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go！寡人鬆咗口氣，跳起欲yeah。心念一轉，即沉住氣，怕廢老生疑，唯唯諾諾而去。大鼻阿成早候於門外，寡人脫衣予其易之。更衣後之大鼻阿成，同寡人果有幾分相像，渠曰，「何不來張selfie哉？」吾倆亮V字手勢，自拍咗一張。寡人還叮囑渠，天眼乃廢老重金所購之超級高清版，別太靠近，免其睇得一清二楚。成曰，「收到也！」重攞出鴨尿街購來之變聲器，安裝襟裡，笑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當影武者，必不露餡！」渠調好聲線，竟呼吸聲亦俱同於寡人！美中不足，阿成之氣質，同寡人蚊脾同牛脾，此乃天生嘅，難於仿效，然當下聲線樣子，寡人收貨也，蓋可瞞過家中廢老矣！及一切妥當，寡人接過阿成家中鎖匙，飛奔去錄製節目。今集必玩大，不落吾校與吾國面，寡人不姓孫！汝做初一，寡人十五，來場玉石俱焚。
＊＊＊
「眾卿家，寡人返嚟也。」
直播看倌人數飆升，眾卿家請安於寡人，「念大王也！」、「別來無恙乎？」、「大王今談何哉？」、「miss 大王so much！」、「憚rqjripe水口操erqpj汳」、「＠＃＄＠％＄＃％」，實不相瞞，有時候寡人都唔知佢地噏乜。
「今日寡人會講番水巷話。」
「何以？？？！」
「點解？？」
「？！」
「(⊙０⊙)」
「omg」
「〒△〒」
「因為水巷話至係我地既語言。」我說。
「⋯⋯」
「(^o^哇)~~(^0^)哈~~(^○^)」
「水巷話一直受到打壓。學校唔鼓勵我地講，點解？就係唔想我地有自己諗法！語言影響思維。水巷話多變，詞量豐富，呢啲係官話無得比。如果水巷話失傳，就係某種思維模式失傳，失傳咗，即係無咗條根⋯⋯」
有些心心及讚好出現在螢光幕上。
「起初諗，既然佢地想消滅我地母語，打壓我節目，咁好吖！我轉方向，創造冬至語，等佢地無聲出。點知原來都係錯，界線由佢地定。問題唔係出在水巷話定冬至語，邊一種語言無分別架，只要唔係官話，咁就係錯。接受僵化同單調嘅語言系統，我地就有僵化同單調嘅思維。最終目的係要令我地成為——」
「奴隸？」
「奴才？」
「國家小粉絲？」
「乜嘢呀？」
「什麼？」
「雞！佢地要我地做雞，生活喺雞籠裡面嘅雞，一世無見過陽光等候被劏嘅雞！」
＊＊＊
當我講到「被劏嘅雞」嗰時，節目中斷了。起初以為係阿成屋企網絡接收出咗岔子。我想檢查嘅時候，有人敲門，重以為係阿成屋企人返嚟，心諗，無理由吖？阿成話佢地去咗離島一日遊，我想打畀阿成問清楚時，門被踢開。一個著住黑色西裝左胸扣住勳章嘅機械人，帶住幾個同佢差唔多樣嘅機械人入嚟，不過其他嗰啲，明顯地係佢嘅下屬，佢地啲西裝好似無咁靚。個首領機械人講，佢叫RX3000，隸屬國家保安部，佢監察到我可能有顛覆國家煽動暴力嘅行為。我諗起阿哥，我就同自己講，唔好驚，要鎮定。我反問，我講錯啲咩？又無叫人炸咗國家，只係講出事實，咁有咩錯呢？佢無講嘢，叫啲下屬帶走我。
我被帶咗去一座唔起眼嘅大廈。起初重以為，辦公室會喺紫荊城附近，原來唔係，係喺厲豬角工業區。可能要唔起眼，至可以來好似幽靈。或者因為我重係中學生，佢地對我無乜嘢，算係有啲禮貌，只係叫我喺某間房等。我唔知等咗幾耐，可能都有五六個鐘，佢地俾咗幾支汽水我飲，又俾咗幾份貓肉狗肉三文治我食。兩老趕到嚟，一見我，老豆又想打我，老母喊晒咁口，反而RX3000阻止咗老豆，「小孩子要教的。」真係諷刺，句說話居然出在一個機械人嘅口。機械人又同我錄咗好多口供，但我好清楚佢地對我背境一清二楚，咁做只係想確認我說話有無漏洞。國家成日講，外部勢力有亡我的心，唔知佢地講得多係咪都信以為真？我估我會成為宣傳工具，佢地會話我年幼，受到外部勢力洗腦。都傻嘅！我地心知肚明發生咩事，只不過願唔願意出賣自己，又係另一回事。
