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浩久久不能把視線從這情景中移開,雙腿亦因內疚而無法向繼續前進。不知道為甚麼今晚總覺得心緒不寧。原來打算在公司把五年的財務報表看完,可是老是不能把思緒集中起來,只好提早回來。此刻看到書雁那甜美的笑容,與俊勛吵鬧的歡聲,他心裡的不安更是強烈。這時,他感覺到手觸傳來絲絲的微溫。他心裡猛烈一顛:是她嗎?她在附近出現了嗎?
「宇!快來吃!否則會被旁邊的那個愛吃鬼吃光光的!」書雁呼叫道。
「誰是愛吃鬼!妳才是。」俊勛辯駁道。宇浩笑著看他們,便走過去,坐下來,然後拿起叉子,說:
「誰也不要吵。這裡所有的東西,全都是我的。」宇浩一口把其中一盤的一隻大蝦放進口裡。俊勛和書雁兩人都停住了手,發呆的,看著眼前的宇浩。雖然自三個月前,宇浩已經開始變得較為陽光一點,但是剛才那場面,也太過了吧,感覺有點怪怪的。在那兩道刺熱的目光注視下,宇浩也只好停下來,感覺很不自在地問:「怎樣了?」
「沒…沒甚麼,只是覺得……嗯。」書雁輕輕搖頭,笑著應道。
「有點不太真實。」俊勛接著說下去。不久,就被書雁的手肘用力地撞下去。痛……
「你真有夠暴力!」俊勛指著書雁,咬牙切齒道。書雁卻裝著鬼臉回應道。宇浩把這一切看進眼裡,心想:他們這樣看起來,跟自己相比,更像一對情侶。情侶,想到這裡,自己居然一點嫉妒也沒有。心依樣平靜的「卜通卜通」地跳著。宇浩心裡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跟書雁已經交往了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他跟她的相處基本上可以用四個字形容:相敬如賓。沒有像現在這樣的他們那般吵吵鬧鬧,縱使自己已經嘗試努力地把冷漠除掉。旁人對於自己倆的感覺就只是普通朋友,從自己和書雁身上絲毫也嗅不出一點曖昧或是戀愛中應有的甜味。那麼這應該是說自己倆的「保密」功夫做得太好,還是應該是說「愛」根本沒有存在過?沒有存在過……不會的,至少她是愛著自己的。他感受到她的喜歡。只是自己……
「宇,怎樣了?生氣嗎?」書雁見宇浩一言不發,笑容也不見了,不禁問道。俊勛也同時凝視著宇浩,一臉嚴肅的。
「沒…沒事。」宇浩回過神來,故作輕鬆地說道。他見二人的眼裡透露出不相信的信息,笑了笑,轉移話題說:「汽水喝完了。我先去取。」才剛站起來,書雁搶著站起來,說:
「我來吧!反正剛才跟那個笨蛋吵鬧時把衣服弄髒了少少,洗一洗比較好。」
「嗯。」宇浩應道,然後徐徐地坐下來。
「你!」俊勛被氣絕了。她真的以為他不知道是在罵他笨蛋嗎?!只好把杯子裡的汽水大口大口地全都倒進肚子裡,好讓有下火的作用。
書雁轉身往冰箱走去,才走了兩步,便感覺有點不對勁。目光對焦不了,眼前的東西不停幻化出多個影子,模糊不清。自己也彷彿置身於「咖啡杯」中,整所房子都繞著自己旋轉著。她很努力地眨著眼,讓視野清楚一點。可是好像不太有用,反而頭暈得更厲害。不消一會,她就完全失去意識了。
「書雁!」俊勛恰巧扭過頭,便見到書雁倒在地上,忍不住大叫道。他連忙跑到書雁跟前,跪下來,把她抱緊懷裡,不停輕拍著她的臉頰,低喚著她的名字。
宇浩也站起來,可是他全身動彈不了。他發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那是多麼面熟的一幕:兩年前,梓瑜也像這樣,在他面前倒下。然後在送進醫院半年後,璃就把她帶走。也因為這一件事,把他過往於心底積壓已久的傷痛,完全爆發出來,而自己也完全崩潰了。他選擇封閉自己,直至這幾個月,他才慢慢地再次把心那個門一點、一點的打開。但是現在歷史好像再次重現了,他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做,腦海裡一片空白。
「還發甚麼呆!叫救護車!」俊勛大喊道。此話彷彿一道閃電劃過宇浩的腦海,他馬上從口袋裡取出電話撥出「一一九」。從他通話時的語氣中不停透露出不安和焦急,聲線亦不停地增大。自梓瑜離去,他的情緒沒有如此激動、起伏過。
