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晨曦平躺於地平線,疏林已無法遮擋其圓滾滾的白色肚皮。晨光興奮地肆意奔走,穿過青天,穿過林木,最終一頭扎進了獸皮帳篷的縫隙。薩羅姆彎腰打了個哈欠,而後自帳篷中走出,迷濛的雙眼頓時捕捉到無數深色碎塊——守夜的戴普勒斯一整晚都在嘗試處理毛皮,雖然已相處數日,但他依舊無法對薩羅姆放下心中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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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一整晚該不會都在製造廢料吧?」
「我有成功。」
「哦?進步了,恭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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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廢料裡堆疊著幾張勉強及格的毛皮,不過在龐大的損毀量之下,這幾張毛皮反倒顯得有些好笑。戴普勒斯默默地將其收納進背包,而後略帶報復性地將借來剝皮的短劍丟給薩羅姆……距離委託所需的數量還差五張——其實原本早就能夠達到委託數量,但戴普勒斯的損毀率太高,雖說是二人組隊,但他幾乎把自己所狩獵到的毛皮都處理成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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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塊澆上幾滴露水滋潤的乾麵包加上以營火再度加熱的熟肉片,這明顯不足以支撐兩名成年男子的一日所需,但作為早餐還勉強堪飽。
戴普勒斯奮力地撕咬著乾麵包,與其先前冷酷的形象相去甚遠——但不採如此吃相,恐怕得花上無數小時慢慢消磨這硬若磐石的麵包。堅硬地乾麵包加上風乾的肉塊,單就口感而言,不比石頭好上多少;平時便不在乎形象的薩羅姆就更不用說了,麵包屑近乎把他的鬍鬚染白,佈滿污漬的衣領亦點綴上「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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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拔營離開,無數小動物便聚集此,互相爭搶著落了一地的碎屑。多數魔獸皆會被驅獸粉所驅趕,這裡短時間內不存在天敵,又有豐富的食物遺留,完全就是牠們茁壯成長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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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穿梭於疏林之間,但前往狩獵區域的速度卻比以往慢上不少。林間活躍地魔物數量倍增,就連日間蜷縮於樹洞的藤蛇亦離開棲地,無數魔物攜家帶眷地到處奔走,一個個都跟打了興奮劑一樣四處亂竄;大地彷彿也在回應,時不時便發出震動,較鬆軟的沙土甚至挾帶著樹木一同崩塌,種種阻礙之下,前行的路越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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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揮刀將蛇獸斬殺後,戴普勒斯往身旁的樹木一靠,隨後拿出水袋猛灌一口。相比已不停喘氣的戴普勒斯,薩羅姆的狀況好上一些,但渾身厚重的皮甲以是他汗流浹背。兩人乾脆先就地歇息,再鋪上粗布並略微灑上驅怪粉後,戴普勒斯直接往地毯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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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體力不行呀,戴普勒斯。」見其狼狽的樣子,他揶揄道。
「……小聲點。」戴普勒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闔上雙眼靜靜地側躺於地毯上。想當然爾,薩羅姆依舊繼續開口,戴普勒斯則乾脆以地毯遮蓋雙耳。在兩人休息中,大地的震動似乎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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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羅姆。」
「……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有點像某種生物的腳步聲之類的……?或是一群生物的腳步聲,其中甚至可能有大型之類的?」
「你怎麼突然這……」話未說完,一個巨大的陰影自頭頂呼嘯而過,陣陣狂風刮得樹木傾倒。眼見戴普勒斯即將被狂風吹走,情急之下薩羅姆一手抓住戴普勒斯,同時將長劍插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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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你就跟樹葉一樣被風吹走了!!」「別說了!快跑!!」薩羅姆還在開玩笑,戴普勒斯已自地上躍起,拔腿便往反方向衝,不清楚狀況的薩羅姆亦跟著其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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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過去五六秒,大地的震動化作陣陣轟鳴,伴著一聲劃破天際的嘶吼,無數獸吼瞬間將樹木吹飛!無數魔獸映入視線,赤紅的雙瞳宛若洪流,奔湧地吞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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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獸奔馳於最前端,唾液自唇角溢出拖曳於身邊,閃爍著寒光的利齒將各類生物化作屍骸;豬獸集體衝刺,隱約以有戰陣的雛形,那銀白色的獠牙粗暴地將森林移為平地,堅硬的蹄指則將雜草與土壤壓實成堅硬的路面,為身後各類魔獸開路;如潮水般的黑色鼠獸則穿梭於各處,將任何有機物吞噬殆盡……而那地震的源頭,是數隻以雙手拖行著身軀移動的,如山丘般巨大的魔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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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拼命奔跑,甚至都不敢回頭,但魔物巡遊的隊伍依舊不停接近,狼獸的嘶吼以越發靠近,震耳的轟鳴似乎也愈發滲人。本身體力已消耗不少地戴普勒斯已喘著粗氣,背負帳篷與鍋碗瓢盆的薩羅姆正努力堅持,但狼獸以奔馳至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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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面帶傷疤的狼獸撲向薩羅姆,薩羅姆則直接切斷背包的背帶向後一甩,拋棄負重亦暫時將狼獸牽制——雖然薩羅姆體力不錯,但在長劍與先前行囊的消耗下,他已落後戴普勒斯一小段距離。
又一頭狼獸撲上前,薩羅姆向後一拳將其砸退,但緊接著第三、第四頭狼獸相繼包圍……他盡力躲避撲擊,但依舊不可避免的悲拖慢呢速度,隨後更多狼獸將其團團包圍,身後奔馳的野豬亦越發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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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見此景,戴普勒斯的撲克臉多了幾絲焦急,雙手以不自覺地握緊。最終,在薩羅姆即將被爪擊之時,戴普勒斯停下腳步擲出飛刀,為其解圍,自身亦落入狼獸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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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有進入迷宮的經驗嗎!怎麼會沒有提防這種事!」戴普勒斯揮刀逼退其中一隻狼獸後向後大吼道。不知是不是被薩羅姆所傳染,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升起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吐槽。
