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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確定四下無人,把一疊曲稿呈給馮司樂。4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gTPoLjh5g
「師傅,我昨兒花了一整晚,翻遍全教坊佚名的市井艷曲,哭喪哀調,才把它們不著痕跡的集合成組曲呢。」
馮司樂看著曲譜微微一哂,道:「有妳的,真不愧是為師的關門弟子,」然而他隨即又露出擔憂的神色:「不過妳確定這樣沒問題?」
「師傅,魏忠賢何許人也?也不過是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市井無賴而已,根本不懂音樂。他所求的只是連不可一世、清高自守的蕭錦瑟都給他作曲的名聲。今天就是同時拿了天上的仙樂與下里巴人的俗曲給他聽,他也分不出來的。」
「妳如此說也是有理,好吧,去把曲子交給樂師們吧,他們應該知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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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樂師,這是魏府大宴的曲子,有勞你們了。」
張樂師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妳真的...為了我們的活路...願意為他作曲了?」
「不管怎麼樣,我不能為了自己清高,毀了你們所有人的人生啊。」我低眉斂目,雲淡風輕。
全教坊的人聞言一陣靜默,向我長揖不起。
排練室內氣氛肅然,空氣彷彿凝結一般。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快快請起。」我沒想到這些人會有如此反應,一時之間也不曉得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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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感恩戴德,也先看看樂譜裡面是什麼東西吧!」我把門窗緊閉,輕聲一個一個字的吐著。
「什麼意思?」一個老練的樂師走向前,翻開了樂譜的第一頁。
「別動,」我按住她的手,說:「我一直認為,身為樂師,我們對什麼樣的人,就該演奏給他聽什麼樣的曲子。我也知道你們自小苦練曲藝,即使有人認為我們只是一群身分低微的人,但是你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專業與尊嚴,為這樣子不尊重人也不尊重專業的人演奏,更是對你們莫大的侮辱,但是時勢如此,我們不得不為。如果你們想同時保全尊嚴與性命,就照我說的話做:不論你們發現這首曲子跟其他音樂有什麼樣的相似之處,都要記住,這是我閉關多時獨創的,一句話都不要對旁人說,安安靜靜的結束這次的演出就好。」
只見所有人眼裡都飽含一層水氣,有的甚至還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我別過頭假裝無視他們的感動之情,只淡淡的說:「兩刻之後,我們把它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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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府大宴當日。
我帶著一班人馬,從偏門進入了魏府,沿路張燈結綵,雕欄玉砌,除了不用琉璃瓦與歇山頂,奢華的裝潢大概跟皇宮別無二致了。我一時只是感慨:一個不學無術的人,捨棄了良知與人性,竟然換得面前無盡錦繡繁華;沒有才能與腳踏實地的努力,卻佔據了財富、權勢、以及至高無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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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觥籌交錯、珍饈滿堂,包裝得甜蜜舒心的恭維話堆疊得幾乎要傾倒一地,我實在受不了這樣油腔滑調的往來酬酢,正準備離去,忽的聽魏忠賢說到:「來來來,今兒爺爺可是找了京城最出名的樂生蕭錦瑟來為我們作樂舞,大家不妨一聽。」
賓客連聲道好,我停下腳步,默默的找了個角落,看著。
一曲奏罷,只見滿堂喝采,我抿嘴竊笑,果然,這些人不過是一群竹苞——個個草包。
這時,下座有個官員的神色卻不太對勁,我心中一凜,知道他大約是音律中人,可能已經聽出了我的設計。正準備想出辦法應對時,他卻斂起了表情,又恢復滿臉的笑容。
也對,勢傾天下的堂堂九千歲在上,誰敢明著找茬給他難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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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快步離開席間,出了府門,卻和一個女子撞了滿懷。
「痛啊......」她雙手撐地。
「這位姑娘對不住了......您可還好吧?」我從地上爬起,急切地到她身旁查看傷勢。
「不要緊的.....咦?難道妳是名聞京城的譜曲大師蕭錦瑟?」她睜著滴溜溜的眼睛望着我,我這才仔細看清她的面容,鵝蛋臉兒,暈紅面頰,五官玲瓏,最難得是那雙眼睛,靈動清澈,活脫脫一枝討人喜愛的鈴蘭花。
「我正是,不過大師這個頭銜我可不敢當。」我微微一笑,將她扶起。
「我就知道真的是妳!對了,我是信王妃的侍女夏沐祤,今年十三,請多指教。」
信王?怎麼又是他?我略一沉吟,隨即展顏:
「彼此彼此了。」我說:「不過妳怎麼會來魏府附近呢?」
她正要答話時,忽有一個身穿紅色飛魚服,佩繡春刀的人走近前來,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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