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靜的加護病房,空氣瀰漫着藥水的味道。宇浩靠著牆,低著頭,盯著地下,兩手交叉於胸前。他不敢靠近床邊,不想讓唐敖風知道自己來了;但也狠不了心離開,深怕萬一唐敖風真的出甚麼事來,自己會後悔。在等待唐敖風醒來時,他心裡不停盤算著:那一通電話,到底是誰打來的?而且他好像知道這場車禍不能讓唐敖風死。
「老爺?老爺?你醒了。少爺!老爺醒了。」柏熙的聲音把宇浩從思緒中拉回現實。宇浩抬起頭來,但沒有走過去。
「老爺?你覺得怎樣了?我去叫醫生來。」柏熙擔憂地問道。然後便往外跑去找醫生。此時,病房只剩下唐敖風和宇浩。唐敖風慢慢把頭轉向門口那個方向,顫抖地伸出手來,用盡全身的力量吐出兩個字:「小宇。」
宇浩很想逃跑,不想面對著唐敖風,因為他怕自己狠不了心來。當他轉身打算走出房門時,醫生就來了。宇浩停下腳步,看著醫生為唐敖風檢查著身體。過了若干時候,醫生和護士們也停下來了,醫生也徐徐地說:
「唐老先生因為血管爆裂導致中風,這對他日後的行動會大受影響。詳細的情況有待觀察,但相信以輪椅代步的機會甚大。而且所有的工作必須暫停,加以休息。」
「可是醫生,老爺的說話能力會受影響嗎?」柏熙問道。
「照現在的情況看,說話能力所受的影響尚算輕微,影響應該不大,可能有時候口齒會有少許不清,但整體來說沒有太大的問題。」醫生說道,「還有,你們也不要逗留太久,以免打擾病人休息。」說畢,醫生便走了。站在一旁的宇浩見唐敖風已經醒了,而且亦沒有任何生命危險,就轉過身來,打算步出房門離開。可是才剛踏出一步,便隱約傳來唐敖風的低喚:
「小宇……」宇浩站住了。
「小宇,你…你願意…回公司來幫我嗎?」唐敖風有氣無力地說道。宇浩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只是依舊盯著前方。
「小宇,你願意嗎?」唐敖風再三重複問道。宇浩深呼吸一下,冷言道:
「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只需休養。」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踏出房門。他一邊沿著走廊走著,一邊想著:
最後自己還是狠不下心來,還是答應他回公司幫忙。這個決定對嗎?結果會不會像輪盤一樣,怎樣轉,最後也會是轉到同樣的結果—死亡。梓瑜、爸、媽,我做得對嗎?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是對他好嗎?我覺得我已經沒有能奈可以面對多一次親人離開的情境,已經不可以了。
走到轉角處,宇浩發現眼前的病房裡半坐臥的人有點熟悉:這個人……是……是那個叫尚軒的人。他為甚麼也在這兒?宇浩推門進去,尚軒亦感覺到有人走進來,不禁抬起頭來,對上了宇浩的視線。
「你,甚麼事了?」宇浩不帶情感地問道。
「哼。」尚軒冷笑了一下,繼續說:「沒想到你是唐氏集團的唯一繼承者。」
「你為甚麼會知道。」宇浩冷冷地說道。
「有人告訴我,只要殺了唐董事長,那就可以狠狠地傷害你。不需要用下午那種投擲椅子的愚蠢方法。」尚軒平淡地說道,彷彿一切與他無關,或是小事一樁。
「這場車禍是你造成的?」宇浩語氣不變,可是左手的拳頭已緊緊地握著。
「原來最愚蠢的是我。這場車禍傷得最重的還是我,腿被撞斷了,肋骨也斷了幾條;而唐董事長只是擦傷。這是害死志康的報應嗎?」尚軒苦笑著。
「是你開車撞上去的。」宇浩繼續問道。拳頭握得越來越緊,手上的手鐲開始發出微溫和絲絲的藍光。
「是,又如何?殺了我吧!反正經過這個月來的欺凌、折磨,我也不想活。」尚軒心灰意冷地說道。本來想藉著車禍要宇浩後悔,並解決自己的生命。誰知道,兩個目的也失敗了。
宇浩沒有說話。只盯著眼前的尚軒,眼裡透露出冰冷、陰森的神色,讓尚軒不禁全身也震顫了一下,他感覺到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滲出絲絲的冷汗。宇浩心中的怒火莫名地越來越強烈,手鐲中的所發出的藍光也越來越明顯,不再是一絲絲的、斷斷續續的。尚軒伸手擦去額頭上冒出的汗珠,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快得有點不受控制,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他不停地深呼吸,一大口、一大口地吸著空氣,但還是很辛苦、很難受。尚軒看著眼前的宇浩,突然覺得眼前的宇浩不是人,而是一個充滿著死亡氣息的死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冰冷氣息正緊緊地包圍著自己,壓迫著自己,讓自己不能正常呼吸著,是窒息的感覺。尚軒下意識地按著自己的胸口,辛苦的低聲道:
