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小醜鴨與天鵝

　　「你這傢伙倒底是哪根筋有問題啊？連基本的走位都能出各種岔子，請問究竟是哪一塊腦細胞叫你報名舞劇舞者的？給我繃緊你那雙可悲的腿的神經，跳在正確的位子上，一公分也不准偏掉！」

　　唉，就算潔西卡現在罵的人不是我，我也快受不了她這副發飆的瘋婆樣。　　

　　身為繆思獎主題舞劇的總負責人，這是今天第四次潔西卡對馬文破口大罵了。

　　可憐的傢伙，舞劇的前段他得接連做出三個斜向的大跳，然後迅速進入跳接的準備位，接住朝他跳來的伊凡娜。

　　可目前他沒一次成功接住她過，每次總會讓對方尷尬地落地，更別提他倆還在半空中撞倒彼此兩次。

　　「沒事，潔西卡！他只是太緊張了，妳讓大家休息一下，下次馬文一定能接到我的。」

　　伊凡娜走到表演廳的舞臺前緣，彎腰對翹腿坐在觀眾席的潔西卡喊道。　　　　

　　她白色的緊身舞衣後背的衣料已被汗水浸得透明，我想我的也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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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離開自己的站位到舞臺後方的雜物間查看了下手機，螢幕顯示12：35

　　我想此時應該不是只有我想出校門去吃午餐，潔西卡六點半就把我們叫到表演廳集合了，我甚至來不及在排練前找機會吃點東西。

　　「好，休息十分鐘，四十五分的時候大家在舞臺上集合，從第二小節重跳一遍。」

　　「嘿，潔西，看看時間吧，妳要不乾脆放大家去吃午餐？餐廳都要關門了！」

　　現場大概只有我敢在這節骨眼對耐心即將耗盡的潔西卡大聲抗議，同時也是因為我真的快餓昏了，十分鐘後我可能會在馬文和伊凡娜又一次跳接失敗前先暈倒在舞臺上。

　　「然後我還得等你們消化？我很清楚待會一定會有人叫不回來，丟給我一堆蠢藉口！

　　現在好不容易人齊了，除非完整排練過一遍，沒有人再出差錯，否則誰也別想回家！

　　我不只看過時間，還看過日曆，離正式演出日只剩不到三個星期，看看我們目前的進度，妳認為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我不清楚潔西卡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有責任感，主動扛下舞劇的大小事務，也搞不懂為何她最近失去以前那種遊刃有餘的作風，這是我和她認識的兩年來潔西卡最暴躁不講理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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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感動了，看來我得繼續空著胃跳舞了……」

　　「你是不是餓了？我這裡有一些吐司，可以先給你填填肚子。」

　　走下舞臺右側的台階時，似乎有人聽到了我近乎淒慘的呻吟聲。

　　抬頭一看，泰勒——沒錯，就是菲力克斯歡迎會上找我聊天的調酒男孩——順手抓過首排觀眾席上的一個黑色斜肩包，接著半袋全麥吐司被遞到了我面前。

　　見我沒有馬上接過，他輕輕咳了幾聲，把手縮了回去。

　　「呃，抱歉，我沒有想到妳也許不喜歡全麥的……啊，糟糕！」

　　泰勒不小心弄掉了吐司，我趕忙在其他人踩扁它之前拾起這袋吐司。

　　「其實呢……恰恰相反，我只吃全麥吐司。白吐司可不是維持身材的選擇。」

　　袋裡還有三片吐司，我拿走一片，再拿出一片給泰勒。

　　他在這次舞劇裡負責拍攝與錄影，已經舉著相機拍攝舞者四個多小時了，也難怪他會拿不穩這袋吐司。

　　吐司嚐起來不像正宗的全麥，因為有不太自然的甜味，像是加進砂糖調味過。

　　吐司加葡萄乾對我來說好比巧克力醬配大蒜，但我沒得選。

　　我從舞臺階梯邊拿起水瓶好化解吐司的乾澀。

　　「謝啦泰勒，這樣我就可以再撐一個鐘頭。希望等會兒你的鏡頭能順利捕捉到馬文和伊凡娜跳接成功的瞬間。喔，介意讓我瞧瞧今天你拍的部份嗎？我一直很好奇從臺下看是什麼樣子。」

