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眠紀》 - 027-軟弱又真實

　　「緩速！」

　　一切發生得太過於猝不及防，我提取了大量靈力張開了強力緩速力場，將離音連同攻擊她的尖錐包在力場當中，阻止了大量出血的發生。

　　隨即也顧不得隱匿蹤跡了，靈光劍「轟」地一聲射出劍刃，我旋身斬斷奉法手中變成細長尖椎狀的短杖，擋在包覆於緩速結界中的離音身前。

　　無論是舒印還是奉法，都被我從從虛空當中忽然閃身而出嚇了一大跳。

　　「還有同夥嗎？火器之靈……」

　　「沉默！」

　　我一手指向奉法，將靈力附著在她的喉嚨處，奪走她的聲音。失去了聲音的奉法一陣難看的掙扎，隨即執起斷杖向我攻擊過來，但她似乎並不擅長肉搏，我甚至連「洞察」都不必用上，就能輕鬆閃過她的揮打。

　　「非得要吟唱才能使用靈術的下等靈術師！妳不知道自己剛剛做出了什麼事情吧？要知道，殺死妳們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

　　我怒火中燒地回頭望著被暫停在困惑、痛苦與驚慌當中的離音，貫穿她左胸口的木錐，前端被她胸腔裡噴出的鮮血殷染成紅色。

　　憤怒讓我激動得想要立刻把這個地方夷為平地。

　　「把妳們這麼做的原因說出來，如果那個理由讓我不滿意的話，我會立刻讓這整個莊園變成人間煉獄。」

　　我的靈力無法克制地大量放出，身上逐漸具像化的金黃色靈力包覆全身，震動著大氣。奉法看到我的樣子，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並停止了動作，無法發出聲音的她只能扔下短杖表示放棄抵抗，並示意舒印說話。

　　舒印顫抖著看著我，又看了一眼奉法。

　　「我……我只是不想要回到那個貧窮又悲慘的生活，我不要回去！所以我才把妳們混入莊園的事情，告訴了奉法姐姐！」

　　舒印激動地大喊。

　　「我不知道奉法姐姐會出手殺死蓮音，我以為她只是會把她抓起來！我發誓，我沒有要害死蓮音姐姐！」

　　「唔……」

　　多麼軟弱而又真實的理由。

　　距離舒印被抓來莊園，恐怕並沒有多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應該也已經確切地讓她感受到異人區與莊園生活的巨大差別了吧。

　　那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的道理了。

　　我也不是不能夠理解那種想要逃離原本生活的心情，別的不說，我和莫英都是為了逃離戰亂和經濟大崩壞的年代，而選擇躺進冬眠艙裡的人啊……

　　舒印就如我與莫英，曾是那樣弱小的人，抓住了一個輕如鴻毛的機會，妄想永遠地把美好的生活握在手裡。那些看不見但極易失去的東西，如人情、義理、德風、正氣.…..彷彿不是真的那麼重要。而有形的財富，卻往往讓我們如此不顧一切地去珍視。

　　我們是愚蠢又無力的人類，礙於自己的能力不足，每每只能選擇殘缺的意志和不完美的憧憬。

　　但現在的我是真神，我有超越所有人想像的靈力。站在神的立場，我應該選擇的應該是「正確的邏輯」，而不是純粹力量的碾壓。

　　在我終於有能力、有立場去做出選擇的時候，這絕對不是身為真神的我所應該做的……至少，現在不是。

　　「……我要優先治療她，妳們的小命，我可以先留下來。」我收起了靈光劍，以陰冷的語氣警告她們，「如果我救不了她，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保持冷靜，如果想逃，可以趁早。」

　　我利用「突風」將身受致命傷的離音包圍起來，小心翼翼地浮空，並從窗戶飛了出去。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先救離音，沒空搭理那兩個人……

　　「刑餘、雪風，任務暫停，先全部回到義風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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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義風堂，小心地將時間暫停的離音搬進地下廳堂。

