會再見的。
這個道理我比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還有資格說。1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4dxRI9ZSa
作者後記:在台灣,「環島旅行」被視為實現青春、夢想的一種旅遊方式,從本篇中提到的徒步環島到腳踏車環島、機車環島、汽車環島、火車環島還有重機環島......等各式各樣的環島方式,非常有意思,而且踏上環島之旅的人,很多會在身上掛個牌子寫「環島中」,讓人看見忍不住想對他們比個拇指,讚賞他們踏上夢想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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