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 - Cut13：夜王

夜晚，黑色的轎車在不夜之城的熱鬧街道上飛馳，紅黃的車尾燈交替閃過，低調而熱烈的劃下痕跡，晃的人心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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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帶你去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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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凱奕直視著路面的前方，食指隨著車上音響的英文饒舌節奏輕敲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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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任務是觀察——不用擔心，太誇張的我會幫你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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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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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見身旁這單純到了茫然的應聲，閻凱奕就知道對方是真的生活作風單純的大學生啊，這年頭，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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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學校的老師肯定有說過，琢磨演技的好方式之一就是增加人生閱歷這類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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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的，高中班導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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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不是說一定要有親身的經驗才能演的豐滿，畢竟刑偵劇的編劇也沒殺過人，但是——」閻凱奕瞥了副駕一眼，邵光緊繃抱著包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被狹持的大姑娘似的，他感到有趣，「但是呢，我也主張，能夠嘗試的事情就要多多體驗，才知道什麼方法最適合闡述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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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後視鏡，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對方用臉演了一場即興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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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就知道，邵光懂了今天的課題，所以整張臉變成了無法拒絕卻痛苦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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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一個問題。」最後掙扎般，氣若游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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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說？」閻凱奕故作官派的輕咳，眼角餘光閃過的全是輕鬆明快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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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時候，車怎麼辦？喝酒的話，酒駕、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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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煞車，閻凱奕這下真的忍不住了，他仰頭大笑了起來，「你關心的就是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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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邵光的眼神，閻凱奕立刻讀懂他心裡想著的話，就是『對，超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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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愛命惜命，」閻凱奕搖搖頭，笑夠了抹了抹眼角，「我跟廖導說過，你心態特別不錯——還真的是，別擔心，會平安送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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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亮起之前，閻凱奕抽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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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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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昏暗，邵光低頭看著閻凱奕的鞋跟，心裡唯一的念頭是，跟著走就是了，毫無意識到自己緊繃到了同手同腳的地步，修長好看的四肢變得毫無用武之地，就像是第一天安裝上軀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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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從未來過這種地方，而所謂「這種地方」對他來說，廣義的涵蓋了從餐酒館到酒吧到夜店等等巨大的守備圈，而眼看著，第一次上陣可就直衝向了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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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裡有小小的好奇之音，很快就被更加巨大的不知所措給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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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度太高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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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來過？我看這年頭常有大學生聚會啊，你該不會是沒參加社團的回家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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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凱奕側頭問到，稍微放慢跟著服務生前進的腳步，雙手插在兜裡，輕鬆的走姿與邵光呈現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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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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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他半天吐不出半句像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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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要被當成孤癖邊緣人了吧，邵光只能苦笑——雖然實際上也差不多，上大學以來，真正有深度交流的對象只有三個室友和席雨真那對表姐弟，而厲晨曦還是因為席雨真的緣故，才裙帶菜式牽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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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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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門一打開，撲面而來就是熱情的招呼，客套寒暄的話語，光彩霓虹絢爛，重低音的貝斯重響至骨髓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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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一時恍神，甚至聽不清一步之遙的幾人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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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小光，過來啊。你站在門邊發呆幹嘛？害羞了？」忽然之間稱呼就變得親近了，閻凱奕打趣著招手，「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新戲的搭擋邵光。邵光，這是齊哥，齊楚岳，搞製作的，有緣以後說不定會在電視台遇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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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新人啊？」一明一暗之中，那人朝著邵光伸手，邵光糊裡糊塗的握住，就看到對方的注意力早已離開，沒什麼力道的虛握了握，目光全然熱情的堆放在閻凱奕身上，「你這人真是，一直約約不到，難得來，一來就帶了個小傢伙，平常怎麼不見你帶我們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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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也聽不出那人是開玩笑還是調侃，目光只能在飛速的在兩人之間打轉，強烈閃爍的氣氛燈和大螢幕的聲光效果之中，閻凱奕和他不同，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自在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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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需要我帶你嘛？哥你帶我還差不多，一個人能都玩得飛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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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那人聲音洪亮而爽朗的大笑，目光落到邵光的身上，「剛說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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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邵、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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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音樂震耳欲聾，男子睜大眼笑著湊近，邵光努力壓抑住整個人後仰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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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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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邵廣啊，不錯不錯。」還是不對，不過看來對方也不在意，邵光便不打算糾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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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小光你是心齋的，對吧？」閻凱奕邁開腳步往酒水桌子那頭移動，卻忽然回頭補充了句，拇指從左划拉到右，說話的對象切換自如，「你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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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那是有緣了。」齊哥的身上有些刺鼻的酒味，伸手就熱情的攬住邵光的肩膀，「坐啊坐，乾站在這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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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角的黑長沙發上，人們一個推一個挪動位子，邵光迷茫的點頭打招呼，也分了點心神在眼角餘光的位置——閻凱奕薄唇翕動，談笑大方的招呼著，語速就像是機關槍連發，以邵光這樣的內向者難以想像的速度，又握手又擁抱的和人招呼了大半圈，又自然回頭坐到他的身邊，按著他後腦，揉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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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隱約聽見有人呼喚閻凱奕「老闆」，內心大感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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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綽號，還是這地方還真是閻凱奕的？！畢竟，也不無可能？明星最常投資的就是餐廳夜店服飾店，四捨五入這種地方也差不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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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沒有解答的事，只能暫時按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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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掃了室內一圈，震撼一層接著一層加劇，小石子直接變成磚瓦水泥式的重擊，他看到好幾張叫得出名字的臉，甚至大名鼎鼎有著禁愛令的團體的兩位偶像，一左一右各貼著兩位長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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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廣小子啊，你大哥他很會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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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上他肩膀的人倒是完全不認識，卻也跟著齊哥叫他邵廣，對方的單邊星星耳環鋒芒如針，邵光刺痛的眨眼，感官超載，腦袋陷入空前的大混亂，他跟著人稀裡糊塗的捧起杯子——要乾杯？那、那乾之前要說什麼嗎？該說什麼？吹捧一下？問對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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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慌亂的太過明顯，帶耳環的陌生人仰頭一飲，力道過猛的大笑，舉杯示意，便起身往別處走，邊走邊大嗓門的壓過那頭唱歌的音效：「閻凱奕，你帶這毛沒長齊的小孩子過來是為了尋他樂子嗎，真是壞透了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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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邵光狼狽的縮小身體，一點一點的挪到最角落，只坐著沙發三分之一的最前端，他不敢亂看。

