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有個年輕的聖騎士哭出來了。大量死靈追在他們身後,使他們連衡量自己能否倖存的餘裕都沒有,只能拚命狂奔。
「都給我冷靜!」帶頭跑著的資深聖騎士大吼,想盡辦法也要找到解方。只可惜那絕對不可能,以他一個小小的腦袋,如何敵得過地下世界最聰明的兩個墮魂?
「可惡的黑暗勢力!」有人大喊。
黑暗?梅爾不禁思考了起來。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拯救她的小隊,還把她當成試探未知房間的誘餌,這些人類真的光明嗎?如果和她的邪惡殘忍如此相像,那麼誰才是黑暗,又能直接下定論嗎?
一個拐角,前方是岔路,這裡是三十四樓。奧司等在左邊的道路,但無論聖騎士如何選擇,他透過白蘭地的死靈魔法都能馬上得知,並在該路線守株待兔。
「您、您們要選哪邊?」根本不累也要裝喘,讓她覺得有點煩。
看了前方兩條路,帶頭的聖騎士靈光一閃,道:「右邊!你們小隊先走,快!」
在他指揮下,聖騎士往旁散開,讓出路來。「總不能一直逃!至少也為你們斷後!」
五名墮魂馬上跑向右邊通道,臉上掛著對於算計這些善良聖騎士的些微愧疚。雖然只是些微,畢竟他們是地下世界的居民,自然是沒什麼良心。
可是,右側道路寬廣平直,坡度緩;左側路崎嶇狹窄,為何連密道都知曉的聖騎士不趕緊一起往容易逃命的右路跑?
真要守護他們?也許這就是她所不了解的,居於光明的葉面上的,人類的珍貴情懷吧。
梅爾衝進右邊道路。死靈迫近分岔處。聖騎士皆拔劍列陣。
總覺得⋯⋯果然有很多地方不對勁⋯⋯!
剛進入通道內,才行不遠距離,腳步驟停。她的部下因而困惑地看她。
奧司並沒有選擇待在岔路口。也沒有在聖騎士隊伍必定會抵達的、他們設下埋伏的洞穴。
他打從一開始就決定守在左邊的道路!
前輩的預測從來不會錯。也就是說,是給她的提示——聖騎士隊伍打算往左邊走。卻叫她帶她的小隊向右去。
「從一開始就料到了啊。不愧是您。」她的聲音很沉,夾帶著怒火中燒的不滿。不是對他,是對那群聖騎士。
「感謝你們的光榮犧牲!」隨死靈潮抵達岔路口,聖騎士迅速撤進左邊通道。疾奔的死靈當然朝寬闊平直的右路衝來。
死靈掩蓋了他們消失的身影。
「同胞們,趁現在!走了!」
聲音卻依舊那麼刺耳。
梅爾再也按捺不住。「前輩,對不起。我要改動計畫。」
『嗯,去吧。』回應是溫和的一聲,知曉一切、理解一切,也早就預測,不如說謀劃了一切。
「謝謝。」她明白奧司想要教她什麼了,但這光景竟是如此震撼而殘酷。
瘋狂追趕的死靈在她猛然放開,不如說恢復的強烈氣息之下,無一例外停步,伏低姿態。小隊員見此便整齊退開。她伸出的右臂上,一直都守護其主的龍舌蘭現身並降落。
「動手。」
龍舌蘭小巧的嘴裡射出吐息,通道之間的分隔壁爆裂。
梅爾越過殘垣,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聖騎士露出猙獰的笑容:
「又見面了啊,各位神聖的偽善者大人!」
「果然。」奧司看向眼前無法再靠近的聖騎士隊伍。他的陷阱令通道另一端坍方,聖騎士只能朝他這裡逃命,外加後方還有已經毒殺兩名聖騎士的梅爾,正掛著恐怖的表情一步步走來,使他們踩中埋藏地面的死靈魔法,獠牙似的白骨竄出,將他們困住。
梅爾從他們之間走過,輕鬆避開所有陷阱,立於他面前。
「前輩——原來人類都是這樣的東西嗎?根本不比我們光明。」
「不是。這些人只是群偽善者,他們的存在,是我們與地上為敵的理由。」這也是他要教她的重要道理。梅爾未見過人類,不曉得其中的偽善者行徑,只是因為立場不同才與地上為敵。沒有自己的理由而行事,非常危險。
「但妳放心,不是所有人類都這樣的。」
「真的?」
「對啊。至少我見過沒有腦袋而完全不曉得害人的傢伙。」
「這樣的人肯定做不到高層吧。」
「是嗎,誰知道呢。」奧司發覺自己可能做得過火了,畢竟梅爾的表情有點不一樣。於是他能想到最合適的解方,就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梅爾不客氣地直接將頭靠在他左肩上。
「我冷靜一下。」她淡淡地道。
摸了摸她的金髮,就像照顧小孩那樣。隨後,冰寒的視線掃過聖騎士們。
「現在束手就擒。」
「那怎麼可能——啊!」話音未落,人頭先落。奧司甩了甩細劍上的血跡,漠然道:
「反抗者,格殺勿論。來一個我殺一個,奉陪到底。」