出世嗰年，就係摩沙收番水巷。那年開始，我地掉入極權嘅血盆大口。佢地成日話我地戀殖，眷戀從前，唔好意思，我都想知以前風光嘅日子係點？從出世開始，十五年來，幾乎每兩年，水巷都有大事，我淨係知道呢啲：
1/放寬摩沙國人得到水巷身份；
2/重新編製水巷史教科書；
3/訂立保衛國家法；
4/引入寵物糧食法；
5/人類晶片殖入；
6/藝術局與宗教局成立；
7/股票交易所增加摩沙國成份股；
8/各大企業及傳媒成立黨支部⋯⋯
然後今天，水巷都被定為新首都。
你地耗盡同掠奪所有天然資源，北部沙漠化，於是就將首都搬嚟呢度。呃唔到我地㗎，我地唔好彩被揀中。有人反對，你地就將反對嘅人打倒，儘管大部份人連揸條雞毛都無力⋯⋯呢十五年嘅閱歷，我地比廢老更加心水清。
之後，我俾RX3000啲助手帶到一間房，佈置好似課室，坐滿晒年紀同我差唔多年紀嘅人。有一個，特別細，我諗可能十歲都無。大家嘅父母都喺度，所以坐得特別迫，五十人都有，通風設備又差，有個肥仔啲汗係咁流。大家估，究竟帶我地嚟呢度有何目的呢？我同我老豆老母無乜嘢講，我諗只要我一開聲，老豆又會鬧喇。老母就搭住我，慌死我受驚咁，傻啦，我食鹽多過妳食米，呢啲場面濕濕碎，大不了坐監啫，有乜好驚。無幾耐，RX3000入嚟，佢依然係著住果套西裝。我懷疑，佢套西裝有無洗㗎？機械人無汗腺唔會流汗係咪就唔駛洗？出街無塵嘅咩？定係，其實佢日日都有洗，所有西裝都只不過係同色同款？胸口個勳章又搞邊科？慌死人唔知咁，機械人嚟講呢佢都算貪慕虛榮，成鬼日掛住，做嘢好唔方便啫？定係佢人工低，想用呢啲嚟證明自己？
「這裡的孩子都犯同一類罪行。但國家有情，為了給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推出名為『親親好孩子』的陽光計劃。初犯者年齡在十歲與十六歲之間，都不用到終生學習指導中心，思想改造可以在家進行⋯⋯」RX3000說。家長們都驚喜莫名，謝天謝地，有些更擺出叩謝神靈的姿勢。機械人叫大家坐好，警告不要亂拜，要拜就往大型蔣主席海報叩拜。家長們蜂湧而去，寡人老豆老母也去，甚至拉我過去。
「保安部會派人進駐各位府上一段日子，介紹國家、黨和建國以來偉大的歷史，讓大家重新認識學習。」講完呢番說話之後，佢地吩咐少年犯待在自己位置，打開嘴巴，逐一來到我地面前，把探針深入每個少年嘅喉嚨頂收集口水。我感到少少痕癢，好似毛蟲喺喉嚨爬來爬去，本來作嘔嘅感覺加大，條毛蟲要變成恐龍喇⋯⋯
＊＊＊
屋企本嚟已經狹小，而家住多一個機械人，簡直係地獄。RX3000親自進駐入嚟，唔知係巧合抑或真係由佢負責。係嘅話都唔奇，屋企出咗我同哥哥呢對孫氏昆仲，特別招呼有幾出奇？無諗過嘅係，RX3000帶咗一隻生物機械狗搬入嚟。
「他叫威士忌。」RX3000介紹。
「汪！」我向狗介紹自己。
「汪！汪！汪！」機械狗也說話，雖然我不明白。
「你不是喜歡狗嗎？長官對我們多好，帶機械小狗前來。」老母笑。
「我鍾意真狗，真狗去晒邊？」我諷刺說。
「兩件事我要跟你說明白。一、寵物上繳是迫不得已，要非如此，糧食短缺的問題將很嚴重，國家要照顧好老百姓的生活，對吧？二、以後要用官話交談，國家給你機會，得好好珍惜。」
老豆老母唯唯諾諾代我回答。我好多次諗，佢地點解會生咗我兩兄弟？點解我地兄弟會咁唔同？係咪生嘅時候搞錯咗咩？不過呢，因為我地個樣都似河馬，我先至否定唔係親生呢個諗法。老母本嚟要我瞓廳，俾RX3000同威士忌瞓房。我反枱咁滯，已經被監察啦，仲要咁好對佢地？做人唔係咁啩？RX3000睇得出我諗咩，就話唔介意同我一間房。黐鬼咗線！呢度我屋企喎，唔介意同我一間房？我介意同你一間房！但係我無出聲，費事同佢嘈，反正佢唔會住好耐，我當自己撞鬼。