很快,救護車便到達。俊勛讓宇浩隨車跟著往醫院去。在車上,宇浩緊緊握着書雁的手,不停呵着她的手。低聲喃喃道:「也許是我害了妳。從一開始,我應該聽璃的話,不應該跟妳在一起。她說得對:妳始終會因我而受傷。爸媽、梓瑜,他們一個一個離開我。我根本不配擁有愛。書雁,妳千萬不要有事。我不會讓妳步梓瑜的後塵。」一定不會的。
另一邊廂,脩坐在座案前,倚靠著椅背,盯著放在桌上的那枚戒指。今天這枚戒指與平日不一樣,它不停地發出微微的藍光,好像在呼喚著甚麼似的。而且今天他感覺有點不踏實,所以老早就讓一班手下先離開酒吧。
「她的生命已經只剩下不足一個月。」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是誰?」脩沒有往聲音來源去看,冷漠地問道。
「俞書雁呀。怎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關心、痛心的樣子?」冷酷而帶點調皮的聲音再次傳來。
「妳出現在這裡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脩平淡地問道。
「人類真冷漠。」某人笑著說道,一邊玩弄着櫃上的擺設。沉默了一會,見對方沒有反應,便再次開口說:「如果我告訴你,她現在昏迷著,在醫院裡。怎樣?感覺如何?」
脩心裡一顫,可是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把椅子一轉,轉身望向窗外,望著萬家燈火的街道。
「老是口硬說她不要緊,凡是礙著你的人死不足惜。其實心裡卻被一小份對她莫名的感情佔據著。可惜、可惜……」
「可惜甚麼?」脩冷冷地問道。
「可惜由始至終,她喜歡的人裡都沒有你的存在。」
「璃,妳到底想怎樣!」脩猛然轉過身來,直視坐在櫃上的璃,咬牙切齒地說道。
「通往冥殿之門已經開啟,帝王之子將要醒覺。這次我來是要把戒指取回。而且需要為殿下尋找一個護衛。你要跟我走過奈河橋,成為護衛一職嗎?」璃冷冷越說道,然後躍身至脩面前。
「別說笑了。戒指隨便拿去。我不相信沒有它我就不行。之於護衛,妳找別的。我是不會跟妳走過奈河橋的!」
璃從桌上取回戒指,把它藏進斗篷裡。冷笑著說:「從一開始你使用這隻戒指,你的生命點亦相應減少。那就是所謂的靈魂賣給我。直至你離開的一刻,你的靈魂便永遠禁錮於冥界中,不得轉世。除非,冥界之子釋放你的靈魂。死亡氣息越來越濃烈了。」說畢,便躍身至半空中,冷酷地俯視脩,說:
「很快…我們會再見。」
「等一下。」脩突然叫道。
「嗯。那麼快就想改變主意了?」璃微笑說道。
「妳不停說甚麼帝王之子、冥界之子,那是甚麼一回事?」脩盯著她說道。
「約二千年前,冥帝之子因私下放回已死凡人的靈魂而墮入輪回之道,歷盡人世間失去至親之苦,以作懲罰和磨練心智之用。今生是最後一個試練,冥界之子將要醒覺,重掌權力。距離限期越來越近了,戒指也好像聽到主人的呼喚,不停閃著如此冷艷的藍色。」璃不知從哪裡拿出那銀色的戒指,舉高放在燈光下晃動著。脩看了看那枚曾經屬於自己的戒指,便收回視線,盯著璃,漫不經心地說:
「既然戒指也被妳收回,以後我們也沒有太多機會見面。那麼我可以提出最後一個要求嗎?」
璃沒有回應,只是以探究的眼神注視著脩。見璃沒有說話,脩便繼續說下去:
「那個人,請妳幫我帶走。」
「真的要這樣做?」璃再三確認問道。
「嗯。」脩哼著鼻音問道。「只要是能破壞他的一切,讓他輸得一敗塗地,其他已經不重要了。是他,是他讓我的人生變得那麼灰暗。」脩不經意地把拳頭握得緊緊的。
「即使完全消失?」璃冷冷地問道。
「是。明天,明天我將會讓他一無所有。」脩咬牙切齒地說道。
「也許他從來沒有擁有過……」璃低聲回應道。
「妳…這是甚麼意思?」
「一切將要揭曉。答案很快就會在你面前呈現。」璃停頓了一下,又說:「脩,一切適可而止。這個世間上有許多事並不是人類可掌握得了。記得,適可而止。」然後,便消失於空氣中,留下脩一人在房間裡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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