「我沒有遇過這種事!況且我看起來像遊俠那種整天想東想西、各種未雨綢繆的傢伙嗎!」薩羅姆對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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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嘴了幾句,把原先緊張的氛圍沖淡了不少,但情況依舊越發嚴峻。隨著步調被拖緩,圍攻的狼獸逐漸成群,更是有無數走獸組成一道包圍牆,將去路徹底封死,眼前豬群漸漸逼近,滾滾煙塵揚起如巨浪。
進、退兩路皆被徹底封鎖,前有群豬衝鋒,後有狼群包夾,層層包圍之下突圍成功機率近乎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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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稍微僵持幾秒,群狼便率性進攻,滿山遍野的狼群如潮水般湧來,陣陣狼嚎劃破天際,放眼望去,整片疏林已被灰潮紅浪所吞沒。戴普勒斯以短刃交織出刀網,雙手不斷揮舞利刃。
艷紅色將白襯衫染濕,滿身血污已分不出源自於何。縱使其技術已非等閒之輩,但終究未適應現實身體帶來的勞累與酸痛,不過多久,揮刀的速度便漸漸放緩,原先的刁鑽似乎也不在。一次揮空後,鋒利的狼爪無情地撕裂他的皮膚……薩羅姆的狀況也沒好上多少,重力量且大開大和的他,皮甲以佈滿爪痕,裸露的肌膚更是有不少狹長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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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殺中,兩人不覺地靠近,最終碰在一起。狼群彷彿嘲弄一般,給了二人喘息的機會。一時之間,雜亂不堪的喘息與咳嗽自獸群中迴盪,伴隨著的還有血水滴落的輕鳴。
過去幾秒,獸群再度躁動,伴著又一陣令人絕望的狼嚎,灰紅潮水再次湧動。薩羅姆嘗試再度揮動長劍,不堪負荷地手臂卻已做不出任何回應;戴普勒斯勉強擲出幾柄飛刀,隨後被一隻狼獸撞倒在薩羅姆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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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要畫上句號,隨著生命陷入倒數,揮舞的狼爪似乎亦慢了下來。血液滴落的聲音、同伴喘息的聲音、狼嚎的聲音……戴普勒斯輕輕地閉上雙眼,而後睜開。睜開雙眼後,他的眼神猛地一變,那無神的空洞中彷彿燃燒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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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乎竭盡力氣地揮出最後一刀,利刃不帶停滯地劃開兩頭狼獸的咽喉——但也就僅此而已。更多狼獸再度襲來,他已無法做出任何任何反抗,最後一刀,真的只是最後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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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場景自其眼中閃過,有些是悲劇,有些是悲劇……有些是悲劇——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他咬勁了牙,他很恨,過去的風雲於腦中回放,那無數自己拼命達成的偉業,那響徹玩家論壇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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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他花了無數、無數、無數年,只為了將技術提升到巔峰,只為了追逐那他唯一能看到光明的高峰……他不分晝夜的殺戮,不知疲倦的揮刀,不擇手段,即使背負無數罵名——也要將名聲留在那個比現實還要具有歸屬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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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一切,似乎都要結束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惡!!!我的技術好不容易能有用武之地了!!在這個……這個世界!!!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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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自有命數,人生在世便是身不由己……戴普勒斯瞪著雙眼,瞳孔中寫滿了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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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爪自瞳孔中放大,逐漸將視野吞沒,但在就在最後一刻,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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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視野染上猩紅——但不是戴普勒斯的。他閉上雙眼,以袖口抹去蒙住眼的血液,再睜開時,只見周遭的狼群綻放出朵朵血花,由近而遠,無數雙猩紅的獸瞳失去光彩,灰紅的浪潮轉為一片花海——猩紅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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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一個瘦小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自獸群中穿梭,即使以戴普勒斯由無數次PVP鍛鍊出的動態視力,依舊只能捕捉到那綻放的血花與其移動留下的殘影。
只是稍稍掠過,獸群便已然成為一具具屍骸,動脈撕裂、貫穿肺部、內臟重擊、頭骨破裂……詭異的是,每一具屍體的死法皆不近相同,彷彿其同時使用數種武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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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神入化的技巧使得戴普勒斯看呆了眼,瞳孔如舞者般不停飄逸。一時之間竟忘了趁包圍出現破口時逃跑,他直勾勾地盯著獸群,不停追逐著掠過的殘像,嘗試推演對方高速斬殺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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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方明顯沒有將這裡變成觀眾席的意思,只見一道殘影掠過二人,再一回神,二人已粗暴地被丟出數米開外。無數狼獸的屍骸形成一道屍牆,加上其難以捉摸的攻擊,魔獸巡遊大隊一時之間竟被其一人所拖住。
反應過來的薩羅姆率先拉著戴普勒斯繼續逃跑,而戴普勒斯卻依舊沉浸在思考中。眼見戴普勒斯如此,薩羅姆大吼一聲這才將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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