　　「……好、好啊，等我一下。」

　　差不多在我吃下最後一口吐司時，泰勒借給了我他的相機。

　　「老天，我跳得超像僵屍的！落地的時候和大象沒兩樣……」

　　「不會啊，妳看上去簡直就像職業舞者，更何況潔西卡從沒挑出妳的半點錯處。」

　　泰勒邊說邊遞過來一片吐司，我揮了揮手。

　　「等一下，這些照片……」

　　感覺哪裡怪怪的……泰勒拍的照片裡，怎麼我的特寫鏡頭好像比別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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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為什麼妳偏是要把所有問題都歸咎到我一個人身上？

　　明明是這支舞編得有問題！如果妳換種跳法，讓我從舞臺右側朝伊凡娜的方向跳，而不是斜著 ——」

　　「斜向的距離才容得下三次大跳，你個白痴！

　　拜託，你就承認自己實力不足，我們要換的不是跳法，而是換個人來跳！

　　琴！泰勒！你們兩個到臺上去，跳剛剛馬文他們失敗的部份，快，現在！」　　

　　潔西卡和馬文高分貝的爭吵聲瞬間吸走了在場四十多位學生的注意力，而無預警被點名的泰勒的吃驚程度可不亞於我。

　　「可是，潔西，他沒有穿舞衣，也沒帶足尖鞋，而且他報名的是拍攝——」

　　「我不管！隨便什麼人借雙足尖鞋給他，我給你們四十秒就定位，海倫，音樂準備！」

　　離我們最近的男同學立刻脫下自己的舞鞋，我則無奈地小跑著上了舞臺。

　　「預備……開始！一、二、三！一、二、三！」

　　潔西卡以響亮的拍手聲數著節拍，我沒空檔去好奇泰勒跳得好不好，好因為伊凡娜的十六圈揮鞭轉需要高度集中精神。

　　轉完後，我原地蓄力了半拍，以兩次八度跳來到泰勒面前，我張臂並繃緊渾身肌肉以維持待會在半空中的平衡，然後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間，將我向上拋起……

　　吁！他接住我了，接得非常穩。

　　泰勒的雙人舞技巧，原本就這麼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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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看看！連幕後人員跳得都比你靠譜多了，你確定還要怪編舞有問題嗎？」

　　潔西卡用酸溜溜的語氣嘲諷著無地自容的馬文，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被凡妮莎附身了。

　　說起凡妮莎，她自從巴黎的拍攝行程結束回來後就很明顯地悶悶不樂，報名舞劇服裝設計的她又時常拖稿，最後潔西卡直接換了人設計……

　　現在她不會也要對馬文做一樣的事吧？

　　「不，潔西，泰勒跳得很靠譜，但這齣舞劇的編舞的確沒那麼靠譜！」

　　我步下舞臺，大聲地向潔西卡解釋：「雖然我自己在臺上跳時沒什麼感覺，但我剛才看了錄像，這齣舞編得很……詭異！

　　而且要不要斜向跳還說不一定，我們還沒見到演出場地的舞台呢！

　　大家都知道舞劇是七個人編的——我不是指七個人合力從頭編到尾，而是編舞的人不斷把工作丟給另外一個人，導致整齣舞劇無法一氣呵成，看不懂在跳什麼！

　　浪漫、哀傷，又古典又現代，風格應該要連貫統一才對！相信我，潔西，繆思獎的評分標準裡編舞和舞者的技巧成熟度一樣重要，應該要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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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你們很煩耶！」

　　潔西卡氣得把手裡的記事本大力扔上舞臺，登時有幾頁寫有藍色墨水的紙飛了出來。

　　「妳覺得我幹得不好那就妳來幹啊！大家聽好了，從現在開始，琴•埃樂蒂•勒費夫才是總負責人，老娘不幹了啦！」

　　咆哮過後，黑色高跟馬靴踏上酒紅絲絨毯鋪過的階梯，潔西卡砰的一聲甩上表演廳的厚重木門，丟下了震驚在原地的我們。

　　「你們都聽到了，既然我現在是總負責人……」

　　空氣凝結了幾秒鐘後，我以自己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嘆氣，宣布道：「各位，今天的排練就到這裡為止，去吃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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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醜鴨與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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