　　那支被我斬下來的尖錐，很明顯已經貫穿了離音的心臟。當雪風回到大廳看見被放在桌上的離音時，整個人失去力量跪了下來。

　　「離音……離音！！」她大聲喊道，聽得我更加自責。

　　都有我跟在身邊了，還演變成這樣。如果我今天救不了她，我還有什麼資格作她們的真神？

　　「各位義士，麻煩給我一些空間。」我抬頭向包圍在附近的義士們說道，「我們接下來要使用一連串的靈術救助離音，請不要太過靠近，當心被靈力波捲入。」

　　「讓開，都讓開！」蒙悅大吼著維持秩序。

　　「九方義士，你們當真？」一位義士顫抖著說，「這小姑娘可是心臟上插著一把槍啊？」

　　「兄弟，你別廢話了，走啦！」另外一位義士皺眉道，「你見過這種時間暫停靈術嗎？我可沒見過，我想九方義士有他的辦法的。」

　　經過蒙悅和屠貞的幫忙，現場清出了一個方便我和刑餘、雪風工作的空間。長桌上離音的表情仍停留在吃驚和困惑的樣子，讓我心痛得簡直要碎裂。

　　「雪風，刑餘，我要妳們的全力幫忙。」我神色嚴肅地說，「現在的我，是以妳們的主人身份下令。」

　　「您的權杖與利劍，聽候真神大人的指示。」

　　雖然刑餘的眉頭皺得就像要擰出水來，而雪風的額頭上則急得汗如雨下，但聽到我的命令，還是恭敬地跪了下來。

　　「真神？」周圍的義士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兩個小子……情況危急，不慎就漏了口風，但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刑餘，現在這裡只有我可以使用英祭的靈術，因此治癒的部分要由我來執行。而直取心臟的傷可非同小可，我要全心全力使用『癒手』，所以等一下我要把『緩速』的力場轉移到你手上。」

　　「回真神大人，依照您緩速到近乎暫停的程度，這樣的緩速力場我只能維持大概十秒。」

　　「不必擔心，你只要維持住我已經設定好的座標和範圍就好。至於緩速的程度，依照你最大的努力，能維持多久的時間？」

　　「一分鐘……」刑餘青著一張臉回答道。

　　「好，就這麼辦。雪風，我要妳使用『獨念』與『迅捷』，在我解開緩速力場以後，以最快速度、最不會傷害到離音傷口組織的方式把木錐拔出來。」

　　「雪風謹遵真神大人的指示。」雪風跪在地上堅定地答道。

　　「好的，我等一下會把緩速力場的座標改變，僅解開傷口的部分，否則我的癒手靈術會無法作用。分秒必爭，我們各自都要努力。離音是我們重要的伙伴，我們一個人都不能少。」

　　「是，真神大人！」刑餘與雪風同聲回應道。

　　心隨意轉，在力場座標改變的同時，雪風的眼睛放出豪光，瞬間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飛速去除了木錐。染血的木釘深深沒入了天花板，力道之強令現場一陣驚呼。

　　隨即有一個成年人高的血柱從離音的身上噴了出來，濺得我們一身都是。溫熱、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現場，但由於其他部位的血流仍被我的緩速力場作用著，大量出血沒有繼續發生。

　　刑餘小心翼翼地從我的手上接過緩速靈術的掌控權，在夜祭的靈力轉移到他掌心的同時，痛苦的表情也爬上了他冷竣的臉龐。我能夠明白，那是巨大的靈力流通過他的靈脈時造成的灼燒感，就像是我第一次啟動失控的靈光劍時一樣。

　　隨著緩速的力場強度減弱，離音受損的心臟鼓動了一下，隨即停止了跳動，血液緩緩地從無法完全暫停的力場當中流出。左胸貫穿的破口泊泊而出的鮮紅色，逐漸以義風堂的長桌為中心擴散開來。

　　「獨念！迅捷！凝神！」

　　只有我才能作到，同時使用殺祭的「獨念」加速大腦運轉速度，世界看似變得無比緩慢。再利用「迅捷」增加我的手速，以及利用英祭的「凝神」將傷勢做一次完整的觀察及投放靈力信標。離音傷口破口的形狀、隨意肌與不隨意肌纖維束的斷口，甚至是微血管及神經束的受損情形，我一件都沒有漏看。

　　「癒手！加速！」

　　使用英祭的「癒手」產生靈力物質敷在傷口上，催化身體的再生反應，同時利用夜祭的「加速」讓離音傷口再生速度超量運轉，並迅速以靈力線縫合。同時施展三祭靈術，並投入幾乎無限的靈力，是身為真神的我才能引發的奇蹟。

