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網絡流傳之鋼琴獨奏，寡人心情同於諸巴絲；驚喜若狂，感動蘯樣。感動者，係因作者訴說世情，人聽人殊，漣漪泛起，童叟無欺，或多或少牽引至自身；蘯樣者，歌曲振奮，旋律優美，氣勢磅礡，添人耳油，三日繞樑而形影不離，如雞翼加咗瑞士汁。曲被編成多個版本，流行風啦、爵士風啦、日韓風啦、管弦風啦。寡人倒情傾原始版本。作者屬誰無人知，惟某日某絲打名「蘭西」置於暗網，曰「朋友所寫」。巴絲欲知細節緣何，然「蘭西」丟下一句「生命即革命」則杳如黃鶴。「朋友所寫」變咗僅有嘅描述，諸君往後以此名之。質素、感染力、神秘感，三位一體，歌曲走紅，加之疫情猛於虎，眾賦閒在家，「朋友所寫」之號召力登上高峰。
蓋寡人同是天涯創作人，所作係網絡頻道節目。集主持、監製、編審於一身——簡言之，一腳踢也！內容呢，部份巴絲笑言深表同情——寡人推廣自家製「冬至語」。夫此語寡人所創，集水巷語同古文之大成，一聽怪模怪樣，再聽喜悅初嘗，三聽太后吉祥。巴絲或叱寡人無聊之至，中二病可謂入膏肓，然凡夫俗子豈能明白？想到咁，寡人豁然開朗。汝或曰，寡人何以標奇立異？汝所唔知，今之勢頭，吾校唔鼓勵水巷語，寡人嘗炮製正宗水巷語節目，俾班主任多番警告，「冬至，別再在網上推廣水巷語，學校不喜歡。」吾校追隨國之步伐，上課下課，官話交談，若某君講句地道水巷話，就以「不尊重學習精神」為由處罰之，聰明乎？以別之名達禁之實。好話唔好聽，籃球架壞了多時，君不見修理工人天上來？
寡人諗爆頭費煞思量，欲繞過吾校審查。某日夜觀天象，觀觀下瞓咗覺，夢見異能人一雙，一謂「水巷話俠」，一謂「古文奇人」，兩怪合體，成「冬至語神」。噢！一夢驚醒，上天託付，寡人即靈感不絕創出「冬至語」，梗係推而廣之！寡人呈上節目，吾校微言依舊，班主任曰，「別胡鬧了！什麼冬至語！快停播！」寡人回之，「汝等有所誤會乎？冬至語脫胎自水巷語係堅過石堅，然兩者非等同，豈能相提並論？汝憑乜嘢取締乎？」班主任為之氣炸，笑破寡人肚皮！寡人滔滔雄辯，雄才偉略不少。節目說大唔大，說小都唔小。停課前，終於輪到訓導教訓寡人，「你要專心讀書，不要再投放時間在【冬至有嘢云】，學業都追不上了。」寡人扮成聾耳陳，聳聳肩搲搲痕，訓導怒吼，「要是不停播節目，便找你父母談。」妙哉！汝等且求寡人老豆老母！堂堂再世諸葛，懷興邦之志，何足懼哉？最怕汝等得把口，講則天下無敵，做就無能為力！訓導此廝真箇可憐蟲，渠教授官語，明知官話不過四聲，及唔上水巷話和古語，遑論寡人之冬至語？然政治原因，國家搞個世界推廣官話之大頭佛，吾校牙牙學語追隨，無節氣，放臭屁，嗚呼哀哉！
除吾校阻滯，節目之推廣亦難哉。觀眾小貓三四，鐵粉寥寥可數，數來數去惟燒賣哥、一見發財、大鼻阿成幾條友等等。某次寡人問，「喂，諸君之意，何以增加觀眾群乎？」渠地曰，「尋女神之拍檔，求低胸之伙伴，穿短裙、着黑絲、派發吾等福利，定必增加人流矣，大王。」寡人道，「豈有此理！此乃正經節目！加甜焉是大丈夫所為？」然大丈夫能屈能伸，寡人諗諗都係屈從。初想，先喚索女同學三數撐場，渠等口口聲聲答允，然臨到當場，居然放寡人飛機！寡人早向鐵粉預告美女登場，失信於人，唔再訂閱頻道必成大患，唯有拋頭顱灑熱血，化成偽娘粉墨登場⋯⋯