嗰晚我無乜點瞓，我唔習慣房入面多咗個陌生機械人同機械狗。我估佢地應該無瞓，因為我聽唔到佢地有鼻鼾聲。既然係咁佢地要房嚟做咩？係咪為咗扮人類同狗要維俏維妙？定係為咗學習了解要控制嘅對象，必須懂得佢地嘅生活？我不斷諗呢啲問題，諗諗吓就瞓著。瞓咗好似唔夠一分鐘，我俾人拍醒，張開眼好攰好攰，無瞓過咁樣樣。RX3000對眼漆黑中發光，好似鬼火，「起床，洗臉後到公園做早操。」我捽捽眼，知道咁唔係好衛生，隻手污糟。我望吓鬧鐘，頂！先至四點鐘，你叫我起身做乜？返學都唔駛咁早！洗面刷牙之後，老豆老母都起身，睇佢地個樣重攰過我，仲要扮到好開心興奮迎接RX3000。老母煮咗白粥油炸鬼。RX3000同威士忌無食，齋坐喺度望住我地，我食住油炸鬼，諗起啲咩，問RX3000知唔知油炸鬼嘅由來。
「我的系統沒有這項資料，但可以立即翻查。」
「油條源於某個國家的傳統食物，古時出了一個出賣國家的狗官。」
「把出賣國家的人當成麵條油泡來吃？」
「這種人遲早有報應。」我點頭，說著弦外之音。
「嗯，你是認真反省過。很好！」
「我將來要建設國家！」我笑，機械人實在不是外表般醒目。
食完早餐，RX3000同我地仲有威士忌落去公園。唔知係咪因為早餐時我嘅無心插柳，RX3000態度親切咗好多。問佢養咗威士忌幾耐，佢話，「都是這幾個月。」
「啊？你覺得養了牠之後，有什麼不同？」
「沒有。」佢可能唔想傾呢啲話題。之後我地有啲dead air。佢見咁，就叫我摸吓威士忌，話可以揭開佢身體睇吓。我話真的嗎？他說可以。於是我就打開，先知好多零件都係用廢料去做，嘩！個處理器重好舊，係LPS286？呢個型號阿爺都嫌舊啦？不過睇威士忌嘅活動能力又OK喎，我不禁佩服RX3000。
「牠上網的速度會不會太慢？」
「牠不會上網的。」
「不能上網有什麼好玩？」
「舊東西有舊東西的好，蔣主席說過，老百姓和黨同志都要珍惜資源，不要浪費。」
每日生活嘅程序都差唔多。一清早起身，到公園做早操；之後佢會同我留喺公園，老豆老母就返工。RX3000要我睇一本書，叫「蔣主席的快樂時代指導」，內容講，由於主席英明帶領，國家進入新時代，世界各地都景仰摩沙國嘅文化歷史，邀請我國老師進駐，學習我地嘅語言（官話）。佢要我喺公園朗讀書入面嘅章節。呢個時候其實街上行人唔多，大家匆匆咁行，但唔知係咪因為我表現好，總會吸引到一啲阿伯師奶駐足欣賞。可能咁嘅，我朗誦既時候，會想像蔣主席喺面前睇住我朗誦，我當正自己參加緊朗誦比賽，應該抑揚頓挫嘅時候抑揚頓挫，應該聲音壓低時我壓到最低。誦讀嘅時候我充滿情感，眼神不可或缺，有時我對眼會碌到好大，想像蔣主席喺座位跳起，好似白鶴咁喺天空飛來飛去，見證大自然嘅雄偉，充滿驚嘆咁讀出，「今天⋯⋯國家的富強令世人驚嘆，裝載著祖先對後世的盼望！這一切，都由於蔣主席的帶領，無悔一生！」誦讀完，我嘅表情唔會即刻完結，我會將笑容誇張化，令人覺得更加有層次。於是見到我嘅人，都感受到空氣中濔漫著時代嘅甜蜜。因為我嘅演技咁精湛，吸引咗咁多人圍觀。
「你不該這麼浮誇來演繹『蔣主席的快樂時代指導』。」有次佢講。
「不浮誇呀。」
「要不要我回帶給你看？我拍下了。」佢沉住氣。
「你一定未看過真正浮誇的樣子。」真係想笑。我上網尋找大大小小朗誦比賽嘅片段俾佢睇。RX3000雖然無乜表情，但我聞到陣陣嘅𤓓味，彷彿佢身體嘅零件燒燶咗咁樣（呢個係我嘅形容啫，實際上佢無穿無爛）。佢望望我，我知佢想問乜，佢想話，「世上真的有一種無聊比賽？以浮誇去判斷勝負？」
「人類同志有時太奇怪。」但佢吐出口嘅係呢句。【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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