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無心插柳

　「請妳去要簽名真的不是我的主意，而且推妳的人也不是我，我發誓！」

　　十點四十五分，海莉、潔西卡和我皆已返回宿舍，約瑟芬原本是為我安排了單人房，但後來潔西卡聽到我說我不想自己一個人住後，在我搬進來的前一天就神通廣大地說服另一位交情可能沒那麼深的室友，和我換床位。

　　雖然她一直強調那個女生是自願搬走的，絕不是被我「踢」出去的。

　　海莉正埋首案前猛趕作頁——裡頭也許有潔西卡的那份，而我正在邊佈置書桌邊查看課表課程的綱要細項，外加跟海莉鬥嘴。

　　「是菲力克斯拜託我把妳找過去，他真的很想和妳說話！」

　　我必須儘快結束對話並成功使海莉記住我真的不喜歡菲力克斯——不，是討厭，今晚我重新確認了，我對他是「討厭」才對。

　　海莉已經分神跟我耗了快一個鐘頭，再這樣下去她會趕不完歷史報告。

　　忽然，潔西卡同時拔高分貝和音調的尖喊叫我瞬間忘記要說什麼。

　　「不可能吧！該死的不可能吧！他媽——好啦琴，我知道這的確有些超過了，其實我沒那麼驚訝……但超扯耶，不要說IG限動，Thread上到處都是你和菲力克斯的照片、影片和標籤！」

　　海莉變得非常安靜，安靜到我以為她被歷史作業折磨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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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開手機主頁，不是進去IG一探究竟，而是進入Google的搜尋欄敲上菲力克斯的大名，因為我想知道歡迎會上的尷尬災難已延燒到多少社群媒體上了……

　　FB、IG、Threads、 Youtube、Shorts、Tiktok……喔我的天，連Discord 和X也不放過！

　　當我看到那些創意標籤時，換我也想尖叫了。

　　#菲菲生啃甜檸檬

　　#菲菲那部被我們遺忘的電影？

　　#菲菲與他甜蜜的新朋友

　　#菲菲和他的……新牛仔褲［註1］？

　　我激動地站起來，不自控地向後退，結果不小心被椅腳絆倒，摔痛屁股前有一隻手及時扶住我——還好，這次是潔西卡，不是什麼「菲菲」！

　　「不錯呦小姐，之前是我小瞧妳了。看來根本不需要我費心打造妳，妳早就已經是『琴•萬人迷•勒費夫』了！只是妳那神秘兮兮的父母不知為何不把妳放到早就屬於妳的舞臺上。」

　　嘛，事實上，約瑟芬每天都殫精竭慮地要我準備好隨時都能踏上舞臺，只不過她心目中最適合我的舞臺不是我想要的……還有，我的父母一點都不神秘兮兮，他們皆是極具影響力的名人——然而，現在那些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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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聊聊那部電影吧，琴，我在網路上一直搜不到它的可觀看片源。」

　　潔西卡還沒換下在歡迎會上的裝束，也沒卸妝，她就穿著那件低胸露背下襬高開衩的碎鑽綠裙，頂了張煙燻妝，靠在臥鋪的長梯上，悠哉地豪飲手裡的雪碧。

　　「妳當然找不到囉，畢竟那部電影的票房口碑都不怎麼樣。而且我早就忘記劇情了。」

　　「那跟我聊聊妳是怎麼試鏡獲選的，還有妳記得的一切和菲力克斯拍攝的幕後花絮。」

　　「我壓根沒去試鏡！那個角色原本已經有人演了，她是我這輩子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她很有天賦，很盡力想把一個戲份比菲力克斯還重，而且跟她本人性格完全相反的角色詮釋得無可挑剔！可偏偏開拍不久她意外出車禍粉碎性骨折……