「怎、怎麼會!」有人叫道:「大家一起上啊,這點陷阱才不算什麼!他根本就沒動一步,這是巧合!」
「原來如此。偽善者們竟不知道我是誰啊。」奧司勾起的笑容是對她的溫柔,但對聖騎士來說只有恐怖。「梅爾,記住,只有偽善者是我們討伐的目標。不過,那種還花費力氣假裝自己有顆善心的人,在正宗的『黑暗勢力』面前——」
忍痛掙脫白骨箝制、衝上前來的聖騎士,下一秒全數倒地。
「——根本就是班門弄斧啊。」
在淒厲的慘嚎聲中,梅爾放開了他,站直身子,整理心情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很快。臉上表情已經恢復原本的過分開朗。
「是啊,您的計謀才是整個新葉大陸最黑心的喔,連自己的後輩都算計。」她轉身,步步踏向聖騎士,「仔細想想,你們這德行也沒什麼好震驚的啊。你們居然害我在前輩面前失態了,活該承受我的遷怒——陛下可沒有說要活捉啊?」
一週過後。
「結果妳我殺的和逃到洞穴裡被圍剿的,零零總總加起來多達二十一人,還要算上押進監獄後不聽話被拿來殺雞儆猴的兩人,以及『水土不服』死的一人。」勞穆旁的據點中,他們手上各做各的事,一邊聊天。
「才七天,已經只剩二十六個了?」梅爾整理著剛不知從哪弄到手的新鮮藥材。
總感覺在上一次工作之後,她變得狠心多了——只不過似乎愈發黏著他,讓奧司不知怎麼應對才好。不過先前是他算計梅爾,讓她直擊偽善者的糟糕本性,好像有點過分了,畢竟仔細想想她還是小孩子。梅爾本身在很多方面都是個特例,讓奧司很難用自己的經驗與才智做出絕對合適的行為。
有時把她當孩子,卻被她笑說自己都是他的後輩,有什麼不能見;有時覺得她成熟,卻因為太直接地講出殘酷事實而讓她露出微妙的表情——雖然她很快就接受並且恢復了。
梅爾沒注意他正想些什麼,只是問:「死了這麼多,真有人能撐到和談會嗎?」
他們雖是抓捕聖騎士,但扣留著這些人也不知有何用。也許能撬出他們入侵地下的原因始末,奧司卻說他已經有辦法弄到情報了,她不用插手。
畢竟她想到的辦法不脫單純地訊問,要是碰到對方集體打死也不說的狀態,老實說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辦。
所以乾脆拿這些聖騎士為人質,向地上開條件。
「聽話的就會活下來了,」奧司一臉平靜,語句殘忍。「不過,若他們挾著強烈怨念而死,說不準以後在城下西或密雷之類的街上會碰到。 」
「哈,那樣稍——微是有點尷尬呢。」她磨著的藥草籠罩在微光下,是龍舌蘭在旁幫忙。
『但偽善者的同勢力是否會救他們,亦是個大問題。』白蘭地其中一個頭叼著木棒,奧司正將礦石製的紙捲上去。
「會救的。光明勢力的高層可不缺濫好人和大笨蛋。」他說:「按他們的理念,就算知道這群都是偽善者,至少也會把人救回去再以人道方式懲處。」
「真是太好心了啊——這才是所謂的『光明』嗎。」感慨著,她好奇心又發:「您在捲什麼呢?」
「礦石紙。那天妳沒看到,這是操縱戰場全局的利器。」
「礦石可以製紙?」她正將手邊的藥汁過濾。
「很簡單,改天我做的時候妳在旁邊看吧。」他將空白卷軸交給白蘭地收好。「我出門一趟,妳的作業在這。」
「哦。」她接下信封,那是蓋有暗殺執掌印章的公函,有點重量。「一路順風!」
慘叫聲不絕於耳。
「你說,我就放你走,規則非常簡單。」冷冷地凝視摀著傷口哀嚎的聖騎士,他重申問題:「誰透露古龍巢的密道給你們,以及為何入侵地下。」
拷問的地點在魔王城後的監獄石柱,中央的廣場一向是拷問用地。那二十六個聖騎士,誰知情、誰不知情,他一看便知。後者共十人,在廣場邊拴著,被迫旁觀全程;至於知情者按態度分兩類,他要用兩種方法相互配合弄出更多情報來。
打從開始他就沒打算把聖騎士全部交回地上。有那不知情的十人當籌碼就夠了,至於態度糟糕的那些⋯⋯能套出情報是好,套不出就虐殺了也無妨,他無所謂。
畢竟他最愛的人是遭偽善者所害。
「再不招,看我怎麽對付你!」獄卒大概怕自己沒逼出情報會遭罪,愈發兇狠起來,威脅道。雖然總聽起來很沒魄力,不過那是奧司的觀點。
目前聖騎士的供詞一致,是埃布爾透露密道資訊,畢竟好歹也是將軍,這點地圖一定有。但怪的是,沒人知曉與埃布爾接線的是誰,如此一來情報的走漏就變得極其詭異。
照理說地上方接收情報的是偽善者中一員,他還以為聖騎士比埃布爾的下僕更可能知道些什麼。
「納羅,停手。」他命令一旁正行刑的獄卒暫停。記得這樣一個下級墮魂的名字,對他來說根本不難,雖然不到把名單背起來地步,但奧司又不是第一次見這名獄卒了。
