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最後也沒事。現在只等她醒來。」俊勛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小聲地說道。
「嗯。」某人哼著鼻音應道。俊勛往聲音來源望去,看著那倚靠著牆邊站著的宇浩說:
「可是你的記者招待會搞砸了。你的公司……不要緊嗎?」
「還好。也許把它賣掉,會是最好的選擇。」宇浩說道。
「但…你的面色好像不太好。你沒事吧?」俊勛問道。宇浩面色蒼白,一臉虛弱的。
「還好,我沒事。」宇浩喘著氣說道。
「但是……」俊勛還沒說完,一把熟悉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該不會唐總裁受不住公司倒閉、愛人命危的雙重打擊,要昏倒地上吧。」
「刑傑脩?你為甚麼會在這兒?」俊勛疑惑地問道。按道理說,書雁昏倒這件事就只有他跟宇浩知道,應該沒有泄漏出去的。
「我當然要來看好戲。唐氏集團唐宇浩總裁因情愛大受打擊,心律不正猝死醫院。這個標題是多麼精彩,多麼猛烈。你說我講得對不對?唐宇浩。」傑脩沒有理會俊勛,只顧著走到宇浩跟前說道。
「邢傑脩。你這樣…是甚麼意思?」俊勛在旁問道。眼前的傑脩,好像跟平常乖乖的學生模樣不太一樣。不,是差很多。
「怎樣?唐宇浩,虛弱得一句話也不能說?」傑脩冷笑地說道。他等這一刻多麼久了,唐氏集團垮了,唐宇浩失去所有的東西,包括他的性命。
「是你。那通電話是你打給我的。對吧?」宇浩不帶情感地說道。
「唐宇浩,看來你比我想像中聰明多了。」
「你目的是甚麼?」宇浩冷冷地直接問道。
「還真夠直接喔。也是,時間也不多了。看你的樣子,也撐不了多久。那枚戒指還真好用。」傑脩一副不相關的樣子說道。
「戒指……」
「還記得大概幾個月前在保健室,你把一枚課室裡撿到的戒指還給我……」
「那枚……」宇浩想起了。這幾個月忙著公司的事、又忙著課業,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別的,更何況是那件事。
「看來你是想起了。對吧?那枚戒指看來很普通,但是它卻幫我很大的忙。幫我…」傑脩停了停,又說:「讓那些我討厭的人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戒指甚麼可能讓人消失?莫名其妙。」俊勛在旁說道。
「邢傑脩,你到底是誰?」宇浩問道。他覺得自己支撐到極限,已沒有時間拖下去。那枚戒指應該也跟璃脫不了關系,這個人的底蘊到底是甚麼呢?
「在我說我是誰之前,有一些事我想你應該要知道的。」
「甚麼事?」宇浩問道。傑脩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俊勛,又回頭對宇浩笑了笑,徐徐地說:
「你的好兄弟,應該也有事瞞著你很久。對吧?韓國四大財團之一,卞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卞俊勛。」宇浩望了望俊勛,驚訝的神情在他眼裡一瞬即逝,快得難以讓人察覺得了,又再次看著傑脩,哼著鼻音,一臉不在乎道:
「嗯。」
「唐宇浩,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只是大家沒有問,我也不多說。」俊勛見身份敗露,只好乾脆承認,並自我解釋一番。可是現在這房間裡的空氣凝固得有點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他該如何是好?
「怎樣?被兄弟蒙騙的感覺,難受得話也說不了嗎?」傑脩的聲音打破沉默的空間,嘲笑似是說道。這句話在俊勛的耳裡是多麼諷刺,多麼難受、內疚。難道這些日子來,他這個當兄弟的是當假的嗎?
