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 - 第十弦|斷橋殘雪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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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弦|斷橋殘雪

語花詞人

Feb 5, 2018

612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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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行繼續向前，風雪越發大了，只好暫歇在一間酒樓。

「看來今天風雪實在太大了，我們明日再走吧。」信王一邊攪著碗裡的羹湯一邊對著我說。

「我們？」我錯愕的差點跌下凳子，脫口而出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一起去西湖了？況且我的車夫還在渡口的茶館等人呢！」

「真不錯嘛蕭大師，」他陰沉著臉湊近我耳畔：「仗著本王微服私訪，就真把我當成平頭公子了，說話敢這麼放肆。」

我居然忘了，現在我的談話對象是大明未來的皇帝，此時像有無數根銀針在背後刺痛著肌膚似的，嚇得筷尖不受控的顫著：「不是......我......小女......這......」

「哈哈哈哈哈！」

一串清朗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開玩笑的，妳還真給本...公子較真啊？記好了，我，現在叫王德約；妳，現在叫王瑤箏；他，現在叫陳恩。妳是我大妹，他是我家管家，還有那個車夫，我已經打發人告訴他，這三天不用擔心你家姑娘了。」

「什麼？還有？為什麼是這個奇怪...我是說奇特的名字啊？」我又再次被他耍了，在現代身為一個公認沉穩明智的人，我覺得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德約啊，是我的字；瑤箏呢，勉強跟錦瑟對得上吧；陳恩很好理解吧。至於車夫，本王一向重視辦事效率。」他又繼續得意的說著：「還有，不如我來幫妳破案，妳就作陪三日，陪我去西湖遣遣雅興當成代價吧。」

「什麼意思？」我心頭一凜：「你想做什麼？」

「怎麼，當我是那種任意糟蹋良家女子的蠻橫土豪嗎？反正我先說清楚了，這三天我連妳的一根手指都不會動，也不會讓妳沒事拋頭露面。至於要不要昭雪妳家的冤屈，妳自己選。」

看著他炯炯的眼神，一時之間，我竟無法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於是我咬咬牙，緩緩的說：「好，我答應你，一言為定。」語畢，我卻又略一沉吟：「可是為什麼是我？」

「現在可以不要告訴妳嗎？」他說。

這究竟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答案。

#

風雪已霽，我們走出店門，正是日晡時分，卻有一個孩子蜷在店旁的一角，凍得體若篩糠。

「你怎麼了？家人呢？」信王走前一步，關切的蹲下身來。

「我爹...不在了...娘生病了......我來抓藥材，可是...迷路了...。」那孩子伸出紅凍的手，不斷的呵氣取暖。

「你記得家裡地址嗎？還有娘生得什麼病嗎？」他拉過孩子的手，覆在上面。

「玉陽里...張宅。」他怯生生的抽出一張藥方：「大夫說...是傷寒症。」

「我們走。」他扶起孩子，回過頭來對我們說。

那一刻，我想起了七年前，那汪揮之不去的明澈眼神。

＃

孩子的家位在坊曲之中，低矮的黑瓦屋結著白霜，糊牆的白泥已經剝落得不成樣子。看來，他們的生活並不好過。

「娘......孩兒帶藥回來了，您等著，孩兒這就去煮。」

已經褪色的繡簾中傳來虛弱的咳嗽聲，隱約可見婦人瘦弱的身體輪廓。

「晉兒，這些人是誰？」那婦人勉強撐起身子，瞇起彎彎的雙眼看著我們。

「是路上好心幫助孩兒的公子小姐，娘別擔心，他們不是壞人。」那孩子原來叫晉兒，只見他連忙放下藥材，扶母親躺下休息。

「在下叫王德約，舍妹王氏，他是管家，名陳恩，不知您是否就是已故張大人的夫人？」信王溫顏道。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誰？」那婦人面色緊張，眼神中帶著恐懼。

「放心吧，我們不是來害你們的，是來幫你們的。」他繼續說：「張大人清譽在信州城小有名氣，我是那裡人，雖然平常不問世事，也稍微聽說了，知道他罷官後就輾轉住到這裡，今天巧逢令郎，又知道玉陽里就一戶人家姓張，這裡的擺設又有些考究，不似一般人家，想就沒錯了。」

「先夫去世之後，妾身就一直顧著孩子，只怕有閹黨的人還要來加害我們，故剛剛緊張了些，莫要見怪。」那婦人見我們來意非惡後，稍稍緩和了容色。

「閹黨？」我不禁好奇的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先夫執政清廉，得罪了官衙裡魏氏的黨羽，所以被陷害削職。可是那群人在他離開之後還不放過他，幾次三番的想置他於死地，我們這才搬到了他鄉異縣，前年他不幸病逝，身後沒有餘貲，只留下這間屋子，可恨哪那些人，卻依舊享著不義的榮華富貴......咳......。」婦人越說越激動，我趕緊為她拍背順氣。

「今日您來相助，妾身與晉兒感激不盡，但是請您回到信州城之後，千萬不要告訴旁人我們的事，否則恐怕日子又要不安生了。」她又說。

「自然自然，您的事我們定當守口如瓶。」我倒了一杯熱茶奉上，只是那杯子的釉彩也有些斑駁了。

我不禁想起那場魏府的大宴，那些金玉美饌，那些錦繡雕樑，這世界，真的是公平的嗎？

藥熬好了，我也下廚做了點便飯，只是廚下只有白菜粗蔬，我偷偷把方才打包的一點炒肉的醬料進鍋燉煮，讓他們吃過之後我們一行才悄悄離去。

臨走之前，信王悄悄的放了一吊銅錢在牆邊的篾簟裡，然後才掩上門離去。

「面對他們那樣不屈的人，我們也只能潤物細無聲的，讓他們好過點吧。」他的側臉在銀白色的雪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完全失去了玩世不恭的樣子。

「這個世界公平嗎？」我不禁脫口問他。

「本來就不公平，也不完美，我們只能盡自己的力量，讓它稍微看起來能被接受一點，就算有了九五之尊的權力，也永遠無法完全改變。」他說。

權傾天下，但單靠一人之力，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沉默，無法否認，卻也不願承認。

「走吧，雪化時特別冷，明天再帶妳去看斷橋殘雪。」他拉著我的衣袖，我也恍恍惚惚的隨著他的腳步，一直向路的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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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1 自序|當年明月

#2 第一弦|換羽移宮

#3 第二弦|絳樹雕欄

#4 第三弦|坐客飛觴

#5 第四弦|寒江浸月

#6 第五弦|水調歌頭

#7 第六弦|韶樂徽音

#8 第七弦|鳳凰臺上

#9 第八弦|海棠闇風

#10 第九弦|織錦年華

#11 第十弦|斷橋殘雪

#12 第十一弦|暗香疏影

#13 第十二弦|朔風夏雨

#14 第十三弦|永巷驚夢

#15 第十四弦|華煙映月

#16 第十五弦|灼日錦鱗

#17 第十六弦|荷枯夏盡

#18 第十七弦|清秋朧月

#19 第十八弦|星移斗轉

#20 第十九弦|夢華煙雲

#21 第二十弦|飛鴻雪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