「死…神……」
這一句話像雷電一樣,劃過宇浩的腦袋,宇浩猛然一震,他的眼神回復原來的神色,只是冷冷的,可是已經沒有那種不慄而寒的感覺。他慢慢地鬆開那緊握的拳頭,手鐲上所發出的熱也漸漸冷卻下來,所發出的藍光也慢慢消逝了。同時,尚軒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慢下來,呼吸也回復正常。一切就像回到原本的狀態,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般。尚軒心有餘悸地看著眼前的宇浩,雖然他讓自己知道其實自己並不想死,可是那一種絕望、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它所帶來的恐懼實在難以消散。
「你……」尚軒欲言卻止,眼裡盡是驚魂未定的神情。
「無論如何,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宇浩冷冷地說道。他想了想,又冷言道:「還有,不要碰唐敖風。」說畢,便轉身往門口走去。
「你…你真的是唐敖風的孫子?」尚軒突然開口問道。宇浩站住,沒有發言,又繼續往前走了,離開這間病房。
剛才是甚麼一回事?我感覺到身體裡的力量好像被某種物質吸走,心跳不停地加速,頭好重、好暈。而且手上的戒指發出強烈的藍光,像呼應著甚麼般,而且它有種快要把我的靈魂吸走的感覺。到底發生甚麼事?
脩一手按著桌面,另外一隻手在按著兩邊的太陽穴,不停地思索著。剛才的事實在太奇怪了……
「怎樣了?下午才見過面,那麼快又在想我。」璃笑著說道。
「這枚戒指……我……」脩還殘留著昏厥的感覺,都不知話該從如何說好了。
「我感覺到…你的生命氣息好像慢慢的、慢慢的,在減弱中。死亡氣息充滿在這個房間裡。你……」璃飄上前,來到脩的面前,徐徐地說:「想跟我渡過奈河橋嗎?」
「胡說!」脩怒吼道。可是這一刻他的身體太弱了,整個人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看,現在的你就像三魂沒有七魄般,不完整的靈魂,又怎樣支撐著沉重的肉體。」璃冷冷地說道。
「你給我怎樣的鬼戒指!剛才它差點把我整個人的力量全部吸走!」脩把戒指從無名指上取出,再把它狠狠地丟向璃。璃笑了笑,降落在地面,再把戒指從地上撿起來。她把戒指舉高,讓它在燈光下反射出閃閃的亮光。她一邊享受般看著它,一邊說:
「它那麼漂亮。你真的不要它了嗎?」璃沒有聽到脩的回應,便繼續微笑地說道:「沒有它,你就不能再隨意地殺死那些欺騙你、陷害你的人了。你可真的不要它了嗎?」
「……」脩沒有回應。他按著兩邊的太陽穴,心裡不停地掙紮著:他捨不得不要那枚戒指,但是自己的仇還有沒報,不可以死。
「怎樣了?考慮成怎樣?」璃繼續一邊玩著戒指,一邊笑著問道。
「它是不是會把我的生命吸走?」脩冷言道。
「這個……」璃露出一抹冷笑,又繼續說:「就看你怎樣使用了。」璃看到脩那塊冰冷的眼神中透出絲絲的茫然,不禁笑了笑,躍身飛到不遠處的半空中,說:
「這枚戒指……我就留在你身邊。你用不用它,隨便你。」然後便消失在空氣中。留下的脩靜靜地盯著桌上的戒指:我該繼續用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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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現身於一棵大樹上,盯著那間沒有亮燈的房間:他還沒有回來嗎?還是已經回到家,睡了。剛才,他的力量是不是被喚醒了?那個時候,她聽到了屬於冥界的歌聲,正不停地召喚著自己。而且她身上的力量也好像隨著這些「音樂」,一步一步地增強。而她知道,只有他可以。而且脩的生命氣息變得微弱,也是因為戒指同時被召喚了,把身邊所有的生命氣息轉化為死亡氣息,再吸收,吸收……本來璃那冰凍的心應該沒有任何的感覺或情感,可是心裡卻浮現着一種被壓著的感覺,這是一種人類的情感嗎?是因為「他」即將要面對殘酷的真相嗎?可是為甚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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