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眠紀》 - 002-她的聲音

　　「十三舍的舍長，來一下，有新學員來囉。」

　　在戰爭孤兒的保護機構「翠綠莊」裡，黑髮的十歲男童被女老師喊住。

　　「是的，老師。」男童面無表情的答。

　　「工作人員在某科技公司的產線作業區廠房裡面發現她躲在溫暖的角落，確認她的『特殊身份』之後，由我們收容了。」女老師微笑著說。

　　「知道了，老師。」

　　還沒等女老師說完，小女孩已蹦蹦跳跳的跑向一臉冷淡的男童。

　　「哥哥好，要一起玩嗎？」

　　細軟的金棕色髮絲，隨著女孩的調皮動作輕快飛舞，棕色帶一點虹彩的瞳孔裡，映照著男童的身影。

　　她的笑容既好看，又讓人充滿活力，輕輕的觸動了男童冰冷的心湖。

　　「我六歲，我叫莫英！莫非的莫，英雄的英！」她活力十足地自我介紹著，「莫非我長大以後會變成超級英雄？」

　　「妳好喔。」年紀較長的男童淡淡的回。

　　「我是九方豫，九個方向的九方，猶豫的豫。妳可以像別人一樣喊我阿九，或者……」

　　「阿豫！小豫！大豫！」小莫英眉開眼笑，大聲喊著她火速想到的各種稱呼，「老豫頭！」

　　「什麼鬼啊...真吵，不要亂取綽號，叫我…」

　　「魷魚的魚！」莫英大聲打斷男童的抱怨。

　　「什..」男童的臉一陣紅一陣青，「等一下，什麼老芋頭，什麼魷魚啊！喂！妳給我過來！」

　　「哇哈哈哈哈哈哈！」莫英大聲笑著，和男童在房舍裡追逐起來。

　　男童氣急敗壞地追著女孩滿房跑，但體力不甚好的他很快就筋疲力盡的在房間一角喘著大氣，再也跑不動了。

　　「我…我說啊…呼…呼…」黑髮的男童一臉慘白，滿頭大汗，「我們打個商量，你喊我豫就好，不要取什麼奇怪的綽號行嗎…」

　　「好呀！」莫英開心的應道，「那作為交換，以後你可以叫我『英』喔！」

　　「英！」

　　我猛地坐了起來，大聲喊著記憶中她的名字。

　　「是夢…？」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盔上強化護罩的透明視野，抬頭顯示器上，一些還沒來得及弄懂意義的檢測數值正溜過螢幕。

　　跟我在開發這套戰術頭盔時，經常看見的視野並無二致，說明我現在並不是在作夢。

　　這樣回想起來，在冬眠艙當中藉由冷凍睡眠跨越時代，雖然稱之為「冬眠」，但與真正的睡眠相去甚遠。既沒有作夢，也沒有得到休息，身體甚至比冬眠前要更加疲勞與不適，更伴隨著非常劇烈的頭痛與暈眩。

　　雖然身上這套裝備是我熟悉的作品，但我肯定是被這套防護服電擊過後暈過去的，會不會是太過老舊，所以機能受損了呢？

　　也是拜此之賜，意外地好好睡了一覺呢。身體變得輕盈了，還做了一場令人懷念的夢。

　　「莫英…」我喃喃自語著。

　　「在這裡喔。」

　　我嚇得整個人跳起來。

　　「雖然只有留下一部份的力量，但極短時間內，我還是能告訴你一些有關這個世界的事，我的豫。」

　　四下找不到莫英的身影，半晌後，我才終於發現聲音似乎是從戰術頭盔裡面發出來的。

　　「這是什麼意思？」

　　再度聽見莫英的聲音，我既著急又掛念，急速湧上心頭的不安，令我無比焦躁。

　　「別著急，聽我說～」雖然看不見莫英的樣子，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帶著開朗的笑容。

　　「會好好跟你解釋的，你先坐下來，放輕鬆點，好嗎？」

　　我盤腿坐在剛剛起身的床墊上，配合莫英的聲音做著又深又長的呼吸。

　　「好點了嗎？」

　　「嗯……我沒事的。」

　　「太好了，呵呵。」

　　是莫英的笑聲。

　　意識到這確實是莫英之後，才真正意義上讓我安心不少。

　　「英，我不知道妳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清楚自己出了什麼事。『南柯』是不是公司倒了？為什麼只有我的冬眠艙被移走了呢？還有……」

　　由於心中的疑問非常多，我連珠砲般一口氣問了許多的問題。

　　「豫，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問題，但我先從最基本的現實來跟你做個說明吧。」莫英的聲音嚴肅地說。

　　「首先，你可以把我當成是灌在戰術頭盔裡的AI，這裡也並不是原本的世界。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至少在我把我的一部份力量留存在這副裝備裡面之前，我還沒有弄得很清楚。」