如坐針氈，心口默念著自己今天來這裡的任務，來這裡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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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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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觀察觀察，還有，學習。

深呼吸，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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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幾個人吧。

女孩子⋯⋯也有幾個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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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地步，他倒不至於天真的看不出她們的身份。

——簡直就是小說場景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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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接觸過的這一面，卻真實的不可思議。

邵光的心臟一下一下的鼓動，他想看，又怕不禮貌，只用眼角餘光不斷地掃視周遭，並且幹壞事一般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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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還好，邵光睜大雙眼——精緻妝容的女子之中，是電視上出現過的臉龐，但此刻那調笑的模樣，親暱的曖昧的接觸，分明不是普通尋樂子的派對參與者或單純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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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位綜藝節目上算得上常客的通告藝人，之前還有個零食牌子的洗腦廣告整天播放，小火了一把，厲晨曦在活動上見到她，回來還提了幾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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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喜歡姊姊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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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再次搭上一隻手，這次是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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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啊別緊張，我還會吃了你不成？——啊什麼？你大聲點，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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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開口道歉，似曾相似的場景卻再次重演，他舉起雙手又揮又搖頭的，對方卻也依舊自顧自沖著他的耳朵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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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機會！人家小妹妹野心大了，只看得上這個，」齊哥搓了搓手指，「對你呢，你這種秀色可餐只能睡一睡的小狼狗絕對沒興趣，不如我幫你看看，誒，不然洪姐怎麼樣，那邊那個，白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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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有一些喝高了不管不顧的架勢，邵光一句話沒說，他一個人撐起整個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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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怎麼樣？也是大姊姊，今天的女孩子們都是她組織的，厲害吧？真正的女強人，很有一手，豪氣千雲哈哈哈！看她這樣你就知道，對⋯⋯也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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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哥擠眉弄眼，又是拍又是推他，這下邵光讀出來那真的是消遣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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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人影都沒看清楚，只慶幸著室內混亂的燈光能夠掩蓋一切，那一頭，黑髮偶像拉起長髮女子的手，桃花眼直勾勾的盯著，親吻指尖，又下流情色的咬了一口，女子摀嘴嬌羞的笑，全然不在乎對方的另一隻手正搭在另一位茶髮女子的大腿上撫摸，甚至於，兩人的目光相遇，像是一種無聲的合作，又像是拉扯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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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看怎麼樣，誒你看她好像有看你，你有機會，去啊，去啦，年輕人要把握機會，多和前輩聊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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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向前傾，後背的力道愈來愈不分輕重，齊哥含糊反覆著那句「快去啊，多聊聊」，看熱鬧不嫌事大，全是取樂玩弄的心態。

他只覺得呼吸困難，卻又因為這份不舒服而感到更加的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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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就是這種東西嗎？

觥籌交錯，風光風流，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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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享受」，這就是行業裡，人們真實存在的一面。

包括自己在內，從高中開始所有同儕們心心念念擠破頭也要踏入的世界裡，也包含著這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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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拉皮條有什麼分別？