　　我原本只是去探病，後來我陪她在病房一起對臺詞，菲力克斯大概是看見我唸臺詞的模樣，去跟導演舉薦我當替演！

　　製作方也表示最初是想要一個有八歲女孩那樣伶俐卻看上去更稚嫩的人，所以——」

　　「嘿，那他真是幫導演解決了一個大問題，製作一部電影很燒錢的，拍攝期拖越久燒越多鈔票！」

　　沒錯，但我也知道朋友有多渴望那個角色，甚至住院期間該休息的時候滿腦子都在想臺詞、情緒和演技那些事……是菲力克斯的自作聰明無情地毀了她的理想！這便是他給我的差勁的第一印象。

　　我本想拒演，但約瑟芬堅持我應該參演拓展人脈，之後朋友也鼓勵我接下這個機會，我才接演的。

　　我接著爆料菲力克斯拍攝時做過的所有惡作劇和愚蠢玩笑，談至一半，我轉身，看見潔西卡正努力憋著一抹令我作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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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多浪漫、多甜蜜的抱怨呀！他在妳小時候就掩藏不住對妳的好感，那如今他看到當年圓滾可愛的甜檸檬長成了婷婷玉立、生姿搖曳又散發清香的檸檬樹，他一定會――」

　　檸檬樹？

　　來不及反駁潔西卡，她一把攬過我的腰，將我推上了寢室門邊的牆。

　　「他一定會這樣做。」她伸手按在我在右側的壁上，向我傾身而來，與我的臉只有一吋的距離。

　　然後，她閉起眼睛。

　　「潔西卡！我們支持彩虹為枯躁的日常增添色彩，但拜託不要在寢室！」

　　謝啦，海莉。

　　我哼著Lemon Tree 的口哨旋律，順勢轉動門把手。

　　「妳要上哪去？」

　　「只是需要些新鮮空氣，一下就好。」

　　踏出宿舍大樓的門口，我才驚覺自己被菲力克斯糟心到完全忘了追問潔西卡中午請假的原因……罷了，趁散步時我再來仔細思考要怎麼問比較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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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之前去歡迎會的路上見過的水池，有威尼斯拱橋的那座。

　　走吧！希望我運氣好，橋上不會出現一對情侶，害我變成電燈泡。

　　抵達水池前，辦公大樓前有一樣東西狠狠地吸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叫我甚至將水池啦、拱橋啦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不會吧，這尊紀念雕像是……伊麗莎白•穆勒？

　　真正使我愛上跳舞的偶像，那年約瑟芬帶我觀賞她的個人秀，我僅僅六歲。

　　她是芭蕾史上最不可思議的女首席，總是能將眾多女舞者栽過跟頭的舞碼演譯得完美又不失個人特色，幾乎是專為鎂光燈而生。

　　更重要的是，伊麗莎白是位不折不扣的英雄。

　　八年前，當她在這所學院任教時不幸碰上可怕的火災，她英勇地協助教學大樓裡所有學生逃離後暈倒在火場中。

　　她沒有死，消防隊員和醫護人員從死神手裡搶回了她，然而她卻不再是從前的穆勒女士了。

　　不只是無法再度墊起足尖起舞，她喪失了大部份的記憶，性格大變，暴躁易怒又敏感脆弱，據說她目前待在瑞士一家療養院接受治療。

　　我想，如果沒有那場火災，她一定會繼續巡迴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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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聚焦在銅像的眼睛，恍惚間，我彷彿瞥見伊麗莎白流下了……一根藍色羽毛？

　　「珍珠！」

　　海絲？她來這兒做什麼？

　　「希望妳打起精神來，貓眼石他此刻極需妳的力量！」

　　前額傳來熟悉的刺癢感……又來？偏偏是這種時候？

　　「喂——啊！」

　　不等我反應，海絲迅速了叼起我拋到她的背上，逆風高飛。

　　「翅魘又開始搗亂了嗎？下午他們不是才幹掉牠們？」

　　「詳細情形等會兒他會跟妳解釋。」

　　「誰？欸等一……」

　　飛行並未持續太久，大鳥一翻身，我從高空中墜落…….

　　「呃。」

　　我感覺到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

　　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平滑如鏡的池水、唯美的拱橋，還有……

　　「妳就是珍珠吧？幸會，我是貓眼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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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牛仔褲的英文是Jeans ，琴的名字是Jean，玩了一個諧音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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