世事難料，寡人偽娘之扮相唯肖唯妙。鐵粉美言，大王可愛也。雖噁心，暗中垂淚，然訂閱人數劇增，一時受寵若驚，當為藝術犧牲。新鐵粉反應熱烈，寡人靈機一觸，何不趁機唱唱【南謳】？【南謳】者，乃百幾二百年前，水巷某招姓先生，把民間歌詠集結成書。寡人唱兩句水巷話，吾校該不會發現乎？有首【唔係幾靚啫】，頗得寡人歡心，首幾句如此，「你唔係幾靚啫，做乜見到你我就心傷？想必你未出世就整定銷魂今世惹我斷腸。你係我前世種落嗰根苗，今世我患了花粉孽賬⋯⋯」歌詠初由妓女所詠，衛道之士不屑一顧，文人雅士、上流士紳都話難登大雅之堂。然寡人敢寫包單，道貌岸然之輩比比皆是，越批評越淫賤者大有人在。兄長嘗曰，「做人最緊要誠實，對得住自己，咪做偽君子。」每說【南謳】，寡人當憶念兄長。記得兄長鍾意另一曲，謂【兩個口為之官】，乃鄭姓先生所作，論盡官場黑暗，「一個口打開，已是去將丁搵。家陣兩個口開齊，咁就無碇避身。若係食到無人，佢會驚要吊癮。便把地皮來刮，毫不留情。剝盡脂膏，故然唔在問。刮到無晒青草，刮到無晒青草，就喺各處種曬奴根。」翌日返校，同學們夾道歡迎，寡人話無喜出望外就呃汝等。寡人本不良份子，打架於街頭，逃學於學校，不以身試法誓不休，敵人處處，友人寥寥，詎料因【冬至有嘢云】廣結良朋。寡人問眾巴絲，眾曰，「吾等最buy大王之反抗精神，想吾等所不想，敢吾等所不敢。」同班肥波校內係威係勢，今見寡人，都得抱拳作揖拜服。節目唔係驚世大業，卻時時踩住鋼線。學校即國家，國家即學校，寡人彷彿做咗諸君向強權說不之代表。
若問寡人何以歷經遽變，得從兄長說起。渠比寡人年長八歲，名立秋，若苟全於亂世，下月行年廿二。兄長少年英雄。年十六投身革命。其時寡人年幼，父母與兄立場相異，成日嘈交。老豆對寡人曰，「別學你哥，他完蛋了。你要讀書做成功人士。」寡人唔曉，乜係成功人士哉？兩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奮工作，算成功人士否？兄長不羈反叛，出入警局，然快人快語，豪情蓋天，好多心腹追隨，成功人士乎？老豆又曰，「成功人士的意思，就是當醫生律師！」寡人對懸壺濟世毫無概念，狀師訟師更以為係喪屍。自知非讀書材料。某日寡人對兄曰，「哥，下次出去，帶埋我啦？」渠謂，「你仲細，聽老豆老母講，讀多啲書。」其時，兄鮮少喺家，回來必攜友，父親自有微言，老母愛子深切，總叫父親通融一番。
水巷定作新都前夕，發生史無前例之起義，老豆亦發咗史無前例之脾氣，等兄返家，鎖其喺房，數落連連，「你們破壞水巷！合一有什麼不好？成為新首都有什麼不好？全國都巿銀河沙數，為什麼選中我們？因為得天獨厚，主席的恩典！反對什麼？你們有納稅麼？有話語權麼？」兄固不相讓，「你又有撚交稅咩？唔明你嚟水巷為乜？咁鍾意祖國唔返去？你官話發音仲正過我啦，返去發展啦，留喺上面咪唔駛做清潔囉！」兄卒遠遁，弗見於天地，母泣不成聲。老豆好灰，然男兒有淚不輕彈。渠地報衙門，接見之機械人曰，「愛莫能助，找不到令郎。」母泣訴，「人口失蹤呀！」機械人答，「沒有可疑。」悲慟數月；某日，母遽然止泣，竟當兄猶在。兄臥室依然，吾等吔飯仍置其碗筷。寡人念兄深切，瞓覺瞓其臥室。唉，舊事填膺，思之淒戚，寡人摷兄物件緬懷，方見其多年札記。八卦睇之，知其心跡，「今日唔得就聽日；聽日唔得就後日。日日革命，革到你怕！」又曰，「⋯⋯趕走壓迫者，建立自己嘢，文化、語言、文字，咁至係成功！」醍醐灌頂！妙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寡人開始製作節目。
＊＊＊
無幾耐前，訓導坐言起行，召見寡人雙親。
寡人立罰於走廊，思索三人對談，十之八九不離【冬至有嘢云】矣！須臾，兩老出，父苦如鹹魚，母愁如腐乳，渠地不止五六鞠躬於人之患，悲矣！
「我們會好好管教他⋯⋯」老母曰。
「希望吧，否則孫冬至要退學。」人之患賊眼如鼠，睥睨寡人。
