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校園的晚風呼呼嘯著,不時能夠聽見許多昆蟲共演而成的窸窣奏鳴曲,瞅了瞅擺在書桌上的鬧鈴──深夜三點半左右。柳文宇正坐在最靠窗邊的位置,對著眼前的筆記型電腦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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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雄校區的學校宿舍均是六人房型,房間分為仨仨一組,三個人共用一張靠窗的長桌。床鋪則布置在門旁,分為兩個上下舖,以及兩座上鋪及衣櫃。雖說空間狹小,甚至被網路鄉民評論為全台最差大學宿舍,如今大四的柳文宇實也早已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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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一直都認為夜晚更能澄清自己的思緒,尤其經歷完白日的喧囂,靈感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然造訪。倏忽間,一陣濃濃的水肥味傳入鼻腔,或許是哪戶人家正在施肥吧?柳文宇一邊忖著,一面皺著眉頭半旋身,闔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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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你爸的!我網路好像爆了!」坐在柳文宇左側,一名長相俊俏,細皮嫩肉,且眼帶桃花的室友低聲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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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說不要一直下載情色影片,你偏不聽,果然超過流量了吧?」柳文宇聳了聳肩,擺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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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宿網設有每日最高流量的限定,一旦超過便會遭系統自動鎖住三天,期間內無法上網。該政策使得學生們是經常是怨聲載道,巴不得揪住校長,將其丟進學校著名的鵝湖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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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都僅是停留在隨口說說的階段,沒有人敢真的下手。大學生嘛,就是喜歡閒來無事耍耍嘴皮子,若真要造反,他們可沒那個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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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少在那邊說風涼話,我是打遊戲打到爆掉的齁!才不是載A片咧!」室友一臉沒好氣,突然間眼睛一亮,「不然,文字你借我網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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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一邊去!上次借你沒兩小時就給我弄到爆網!鬼才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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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你難道不知道嗎?你早就是鬼了啊!膽──小──鬼──!」最後三個字還故意拉長,這室友是存心要鬧柳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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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世寬你現在是在供殺小?」柳文宇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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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宜辰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喜歡人家,幹嘛在那邊扭扭捏捏不敢追?怎樣?怕被拒絕貽笑大方膩?」顏世寬促狹地盯著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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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啦!」柳文宇揮了揮手,顯然不大想續聊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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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腳快點啦!到時被別的男生追走!況且再過不到一年我們就要畢業了。人家台南人,你老家在桃園,距離那麼遠,就不要到時候在那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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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的就會是我的,不是我的再怎麼努力也沒用。」感情一直是柳文宇的死穴,他的愛情觀非常認命,一切抱持隨緣,旁人看了,甚至會覺得有些消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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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說真的,要不是我已經有女友,我早就出手追她了。我明白黃宜辰的心牆很重,的確是不太好追,但她是個很優秀的女生,你真的不怕以後留下遺憾?」顏世寬是真心替柳文宇設想,他一路看著這與己投緣的好友,暗戀心上人已屆三年,心中多少有些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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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大家公認的潮男欸,」柳文宇苦笑,「我可沒這麼有自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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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很有穿衣品味,說的好像你長得很醜一樣?」顏世寬一臉嫌棄,「我們這寢的就沒有一個是不帥的齁!當初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會找你們一起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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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我沒那麼自戀啦!」柳文宇笑著搖頭,「不過謝啦,謝謝你一直這麼挺我。」這番感恩,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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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麼好謝的?我們是麻吉那麼見外幹嘛?」顏世寬擺了擺手,「這寢六個人就只剩你還是一條魯蛇,連最聒噪的吉娃娃都有伴了,對象還是個男的,沒道理你交不到啊?趕快去交一個啦!這樣我們以後出去就可以向別人炫耀兼擺譜欸!」1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TEBKHNG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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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耀擺譜個屁?」柳文宇半說笑,半唾棄著那過於輕浮的好友,「媽的愛情這麼神聖的事物,才不像你想的那麼膚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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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型男聚在一起走路都有風好不好?幹你是老頭膩?思想這麼保守難怪黃宜辰看不上你。要保持平常心並懂得欲情故縱,時常表現出不在乎對方的樣子,對方才會反過來意識到你的好啊!」顏世寬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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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不太想理會顏世寬,瞥了對方一眼後,便轉過頭來,對著電腦,繼續手邊的工作,但他內心卻微微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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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雖然很不想承認,可難道真的就像顏世寬說的一樣,對愛執著的人才容易受傷嗎?總是處在暗戀別人的境地,這滋味真心很不好受,想要再靠近一步,但是黃宜辰好像有心儀對象了。難不成我這次又要看著心愛的女孩撲向他人的懷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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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宜辰的倩影好似愈奔愈遠,柳文宇縱然心裡萬般苦悶,卻又不知如何向他人訴說,更不懂得該怎麼釋放這些鬱悶的情緒。