「是。」但對於自己的名字被記住,納羅已是一臉受寵若驚。
「我改天再回頭問,給他們一點時間沉澱。順便把剛才弄死的那一個拖回去他們牢房一起關著。」
納羅也愣了,隨後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奧司則猛地回頭,因為察覺有誰在接近他。
通常接近他的墮魂都會在一定距離就被他發現,所以依照靠近的距離,他也能估計是誰來了。大概三公尺遠,看不見身影,隱藏技巧很好。三公尺啊。那可以確定了,來者是梅爾,因為沒有誰比她更能無聲靠近他了。
「妳來做什麼?」他淡定道,對著看似是空氣的地方問。
「哇——被發現啦!」梅爾倏地現身,跳躍到他身上。奧司沒閃,接住她並把她死死緊抱的手掙開。
「我叫妳去做作業了吧?」奧司眉頭微皺。他不想讓她看見這麼血腥的場景,尤其在她被他算計而直擊偽善者的糟糕本性之後。
「做完嘍,那點東西也想拖住我一整天,前輩您太小看我啦。」看了一眼這裡的慘況,她說:「其實不用那麼忌諱,我可是比您還要沒心沒肺的啊。以前曾經殺的墮魂我都數不清了,就算地上都是腸子什麼我也直接踏過去——啊,還沒告訴您我以前的豐功偉業,改天來說。」
「妳不在意啊?」
「誰會在意。」她那輕鬆自在的語氣,吐出口卻是殘忍血腥至極的話,令周遭獄卒皆倒吸涼氣。
「那⋯⋯」
「那,以後做這些事的時候要帶上我——」梅爾扠腰,義正詞嚴地指著他道:「我可是您親自選的繼任者,不要小看我啊!」
「既然是妳自己說的,當然沒問題。」奧司答得乾脆。
「嘿嘿。」面對因為得知她竟是總帥繼任者而投來的驚詫目光,梅爾僅是笑笑。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kfO6FX69w
「我其實兩週前說過了這件工作由我自己做。」但她願意跟來,他其實很開心。身邊有這聰明的孩子真是太好了。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AgF3rUrGT
「咦?嗯?好像真有這回事!」梅爾突然有罪惡感。原來奧司不是故意甩掉她,是她跟蹤嗎?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3oC4qTPfL
「不說這個,妳去哪了?」梅爾身上偷帶了一小袋子的東西,這他看得出來。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vzUwzVg3
「買藥草。」她直接承認。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blQj1J65
「什麼藥草?」追問著,奧司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TbeQqf6dt
「之前您說過我的迷藥對您沒用,而且要我思考為什麼我能種出植物——答案是,因為我是森人族。同理,對人類的迷藥,對您怎麼會有用呢?」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oZqblLNnV
糟了,那時竟然說溜嘴了!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她肯定能想到啊!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dQ0HqYewB
「快說,到底買了什麼?」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Xaig00OO8
「嗚啊,別逼問我嘛,您的表情好恐怖。」事實上是可以把普通人嚇到尿褲子。「我說、我會說,是纈草和木天蓼啦!」
話音剛落,梅爾轉身狂奔。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hzTF8Xvy4
「妳給我站住!」奧司拔腿追上去。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EjyEis8BM
收回前言,身邊有這聰明的孩子真是太危險了!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XITqTBRo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