夫犯校規者，得犯三大過方去，今寡人半個都無，則當恐嚇踢走乎？嗟夫！好大既官威，吾之祖國母校！
老豆憋氣，厲目相向，曳寡人返家。甫踩家門，怒氣發作，獅子吼叫，寡人又作聾耳陳，然其聲音之大，聾耳陳都救唔到。
「老師說過多少次，不要製作節目，你偏偏不聽！」
「此言差矣！寡人節目光明磊落，訓導阿嬸絕無阻人之理！」
「目無尊長，尊卑不分！什麼訓導阿嬸？！」
「然則，乃訓導阿婆乎？」
「跪下！」老豆手握藤條，使寡人跪於祖先立體神樓前。某某祖先嘅立體影像，貌若河馬，每次寡人皆忍俊不住。
「還笑？！」
「『笑聲笑聲，滿戴溫馨。』老父未聞此曲？可惜可惜⋯⋯」
「啪～～」一巴掌摑。
「妳看他！瘋瘋顛顛！以為鬧著玩才怪模怪樣！哼！原來真瘋！都快被踢走了，還是老樣子！」父不滿。
「寡人無病！病者另有其人！以百姓為芻狗，汝以為病者邊個？」
「你你你⋯⋯好呀！你要比你哥更反叛麼？」父臉赤如翻版雲長。
「寡人所為任重道遠，秉承兄長鴻鵠之志哉！百年後，世人當知孫氏昆仲之能耐！汝還蠢蠢弊以為寡人傻仔！真廢老也！」
「打死你這不孝子！」
老豆揮藤直鞕，萬馬奔騰；老母挺身掩擋，誓護寡人。斗室中，鬼哭神嚎，寡人銘記祖訓，不慷慨涕泣，似笑非笑；母不敵父，俾渠推開；等咗陣，寡人蘿柚灼痛帶麻；「別打了！」老母泣曰，「打！」老豆喝叱，寡人怪聲狂叫，牙關盡咬；默記屈辱，憶老豆如蜉蝣，無思無想，無魂無魄；他朝光復本城，得向北方奉還。
＊＊＊
裝天眼，限網絡；網遊不再，節目多災；往後屋企上網者，惟老豆是也，寡人欲掂無從。蓋【冬至有嘢云】停播，巴絲DM問情由；鐵粉燒賣哥代答，「王曰：老豆滅頂，節目艱難，賦閒在家。」巴打某某問，「欲知大王東山再起幾時？」燒賣又答，「王曰：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絲打某某曰，「祝大王脫離無間地獄。唔急，最緊要快。民女課金矣。」
一周，網禁未解，父母返工。老豆開天眼窺家，窿窿罅罅睇盡。寡人解手稍耐，渠老必火速電回，鈴響五聲得接聽，「為什麼去洗手間這麼久？」寡人答，「便秘也！」暗嘆，打飛機乎自由也無，嗚乎哀哉！及兩周，寡人思，長此下去唔係路，難保節目知名度，再者眾卿家金已課，節目久久無出，寡人同老千相異乎？嗟夫！過唔到自己也！鐵粉一見發財獻計，「臣以為，大鼻阿成可當大王影武者。」此話當真？「當真！」果然？「果然！臣有感渠長相似於大王，驟眼睇兩位俱像河馬。」Oh my God！Wtf！寡人未嘗被稱河馬，問燒賣哥，渠曰，「一見發財所言甚是。」噢！寡人素感貌若潘安，心情頃刻掉進谷底，又曰，「既像河馬，汝等何以讚嘆寡人偽娘扮相嬌俏？」燒賣哥道破，「今之世情，唔自我麻醉一番焉得喜樂？」原來係咁⋯⋯大鼻阿成初不允，寡人利誘之，「汝若首肯調換身份，寡人則送汝【仙魔戰紀】嘅珍藏武器！」須知寡人所擁之網遊武器，乃連打三個月累積CP值求得，當世智慧之表現也，非金錢能買，嘗有網友高價收購，寡人置若罔聞。今忍痛割愛，顯見情勢危急，正值存亡之秋也！寡人動之以情，大鼻阿成果真感動。
翌日，寡人落街，果不其然，老豆竊看，又電。
「你想去哪兒？」
「落街欲買杯麵，可乎？」
「叫你不要怪模怪樣！」
「OKOK！別生氣，家裡沒了方便麵。」
古語有云，忍一時風平浪靜，寡人忍！
嘀嗒，嘀嗒；時針竊竊私語，寡人冷汗淋漓；憂廢老之清醒，懼妙計之唔通。
「別買太久，半小時後回來。」須臾，廢老曰。【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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