「邢傑脩,說重點吧。」宇浩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了,全身的力氣也快要沒有了。剛才在急診室外,他緊握左拳,為連累了書雁而感到生氣。那個時候,手觸的藍光越發變亮,最後變為光線往急診室照過去,直到醫生出來說她的情況安定下來,藍光才慢慢地消逝了。而自己頓時間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渾身也變得虛弱,呼吸也越變急促,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好吧。看樣子你也撐不了多少,那我就告訴你。在二十一年前,有兩個男孩出生了。一個男孩本來可以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卻因為另一個男孩的爸爸離家出走,家族生意沒有人承繼,被逼著要回到那個所謂的大家族裡。從此以後,那個男孩就像被關進大鳥籠裡,每天要規行距步,察言觀色的生活。不能像別的小孩一樣到處胡鬧,每天放學就被送回鳥籠,接受訓練。後來,這個鳥籠的主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狠心得惡意操縱股市,讓女婿的公司陷入嚴重的債務危機。最後迫得連唯一的女兒和她的丈夫也跟著先後自殺了,只剩下這個男孩。從此以後,幸福對於這個男孩來說已經死了,留下的就只有復仇。如果不是那個男生,這一個男孩就可以自由、幸福的生活。為甚麼現實那麼殘酷,那個男生可以開心的過日子,而這個男生卻每天察言觀色、帶著仇恨而生活!不過最後老天還是讓這個男生遇到她,遇到一個可以讓這個男生復仇的她。今天,這個男生成功了。他讓那個恐怖的鳥籠垮了,那個男生也失去了所有,包括女人、兄弟,還有生命。」說畢,傑勛忍不住瘋狂的大笑起來。
「那個男生是你,而另外一個就是我,對嗎?」宇浩說道。
「唐宇浩,你真的非常聰明。我開始有點捨不得你離開了。是,那個男生就是我。我原來的名字叫唐宇修。是唐敖風的女兒所生的唯一兒子。論資排輩,我應該是你的…表弟。」所有事情解開了,終於知道為甚麼邢傑脩會知道自己是唐敖風的孫子。原來他就是自己姑姑的兒子。小時候,模糊的印象中爸爸好像曾經說爺爺有兩個小孩,一個是爸爸,另一個應該就是姑姑……應該是吧?不管,至少知道誰放消息出去,誓要把唐氏集團搞垮了。
「那麼,你跟璃有甚麼關系?」宇浩單刀直入問道。
「他把靈魂賣給我,以換取戒指之用。」久違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披著黑色斗篷的璃出現在半空中。她笑了笑,又說:「時間差不多了。來吧,我們走吧。」
當宇浩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他躺在一條路上,兩旁佈滿了樹木,隱隱約約透出昏黃的燈光,偶而因陣風的吹拂而枝葉間發出沙沙的磨擦聲。望向旁邊,發現唐宇修也躺在不遠處,他眼簾下的運動,展示出他也快醒來了。果然,不消一會唐宇修也慢慢醒過來了。宇浩慢慢地站起來。同時唐宇修也跟著站起來,並說:
「這裡是甚麼鬼地方?」
宇浩沒有回應,只是下意識地向右邊走去。這個地方,很面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印象中應該沒有來過。宇修見狀,甚麼也沒有說,只是跟著走而已。在這個陌生的環境,從眾永遠都是一個很好的解除不安選擇。
走了若干小時左右,一幅熟悉的景物納入宇浩的眼簾,他喃喃道:「奈河橋……」他終於知道這裡是哪裡,剛才走過的應該是通往陰間的道路:黃泉路。
「唐宇浩,這兒是甚麼地方?」宇修走上前問道。直覺告訴他唐宇浩停下來一定是有原因的。
「眼前這座橋是奈河橋。」宇浩徐徐地說道。
「甚麼!」宇修忍不住叫喊起來。又大聲叫喚道:「璃!妳在哪裡!給我出來!」
「見過王子殿下。冥帝殿下已在大殿等候,請王子殿下跟著臣走吧。」幽出現在半空中,並來到宇浩面前,恭敬地說道。
「你認錯人了。」宇浩不帶感情說道。
「他沒有認錯,你的確是王子殿下,冥界之子。」璃出現在半空中,並在橋的圍欄上坐下,一邊說道。
「璃!我是叫你把唐宇浩帶走!為甚麼連我都帶到這裡來!」宇修見璃出現,立刻衝口而出質問道。
「修,我不是說過,你的靈魂早已被囚於冥界中,只有冥界之子才能釋放。既然冥界之子回來,你想必也要跟著回來。」璃不帶情感地說道。
「這到底是甚麼回事?」宇浩沉聲問道。
「你手上的手鐲是冥界之物。只有冥界之子所能擁有、使用。你得到它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早在二千年前,你不忍一個心愛的凡間女子因你而陷入永不復生之路,私下把她的靈魂放回凡間,觸犯規例。冥帝殿下讓你墮入輪迴之道,歷盡人世間失去至親之苦,以作懲罰和磨練心智之用。而今生是你最後一個試練。那隻手鐲就是為甚麼你至親、至愛的人都離你而去的原因,它會一點點吸收人類的生命力。王子殿下,這就是璃所要稟報的一切。」她停頓了一下,轉向修說:
「也就是為甚麼我跟你說不能把他帶走的原因。因為我的力量、身份不容許我這樣做。」
「所以一切都是因為這隻手鐲、因為我?」宇浩依舊沉聲問道。