　　「這裡是異世界？」我的語調當中充滿了驚訝。

　　「本來是冷凍冬眠五十年之後再醒來，怎麼就變成在異世界醒來了呢？」我的心中浮現一個可怕的假設。

　　「難道我…其實已經死了嗎？」

　　「會有這種假設，表示你還是很有幽默感的，哈哈哈哈……」莫英的AI發出爽朗的笑聲，但我可笑不出來……

　　「你知道在應用物理的領域，已經發現世界是由超過三十個以上的多重維度構成的吧？」

　　「這我還是知道的。」

　　「也就是說，我認為我們正身處在不同的維度當中，但發生這種情況的最根本原因，我還不很明白。」

　　「也就是說，我們在科學的意義上來說，穿越到異世界了？」

　　「是的。」莫英的AI解釋著說，「同時，原世界的科學理論，在這裡並不全然適用喔。」

　　「喔？可是我的冬眠艙仍然在正常運作啊…」我隔著戰術頭盔想搔搔頭，但只摸得到堅硬的頭盔表層，「這副特勤服和頭盔也算是運作蠻正常的？」

　　「一般物理作用如電位、熱能這些沒有什麼差別，主要差異在質量問題，這個世界不存在我們原本認知的『質量守恆』定律，『靈力』和『意念』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是最優先的。」

　　「靈力？如此虛幻的東西？」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才『做』了這副裝備，逼你穿上。」莫英的AI神秘的說。

　　「簡單來說，你知道『觀測的方式』會影響『認知』嗎？」

　　「我……大概知道。」說得我有點心虛，畢竟有很多東西在進入極度貼近實用的電子工程職場上，關於理論的部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少來了，我還不瞭解你嗎？在第一線做電子互動裝置開發，你的理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吧，嘿嘿，是不是很佩服我的未卜先知啊？」

　　……這厲害的小惡魔，我心裡的想法總是一下就被她看穿。

　　不過，這種聊天方式，果然就是我所熟知的莫英。在心裡深處，我真希望和我說話的並不是AI，而是活生生的莫英……

　　「這副特勤服已經被我用一些粗淺的方法，改造成直接從你的『靈容』，也就是你的靈體本身提取靈力使用，所以說，現在其實有一堆靈力線連接到你的靈體上喔。」莫英的AI認真的解釋。

　　「也就是，使用我在這個世界領會的靈術，趁著你還沒有自行探索這個異世界之前，就強行改變你『觀測』、『認知』的方式。」

　　「透過這樣的方式，我們就有機會處在同一個世界裡吧。」

　　「一點也沒錯。」莫英的AI發出輕快的笑聲，但隨即透露出一點疼惜「雖然有點強硬，但我還是強迫你改變了認知。強行連接『靈容』的過程一定很痛苦吧，對不起。」

　　我想起了足以讓我昏過去的痛楚，以及令人反胃的強烈頭痛。

　　「沒事的，這樣子我們才能在同一個時空裡相遇。」我臉上帶著苦笑，「那麼，需要多久的時間我才能把裝備脫掉呢？」

　　「在你的靈容和靈力安定下來之前，都不能脫掉。我們在這個世界如果沒有經過訓練，靈力會在不知不覺當中自然散逸，如果沒有這套裝備的輔助，會因為靈力過度枯竭……」

　　莫英的AI頓了一頓，似乎在思考要怎麼形容比較好。

　　「會引起頭痛或者頭暈這種不舒適感，也可能因此失去意識。更嚴重的話，會死的，而不管從哪個次元而言，死了就是死了。」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從冬眠艙出來的時候，會感覺那麼不舒服吧。

　　「好吧，我知道了，英，謝謝妳為我做的。畢竟要是死了，就什麼都不剩了。」

　　我摸了摸有著複合金屬質感的戰術頭盔，不帶生氣的觸感。

　　「那麼，英，如今的妳留下了能跟我互動的靈力分身，而妳人又在哪呢？」

　　莫英的AI有那麼一會兒沒有說話，差點讓我以為她不在了。

　　「我知道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抓到了一些重要的線索，想要去尋找看看……」莫英的聲音似乎有些落寞，「這個旅行很危險，我不知道你何時會醒來，所以我留下了我培養的守護者和這套裝備，如果你醒了，我不在身邊，這一切才能保護你。」

　　我注意到在說這些的時候，莫英的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小聲，好像快要斷訊的對講機一樣，出現少許的雜訊。

　　「英，怎麼了？」

　　「留下能互動的靈力分身是非常消耗能量的，我能和你說上話的時間，只足夠讓我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訴你……」莫英的聲音逐漸變得遙遠。

　　「沒關係的，我們正在同一個次元上，在同一個世界裡面，知道這些，也就夠了。」

　　只可惜莫英只有留下聲音訊息，此時此刻，我多麼想緊緊擁抱她。

　　「我會去找妳的，不惜一切。」

　　「豫……」

　　莫英的聲音當中似乎有些躊躇，又像帶著一些不捨。

　　「我知道了，我等你，豫。」

　　「嗯，等我。」

　　有某種東西從腦海中逝去的抽離感，我知道我原本無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驅使的「莫英AI」已離開了這個戰術頭盔。

　　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重生的時刻吧，為了回應莫英為我做的這一切，不振作一點可不行。4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KkTuQ2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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