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馴服 - Chapter 14 ：塵肺病

Chapter 14 ：塵肺病

14.1＿＿＿

回到北特盧希優後，諾頓有一場發燒。原本他以為只是水土不服，他想著躺在床上睡一覺，也許明天早上就好了呢，然而難以呼吸的感覺讓他難受得連續幾天不能安眠。

全身倦怠的他甚至失去了食慾，他終於花銀幣請來一個醫生，得到了診斷：他早就患上了慢性的肺疾。那是他十年來在礦洞工作，吸入的塵埃堆積在肺內，而逐漸發展的疾病。

發病後，即使他不再置身於工作場所，病患依然持續惡化，而寒天加劇了發作。

他對這個病並不陌生，北部的男人很多都患上這種病後，無法根治。得了這種喪失勞動能力、又得燒錢吃藥續命的疾病，不過三年五載便被死神帶走。

窮人是不能生病的，諾頓的父親染上肺疾，他把最後的糧食留給兒子後，飢貧而死。

苦難為何偏偏找上窮人 - 是因為他們沒有抵抗風險的能力。

暴風雪對富人來說，那就是一年一度的美景。然而對於住茅草棚的窮人來講，蓋不上的門單薄的冬衣滲進的肅殺寒意就是要命。

醫生搖頭，年少得病，儘管多活十年也是痛苦。

諾頓只覺得造化弄人，自己死裡逃生活了下來，拼命見識到外面的世界，還來不及好好享受過人生，便要步父親的後塵了？

他渾渾噩噩從床上坐起來，蒼白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他夢到了梅莉。

他想去擁抱她，埋在她的肩膀裡，然而她冰冷地推開他，在知道他再無利用價值後，她對他開了一槍。

他重重地吐納，又笑又哭地咳嗽著，喉嚨中像是有什麼要滑動出來了，他用手一接，咯血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以前還能安慰自己，年月漫漫多艱苦總有機遇。

唯一倚仗的肉身在腐朽,錢財也會散盡。

什麼都帶不走，什麼都沒有了。

…好不甘心

14.2＿＿

梅莉在王都聽到了很多傳聞，她一手扶持的北部騎士諾頓，對投懷送抱的少女來者不拒，而他毫不掩飾消息會傳到王都。

梅莉握緊羽毛筆的手停下了，她波瀾不驚地道無聊的消息，不用傳達給她，可是僕人們發現夫人發愣的時間變多了，她會一整天坐在辦公室批改奏摺，以前還會在花園品茶看書。

事實上，諾頓的確和一位工友的妹妹打得火熱，溫柔體貼的女孩對他滿心崇拜，他也樂得有女人的照顧。

諾頓並非想氣梅莉，反正他覺得對她來說無關痛癢。他只想在有限的健康下縱情歡樂，收回來的感情總需要個宣洩的地方。

那個女孩會給他帶飯，幫他縫好缺口的鹿皮靴。

直到羞澀的女孩靠近他，情動不已地湊上了唇...

那是一雙如春花綻放，飽含熱烈感情的眼眸...

……她並不能理解我的人生，我能承擔這個女孩的未來嗎？

他下意識抵觸這種純淨的美好，伸手抵住了女孩的肩膀，他難得愧疚地低聲說了句：抱歉。他便轉身離開了。

女孩在身後啜泣著，年輕的女孩克服了膽怯，卻遭到男人的拒絕，那是明顯對她沒有感覺，她大概不會再找他了。

他不敢承認的是，那瞬間他還想起了那雙平靜，毫無波瀾的藍眸，那個只有身體才是溫暖的女人。

14.3＿＿＿

在拒絕女孩後，諾頓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他想給梅莉寫封信，事實上，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僅有的二次來信，都是莎草紙，只談公事。

他們都在嘗試收回給對方的情感，可以那些虛幻又廉價的感動卻叫他甘之如飴。

他不想和她劃清界線，就不能讓她再遭受背叛感。

他想主動跟梅莉好好談一下。人類發明語言就是為了交流，把情緒憋在心裡真是返祖了。

他搔頭，又撥起額前的發，許久未能下筆。他打算先想好再寫，不至於浪費一張紙。

他想告訴她自己患病了，但感覺像條乞求垂憐的小狗，嬌情得很。

他迷茫了，他倒底想在她口中聽到什麼？明明知道想聽的她都不會講，她只會給他錢，和物資。

雖然他就是為著溫飽才去討好她，但莫名其妙的還想得到她的更多。

他覺得自己犯賤，自取其辱，放著少女溫熱的柔情不要，去稀罕她那副冷情冷語。

他終是下筆了，生硬了寫了好幾句。

他沒有把信拿給信使，儘管不到二天就能送到，而是肉痛地送去一隊往來交易的商隊，他們很有生意頭腦，送信是擴張業務，但是需時較長才能送達。

他懦弱於面對她收到信的反應。

不過幾天他收到了久違的羊皮紙信，諾頓幾乎急不及待地拆開了。

……沒有溫度的言辭，只有客套地問候，是她少有的禮貌謙和，目的是讓他答應她的請托。

他答應了，儘管他知道她要他攬責任。

反正沒幾年好活了，就好好幫她一把吧，就當是履行當初的承諾：對她竭盡全力的忠誠。

他撐著殘破的身子，帶著了礦工隊，前往了特盧希優的，東與北相連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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