想著想著,竟是念及楊紫盈的嬌蠻神態,使青年自己也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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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文字,你終於開始寫小說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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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世寬湊近柳文宇,指指電腦中的文字,將柳文宇從繁亂的思緒中,解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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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對啊,今天想來想去還是決定開始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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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不是說你爸媽一定會反對?」顏世寬搔了搔頭,「前陣子還很苦惱,怎麼突然就下定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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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欸,我只是覺得比起不快樂地度過一生,還是跟隨自己的熱情才不會後悔。」柳文宇帶著些許釋然,「至少自己的選擇自己擔,也比較不會怨天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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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有聽錯嗎?天要降紅雨了?是不是我其實還躺在床上,然後你是我夢出來的幻影文字?我認識的那個文字在人生展望上總是瞻前顧後想太多,應該沒有這麼豁達哦?還是你現在真的是阿飄附身在我好友身上,裝成是他想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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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世寬扯起笑來,擺出一副準備施法的架式,手在柳文宇頂上繞了三圈,「你這臭鬼,快點把柳文宇還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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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啞然失笑,竟欣賞起顏世寬的裝瘋賣傻,「耍白癡喔你?我只是最近突然感受到世上好像真的有神的存在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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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你頭殼去撞到喔?哪根筋不對啊?怎麼突然發神經信起神明來?」顏世寬不以為然,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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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哂然一笑,並未多作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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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既然沒網路可用,今天乾脆早點睡好了。晚安啦!」顏世寬離開椅子,攀著木梯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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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尋思此刻都已快進卯時,即將迎接黎明的到來,根本一點都不早了,可對照起顏世寬平時的日夜顛倒作息,他想了想,好吧,這次好友不算瞎扯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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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顏世寬再次探出頭來,「欸文字,既然你能夠用這麼開闊的心態去看待自己的夢想,怎麼沒辦法用相同眼光去面對愛情呢?」語畢,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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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聞言,內心一凜,頓時又陷入傷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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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自身對於黃宜辰的此份濃烈感情,寒霜般的苦惱,始終腐蝕著柳文宇,不肯輕易放過他。良久,柳文宇又憶及今日,楊紫盈那耍起小性子的嬌憨,忍不住噗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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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及中華龍於楊紫盈離開後,老者要柳文宇趁著四下無人,先行返家休息。臨走前,特意對柳文宇說了些什麼超能力管制局,什麼要多多勤走基層,去了解底層人民的生活,還說什麼之後會有專人來找他之類的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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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時柳文宇由於剛救下整車的民眾,仍沉浸在狂放的成就感之中,根本沒多餘心思仔細聆聽中華龍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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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較清楚的部分,僅有中華龍再三強調,須小心隱藏自身的蹤跡,政府會將事情掩蓋好,不要公開露面,讓民眾以為是警方解決的即可。還告知政府答應提供一億贖金換人的提議,肯定是有意欺騙綁匪的,目的是為了幫忙中華龍與楊紫盈兩人,爭取更多的救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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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政府是瞞著公眾,秘密與台灣的超級英雄們合夥嗎?是不是和那超能力管制局有關?龍爺說會來找我的專人也是屬於這個機構的嗎?可為什麼不願公開呢?另有什麼苦衷或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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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捋不清頭緒,思緒又開始到處飄忽,他突然記起那晚在嘉義火車站前時,所感受到那份看著火車駛去時的無助,以及後來超能力赫然啟動的驚喜。依稀記得當時,耳邊傳來了一句非男亦非女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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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之所願乃博愛之行,吾便應允汝之呼告。吾子!謹記,為眾生仗義,此乃真切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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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幫助他人的心念,才是啟動自己超能力的關鍵。更讓人振奮的是,神靈,其實一直都在看顧著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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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沐浴於感恩之中,縱情享受著這奇蹟般的恩典,突感些許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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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還遺忘了些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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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洪昇雄正臥在家中床鋪,做著遭好友再次丟包的噩夢,口裡含糊著一定要打死柳文宇之類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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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洪昇雄獨自一人,花了將近半個小時,孤單地踩著夾腳拖走回家。不合尺寸的拖鞋,將腳背外側都給磨破了,痛得他整晚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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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的是,柳文宇這叛徒在宿舍這頭,竟壓根沒有想到洪昇雄的落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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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尚疑惑著是否落下了什麼己身並未注意到的事物,忽然間鼾聲大作,只見柳文宇朝著自己腦門一拍,似是想起了些什麼。青年起身,緩步走到顏世寬床旁,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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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世寬,你是不是沒刷牙就去睡了?太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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