和嫖客有什麼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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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好玩的？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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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理解，不想理解，但是好像，似乎，這是有些人的夢想。

好比劇本之中的葉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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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至此，邵光倏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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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了，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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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哥手中的酒水灑出了一點，不滿的嚷嚷，在氣氛變得糟糕之前，邵光匆匆道歉，藉故上廁所，也不管留在原地的齊哥，會有什麼反應。

離開前，說是過度敏感也好，他總覺得後頸的皮膚刺痛著若有似無的視線——閻凱奕要自己做觀察，實際上，也在觀察他，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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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考核？還是什麼奇怪的欺壓新人手法？古怪的被害妄想在腦中流竄，他卻寧願相信對方是出於好意，即使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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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要說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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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減的體重，淡去膚色，甚至分出在塞爆的行程裡硬是分出時間給自己這個小透明，閻凱奕在自身身上下的功夫顯然有效，心狠更甚，倒也不至於為了無聊就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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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告訴自己要冷靜，踉蹌的拐彎，用力推開了灰色的廁所門，門板打在隔間上，空洞的回響。

鎖門，翻下馬桶蓋，臉埋在手裡，肩膀塌縮著大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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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人群的恐懼及大量聲光刺激炸的他的腦袋發疼，一下一下抽動，眼中竄過不規則的閃電，他無聲乾嘔，外頭，音響貝斯重低音像是迫近的攻擊，提醒著他快快振作，隔著層層包廂門，無數包廂門卻一點用都沒有，朦朧加重，一下一下衝擊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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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起來，去個安靜的沒有一點噪音的地方，快——

站起來，不要這麼軟弱，葉迎月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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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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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沖刷渾身的血液，酒精的效力使得全身發熱，毛孔擴張，就像是挨罵時，羞愧的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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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你要是哪天紅了，幫我要簽名！老弟啊，你要是成為一線名星，以後我到哪走路都有光，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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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笑著捶他的手臂，輕描淡寫的帶過了一切，一手自然的摀著老舊器械留下的工傷包紮，也絕口不提任何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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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決心都沒有你進什麼演藝圈？你到底因為什麼在這裡的，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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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因為自己的緣故而造成了困擾，厲晨曦卻還是選擇這麼說，那也是溫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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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期望，都是⋯⋯

都是他無法辜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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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停在這裡，閻凱奕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是不是也會變成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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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淺淺的，加速抽吸，一瞬間軟弱的像是快要變成嗚咽，卻又戛然而止。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壓抑，隱藏聲音，換氣重新變得平穩，就照著演戲時那樣，對，就這麼做，唯有這點，他有絕對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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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做不到，但別人一定可以，隨便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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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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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喃唸，語速緩慢，他在腦中構築著早已模糊的記憶，母親的手，捏捏他的脖子，溫暖的觸感。

她肯定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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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是誰呀？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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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開始演戲之前，他就經常扮成家人，電視上的諧星，逗笑大家，逃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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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換成別人來，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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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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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周遭這四方逼仄的空間，皺眉不滿地癟著嘴嘖了一聲，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而僵硬的肩頸更令他不爽，他立刻起身推門而出。

說到底，那些說話下流、嘴巴眼睛雙手都不乾淨的人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拿自己開玩笑尋樂子？算哪根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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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酒囊飯袋，過了這晚就根本不會再見了吧。

走廊透進廁所門口的藍光似乎是模擬近未來風格的質感，卻偏偏讓人連鏡子裡的臉都看不清楚了，也不知道女廁是不是這樣，還怎麼補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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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撐著洗手槽，傾身湊近，隨手將水龍頭開到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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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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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近到了鏡面到起霧的地步，他才滿意的露出笑容，伸出舌尖，仔細調整笑起來的力道，臥蠶飽滿，又爽朗又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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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才該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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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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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聽，外頭口水歌的旋律相當洗腦，心情於是輕快的隨之起飛，哼哼著，腳下踩過小的積水灘，灰色水珠飛散，打濕了鞋尖，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他將手上沾了水，向後梳理短短的頭髮，又善變的一把抓的凌亂，配上因剛才焦慮而發紅的眼角，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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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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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比成了七，食指戳著鏡面向後推，鏡中之人抿嘴，驕傲的揚了揚下巴。

視覺直接的反饋就像是最強的安慰劑，進入體內，循環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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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辦法？誰叫他最愛派對了。

重低音讓人興奮，暗淡的夜場光芒是照亮他的聚光燈，血液裡湧動著觸電般刺激、使人上癮的奇妙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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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迎月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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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該想通了，一群貪圖享樂的傻子，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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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都是我的掌中之物。他笑嘻嘻地想道，小跳步的越過了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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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13：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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