　　一眨眼之間，離音被貫穿的心臟與胸口的傷口消失無蹤。

　　「刑餘，解開緩速力場！」

　　「呃啊啊啊啊！！」刑餘痛苦地喊出聲來，隨即跌坐在地，汗水從他的額頭如飛瀑般流下，看來維持我這種規模的緩速，對他的靈力及靈脈而言是一個超乎想像的巨大負擔。

　　「離音？」雪風焦急地搖晃著離音。

　　她的表情雖然已經不再像是恐懼或困惑，但雙眼緊閉，明顯地失去了意識。

　　「還沒完，雪風，避開一點。」

　　「瞬雷！」

　　針對心臟附近的特定神經叢，以恰到好處的瞬雷術電擊了她的心臟，離音的身體猛烈地一震之後，恢復了平穩的呼吸並緩緩睜開了眼睛。

　　「真……神……大人？」她虛弱而疑惑地吐出了聲音。

　　「沒事了。」我彎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

　　「我剛剛……怎麼了？我好像……被攻擊……」隨即，離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好……痛。」

　　「別亂動，我才剛幫妳把心臟給縫好。」我微笑著說，「接下來幾天還有得治的，妳乖乖的躺著休息。」

　　「離音！！」雪風緊緊抱著離音，渾身顫抖不已，「妳沒事！妳沒事了，真神大人救了妳！」

　　「雪風……姐姐？」離音的臉上帶著微笑，撫摸著雪風淚濕的臉頰，「頭髮……搔得我鼻子好癢……」

　　我緩緩起身，身體卻不受控地晃了一下，幸虧屠貞一手把我給撐了起來，另外一手則拎著像破布一樣渾身無力的刑餘。一下子使用太多靈力，似乎連我都有一點吃不消。

　　「九方義士，你們可真是不得了。雪風俠士喊了你一聲什麼？『真神』？」屠貞大著嗓門地說著，「我們可都看到了，先說好，這世間從來沒看過心臟被打穿的致命重傷，還能在一瞬間治好的靈術，你們到底什麼來頭？」

　　「說來話長……」

　　這麼說來，原本打算先低調行事再公開神道眾身份的我們，這下全亂了套。

　　「我們是來自朱印之里的神道眾。」雪風站起身，接口說道，「我們信仰光神教，擁有光神麾下的神道眾才能使用的特別靈術。」

　　「喔？光神教？這卻是第一次聽到。」蒙悅看著這一切奇蹟的發生，嘖嘖稱奇。

　　「不瞞各位，這位就是我們的真神大人，是當代之神，論靈力與靈術之才幹，無人能出其右。」雪風重新振奮起精神，擦乾眼淚，站到我的身邊說道，「同時，更是我等的主人。」

　　我將金黃色的祝福靈力球分別賜予雪風、離音與刑餘，在一陣金色光芒散去之後，得到靈力補充的刑餘悠悠地站起身。

　　「這……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周遭的義士開始鼓譟起來。

　　「光神？真神？九方義士是一位神嗎？」

　　「神道眾，好厲害的靈術，不知道我能不能學？」

　　剎時，義風堂的大廳響起了如慶典般的鬧騰。

　　「離音妹妹，太好了！我們還能看著這麼可愛的妳好一陣子啊，我們輪著照顧妳好不好呀？」

　　「都給我滾！」蒙悅大聲罵道，離音被逗得輕輕笑了出來。

　　在紛亂的耳語當中，我聽到有一個人的語氣除了興奮與驚愕，似乎還多了幾分期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也許可行！」人群當中有一個人喃喃地這麼說，他也許是輕聲自言自語，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卻被我聽得一清二楚。

　　是什麼因緣使我正巧聽分明了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我暗中發動意念感知，發現義士群當中有一個人正拔腿向著大廳的出口飛快跑去。

　　「雪風，去逮住急著跑掉的人，我有話想問。」

　　「謹遵真神大人諭命。」

　　說時遲那時快，雪風的身影一個飛躍，已與飛快跑向大門的義士並行。

　　「哇啊？！」那名身材微胖的義士受到不輕的驚嚇，隨即被雪風一個扭身，把他的手臂按在背後，牢牢地壓制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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