「可以這樣說。」
「那麼,我回去也沒有意義。請妳釋放唐宇脩的靈魂,讓他回去吧。我留下來就行。」宇浩說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父母、梓瑜都無辜地離開了。一直尋死不果的自己,最後還是回到原點,來到冥界。這是多麼諷刺的事情。也許自己的留下,書雁就不會再出事了。
「唐宇浩!這是甚麼意思!你以為這樣是為我犧牲,大義之行嗎!我不需要你的施捨!」唐宇修走到宇浩面前大聲問道。
「我這樣做只是因為我相信爺爺不能接受同時失去兩個孫子。你就代我好好的幫爺爺打理唐氏集團吧。對於你,我也只能說一聲對不起。再見了。」宇浩揮一揮手,就一股力量從前面把唐宇修吸進去,瞬間消失那剛才那條路的盡頭。看著唐宇修能夠回到凡間,宇浩心裡鬆了一口氣。心想:最應該消失的是我,再見了,我唯一的表弟。他望回來,對璃說:
「璃,我是不是沒有選擇了?」
「不知殿下這樣說是……」
「如果我要把這隻手鐲除掉,放棄成為冥界之子,是不是不可能了?」聽見些,璃再次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從胸口處傳來。放棄冥界之子……不可以這樣的……她不能讓他永遠消失的。她想了想,努力保持鎮定地說:
「也…不是。現在你已經擁有神力。只要把體內的真元引出來,放到手鐲裡。那麼手鐲就會自動脫掉,但是同時間你也會因為失去真元而魂飛魄散。」
「原來也有方法。謝謝妳,璃。」宇浩說畢,便嘗試把真元引出來。璃下意識馬上衝到跟前,摟著宇浩說:
「不!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消失!」
「璃。謝謝妳。妳把我心裡積壓已久的問題一掃而空。現在我可以回到童年般,輕鬆的面對所有事。璃,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在幾個月前,發現自己已經愛上妳。聽起來還真荒謬。如果這一份愛,只會帶來死亡,那我寧願不再存在。」宇浩柔聲說道。這時真元已經到達口邊。宇浩正準備吐出來時,兩片柔軟的嘴唇伏在他嘴上,有一股氣流把真元再次送回原來的地方。這一刻,兩人彷彿置身於雲間,那是多麼的柔軟、熱烈。宇浩也情不自禁的回吻她,這時璃也閉上眼睛,享受著甜蜜的回應。
過了一會,宇浩驚覺這樣做是不應該的。他把璃推開,然後不知所措地說「璃,妳這是……」
「我…我實在不能眼睜睜看你消失。對不起。」此刻,宇浩發現璃的身體若隱若現,好像快要消失。
「妳到底做了甚麼!」宇浩怒吼道。
「我把所有的神力用來封印這隻手觸,不讓它接受你的真元。」璃留下一道眼淚,說道。這也許是成為死神後第一道眼淚,也印證著她的結束。
「璃!」眼看著璃的消失,宇浩歇斯底里地大喊著,全身也無力地跪下來了……
「假若父皇母后沒有要事,賽普斯就先回自己房間。」在冥界一座宏偉的宮殿內,一個冷酷的男生不帶情感地說道。
「好。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回去吧。」冥帝說道。這個兒子,不管是二千年前,還是二千年後,他還是為情所困。這是該說他命中注定的好事,還是壞事了?
賽普斯回到自己的房間,馬上走到桌上的水晶球跟前,全神貫注地看著。球裡就呈現出一個她:一個小女孩臉上掛著陽光般的笑容,一邊吃著棒棒糖,一邊跟她的媽媽手牽手地逛街。她是璃的轉世。七年前,一個叫唐宇浩的小子跪在冥帝跟前,求他把璃救回來。冥帝抵受不了那小子的苦苦哀求,加上冥后的勸說,最後也出手把散掉的靈魂碎片集合回來,並重新塑造成完整的個體了。但為了懲罰她擁有了作為死神不該有的感情,決定讓她墮入輪迴之道,體驗人世間的疾苦和七情六慾,剝奪神的稱號。眼看著這個小女孩那麼幸福的神情,賽普斯也會心地笑了。他覺得也許這個結果,對於她來說,比起當死神會更為適合。不過最意想不到的,她的媽媽居然是俞書雁。不知道父皇是不是故意的,好讓自己一次把想看的都看到。至於她的爸爸,就是俊勛那臭小子。這臭小子在唐宇浩離開了一年半左右,就把書雁的肚子搞大,最後順理成章、詭計達成地把書雁娶過門了。那次看著他趁著酒醉後意識混亂、迷糊,故意把書雁推到床上,氣得賽普斯一手把水晶球打破了。最後只好請冥殿裡的工匠把它修理好。而再次看水晶球時,書雁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想起這些往事,賽普斯也不禁嘆了一口氣,然後不自覺地微笑了。他順手一揮,水晶球的畫面變了。裡面出現了一個穿著筆挺的西裝,年輕有為的男生。他是唐宇浩的表弟,唐宇修。他從冥界回去後,努力把大學修完了,接任了唐氏集團的生意。當時,俊勛也在記者會被搞垮後的兩、三天後,從老家調動了一些資金,注資唐氏集團,成為股東之一。現在集團也成為了全國經濟的重要支柱之一。但是也許是故意的,宇修他老是把行政總裁一職懸空了,是因為唐宇浩嗎?
看到這裡,賽普斯覺得心裡有著莫名的空洞。他們都過得很好。而自己,唐宇浩,最後剩下的,還是只有自己。彷彿一切都從來沒有擁有過……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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