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熬過沉悶的課堂,回到家裡後,黑收通知:「你已被封鎖」
於是黑鴉又傳送了一個短訊過去。很快就解除封鎖而且回覆了。
「建議你最好找朋友出來比較好。尤其是你現在這個年紀,最好還是跟朋友一起玩。而不是找我。」大概是曾經有著同樣經歷,對方給出建議。
「你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對這種事最有經驗的。」
「你啊……當我是甚麼?」
「動不動就會死翹翹的奇葩。」對方收到黑這句話後,彷彿受到暴擊傷害一樣沉默半刻,最終只回傳一個表情符號:🙄
然後就標註了之前的一段話:「還是這句話——找朋友談談。這種情況最需要跟朋友傾訴。」
「他們未必有空。」
「照說,朋友就是這種時候的最大救星。」她又回覆。
「只要你願意說,他們都會願意聽。」她回覆後就離線,似乎該時候休息。
黑盯著通訊程式中的群組,那是她與美紀他們一同創建出來的,可能是學業太忙,自從升上高中後就沒有再聯絡。黑思考了一會兒後,便開始起草訊息:
各位,我……
游標一直在「我」旁邊閃爍。這一刻,她不知道可以說甚麼,她第一次如此迷惘。一直以來都是有個人賦予她明確的目標,那人已經不在了。自己在日本生活期間試圖維繫的事物亦隨著時間推移,大家都各散東西了。她一下子失去了一個明確的目標。
既然如此⋯⋯只管按心裡所希望的去行就好了⋯⋯黑鼓起勇氣,遵循心中感受才把句子打完:「各位,我想念你們。」
句子傳送出去後過了一段時間,仍未有人回復,黑就斷定他們大概在忙於趕功課、學習等,或是維繫住自己在高中建立起來的生活圈子。她對住手機發了一會兒呆後,就決定放下手機,先睡覺,明天再看看心情有沒有更好。結果在她刷牙時,訊息一個接一個的在群組中彈出。大多數都在問候她的狀況,其中奈奈更是提議找個日子來一起去玩,而繪羽則因為身處殖民地,恐怕要長假期才能回到日本。
黑梳洗完回到睡房,發現手機正因為群組不斷彈出訊息而瘋狂叫囂著。於是拿起來看。
看著眾人的訊息,黑第一次感到鼻子酸酸的。自己到底是何時丟失情感呢?是因為那個血色聖誕節的緣故嗎?因為親眼看著親人被殺,導致自己原本的一切都隨著親人離去嗎?不管是最初母親賦予的名字,以前可能存在的幸福記憶,甚至連親人長相都完全無法記起。
也許是毋須再殺人,毋須再承擔這些事,原本封閉的事物就突然被打開吧⋯⋯黑心想。她亦只能寫下一句「謝謝」
「太見外了吧?不如就這樣吧,每個月首一個星期六見一次,怎麼樣?」美紀提出建議,奈奈即刻附和,兩人到底是何時變得這麼友好?黑對此感到好奇。
「不對呢,不如隔兩個星期六就見一次吧?」奈奈馬上又回覆。似乎她還頗想見大家。
「好好,那麼繪羽就只能另外再約囉!」美紀說罷,又特意標注黑:「你有甚麼事都可以在這裡說,我們是朋友來。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
見到這句,黑更是感覺到自己在流淚,也許自己心底還是很想跟普通孩子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平平凡凡的工作、拍拖並找到幸福吧?
一察覺到這些,黑就更覺得自己實際上比某個動不動就會死翹翹的奇葩更殘缺。或許自己應該要找回那段丟失了的童年吧?只有這樣,自己或許能夠找回成為殺手前那個平凡的自己吧?
唯一已知線索大概就只有那傢伙的朋友,而他的女兒好似跟那奇葩是朋友來⋯⋯於是黑就向那個奇葩要了某人的電話。不過時候不早了,就算現在發過去都未必有人回應,於是就直接睡覺去。待睡醒再處理。
翌日,她發了個訊息後,就到高中那裡開始新一天。雖說是高中,但實際上是被歸類為技術學校等能夠考取專業資格的學校,是能夠讓學生們儘早離開校園並進入職場的學校類型。畢竟黑已經是孤身一人,縱使政府方面為了監視這個前殺手,曾經派人作為她的監護人,但她拒絕與該監護人同居。一來自己習慣了獨來獨往,二來她希望能夠作為一個普通人活下去而只讓該監護人獲得聯絡電話作定期聯絡。
因此她的一天還真忙碌——白晝上課、夜晚去兼職。駿知道後曾希望能夠至少在生活費上援助黑,但都被她拒絕了。也許是認為自己殺死對方妻子,無資格去接受他的好意吧?
美紀得知後,在某個週末約了她出來後,就以AA制平分費用為由要了轉數用的帳號,並讓父親打錢進去。
「就說不用了⋯⋯」
「你現在無親無故呢!這樣完全不休息的半工讀可是會捱壞身體,這些錢儘管拿去。」
「可是我⋯⋯」仍未等到黑說出口,美紀已經讓她把話吞回肚子裡:「若你是想搬出你殺害我媽媽的事來推搪。不好意思,門也沒有!況且你只是收錢辦事、沒有任何私人恩怨的,而且真正想讓媽媽死的人已經得到法律制裁。我們之間除了友情就是友情!」
「你這是饒恕我嗎?」
「應該說想清楚因果後,根本連生氣都沒有。更多的是只要你希望不再殺人,我們會全力支持你。」聽到美紀如此說後,黑更覺心深處有甚麼在翻騰、攪動著。也許比起被那些前來為親人報仇的受害者親屬們所殺,自己還是更希望被某人寬恕吧?
美紀一家只是個特例,不是每個人都能饒恕動手殺死他們親屬的人——理性前來告誡黑。
我當然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但我還是希望能夠不再為某天被某人尋仇殺死擔驚受怕⋯⋯我是在怕嗎?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自己一直都在怕某天被某人因某種理由殺死,所以連活著都變得如此消極嗎?是從何時起呢?是從哪天親眼看著家人一個接一個被殺起嗎?還是失去了那個人起嗎?
黑只知道自從知道奧斯特在世界某處死去後,封閉已久的情緒漸漸的決堤而出⋯⋯不,應該在更早以前就已經開始決堤吧?在被他丟到這裡、恢復了當天記憶後,就已經開始決堤吧?
黑看著美紀那一副見鬼的表情,看來自己又再次淚腺失控了。
「對不起⋯⋯似乎嚇倒你⋯⋯」黑如此說,並試圖找出紙巾來擦拭眼淚。但視線已經被眼淚所遮蓋,所以還是讓美紀幫忙。得知眼前這傢伙始終會似個普通人一樣會哭泣,美紀才覺得黑是個正常人。
自她認識黑起,她就覺得那傢伙是個面癱——一個嫌棄麻煩、安靜的面癱。甚至覺得她是否只是個木偶,但隨著相處的時間變長、認識加深,她知道黑還是有個人情緒的,只是不太懂得處理自己的心情,因此只能一直封鎖、一直擺著面癱相。
她並不理解黑在到日本生活前經歷過甚麼,黑並沒有說太多。她只知道黑就是黑鴉——那個聞名國際,在富翁、達官貴人當中聞風喪膽的殺手。也許在成長歷程中,黑都對那些被自己親手奪去的性命感到內疚,只是平時以理性思考來壓住。久而久之,這些被積壓下來的負罪感在最近終於開始爆發了。
如果她父親不是傭兵或是殺手那一類的話,也許她的人生都會有所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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