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眠紀》 - 108-狂焰的餘暉

　　看著眼前忽然間化為巨漢的印虺，他那原本乾枯的形貌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狂亂的氣息與懾人的強大靈力波動。

　　在他的體型戍地變成與他原本的外貌毫不相稱的模樣同時，能夠從他的意念當中感受到某種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消失殆盡。

　　「哼，這種事情我們神道眾處理得可嫻熟了，利用術神埋下的陷阱所起的狂暴化，只要利用英祭的『安神』就能搞定啦。」

　　我在手中運起了英祭的安神之術，以迅雷之姿閃現在化為巨怪的印虺面前，將巨大的安神靈力球一口氣按進了他的眉心。只見他巨大的身形晃了一下，隨即沉默了下來。

　　「怎麼樣，這不就乖乖的了嗎？」

　　「吼嘎啊啊啊啊啊啊！！」

　　才安靜不過幾秒，眼前的巨怪掄起了有半個成年人那麼大的巨大拳頭，以山崩裂石之勢，轉瞬已揮到了我的眼前。豪拳破風而至，擊中充滿了剛體靈力的我，雖然沒有對我造成傷害，但有如開天闢地一般狂烈的拳勁穿身而過，在我的身後帶起了災難的旋風。

　　回頭一看，幸好我方軍隊在靈化武裝的輔助之下閃得夠快，沒有被豪拳所掀起的災厄之風捲入，但倒楣的萬塔伊王國士兵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足以令夜界大地土崩瓦解的剛猛拳壓，在避無可避的凡夫俗子們身上降下了名為死亡的惡夢。

　　拳風所到之處，大地化為廢墟，建物裂解為斷垣殘壁，而帶著靈力與意念的生者，則被無情地奪去他們存在過的證明。斷肢、帶著錯愕表情的頭顱、飛散在空中的血沫，以及來不及發出的慘叫聲，轉瞬之間在夜界大地上歸於虛無。

　　為了壓制眼前化為巨大怪物的印虺，我提取了比平常更多的靈力，照正常而言他挨了這一記，恐怕要睡一整年才會醒來。然而他不但依舊生龍活虎的，還展現了驚人的破壞力。這超越了一般正常夜人靈力的一擊，恐怕已經與落入夜界的光神們並駕齊驅。

　　然而從戰術額甲的顯示螢幕上看起來，他那不正常數值的靈力正緩緩地減少，而他的靈容也正隨著減少的靈力慢慢地消失。

　　「同時消磨著靈容與靈力，這是多麼可怕的自我吞噬？」我皺著眉頭，望著眼前已不能再算是一個人的印虺，「頂著骸魂之名，最後連人的身份都捨棄了。到底是怎麼樣的執著，會讓你用這樣的方式對萬塔伊王盡忠？那邊的王，你就沒有什麼感想嗎？」

　　聽見了我的話語，萬塔伊王倫坡納卻好像仍然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就好像眼前的一切不曾發生一樣。

　　「好，既然你是這麼信任你的臣子，那麼我也要拿出最大的敬意，將已經捨棄『人』的身份的臣子送入虛空之中。」

　　我重新將兩把靈光劍交叉於胸前，凝望著狂亂而巨大的身影。

　　從那龐然大物襲來的，夾帶著狂亂風暴的靈力豪拳，即便是以我飽含超量靈力的靈光劍刃，也沒辦法輕鬆斬落。拳風一次又一次地刮過我的臉頰，在我的面孔上留下一道道突破剛體防禦的血痕。

　　「小豫！」

　　白祈的聲音在後方響起，那是身為人母所特有的焦慮以及關懷的嗓音。

　　「沒事的，媽媽。」我以念傳術輕聲地安撫她，「這是身為『神』應該要做的事情。」

　　一次，兩次，三次。四十次，六十次，一百次。

　　我承受著，傾聽著，帶著自我毀滅的決心所釀造出的，名為決死之拳的意志。

　　每次足以將我如同鐵樁一般敲入地面的重拳，我悉數接下。或而是靈光劍刃的一閃，或而是肩膀的頂撞或抬手防禦，帶著不殺的意念，我面對認真地搭上性命的敵將，以身為當代真神的權能與靈力，給予他全心全靈的解放。

　　無數的拳頭恍若凌空而至的槍林彈雨，印虺所化成的巨怪一面慘烈地嚎叫著，一面像是被什麼催促著一般，不斷驅策著他逐漸殘破的巨大身軀。不知道過了幾百拳，還是幾千拳？他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變。

　　每當揮出一擊，他的身軀就像是乾枯的老樹被剝去了樹皮一樣，點滴凋零。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癒手靈力與剛體的雙重催動之下，我的身上雖有著無數細小的傷口在攻擊的暴風當中成形，轉瞬之間又再消弭於無形。反覆受著創痛並且治癒他，他的怨念與悔恨，我全都承受。

　　於是，我和印虺所形成的破壞性風暴，在戰場的核心處勾勒出一個無人可以靠近的真空。身處於核心的我們，在無比紛亂的戰場上，動得比誰都厲害，卻又卻顯得比任何人都還要靜默。

　　攻擊與防禦交錯無數次之後，在我豪不閃避地悉數接下印虺的所有剛拳之後，終於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印虺的身影猶如洋蔥一般層層剝落之後，變得比起剛開始見到的時候還要更加地枯瘦。

　　「嘎呼…嘎呼…」

　　喪失了言語能力的他，只剩下滯重的喘氣聲伴隨著他看似行將就木的衰弱樣貌。

　　「你的意念，我照單全收。」

　　「嘎…嘿…」

　　一個踉蹌之下，印虺破敗的身軀頹然而倒，在戰場上掀起了小小的一陣灰塵之後，陷入了靜謐。

　　「安神、癒手。」

　　純白色混雜著金黃色的靈力凝聚在手，我輕輕地按在他彷彿一碰就會灰飛煙滅的身軀上，靜靜地看著這個以生命換取最後火花的萬塔伊鎮國三柱。

　　「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在螢幕上，他的靈力數值顯示著悲慘的現實：

　　「－６５５３５／０….」

　　他的身體在吸收了我的白色與金色靈光之後，依然虛渺得像是要立刻消散而去。

　　「印虺，你的挑戰，我完全接受了。你是贏不過我的，因為，我是神。」

　　「啊…嗚…」

　　失去了力量與語言的印虺，靜靜翻起身仰躺在地上，伸出一支顫抖而細如乾柴的手臂，往倫坡納的方向不住地搖著、晃著。像是終於想起要抓住什麼，又像是有些不捨。

　　「農場的…主人。」

　　「什麼？」

　　意志已經消散的狀態，靈容也跟著潰滅的彌留之際，從印虺的嘴裡竟組織出了有意義的字句。

　　「什麼？你說清楚一點？你有什麼願望嗎？」

　　「對…不…起…先生…都是我…太過軟弱…」

　　一陣微光從印虺裂解的身軀裡悄然地飛散而去，殘留的意念與靈光點點如螢，縈繞著沉默的萬塔伊王倫坡納，久久不散。

　　骸魂將軍印虺，在戰場上的最後一刻，以璀璨的身姿消失於無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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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狂焰的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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