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靈敏的耳捕捉到男人小小的呼喚,緊張得抬起頭來,但對上那雙如玻璃珠般注視著自己的金色瞳眸時又垂下了眼尾,捂著臉轉過頭去,不願意去叫臧十的名字。感覺上是還在介意下午兩人的對話,明明臧十認為確實是自己管太多了。
男人撐起身體,離開被窩變得有點涼,但暖空氣也很好地包裹住他們的身體。他拉過青年的手,縮成一團的身子卻還靠在床邊,無法前進。
「這怎麼感覺好像我在欺負你?」他淺淺笑了下,輕鬆抬起青年的身體,將他一把抱起放到了床鋪右邊,再用被子把那人團團包裹,就怕讓他冷到了。
安置好了寧,他跨下床打算回到客廳睡。反正對他來說就只是一夜睡不好而已,要是寧還在在意那時候他說的那些話,那麼他認為自己最好暫時別出現比較好。
「等、等一下,你別不要我……好不好。不要丟下我……。」
又來了,就是這副令人心疼的模樣。
坐在偌大床上的青年將棉被拉得很緊,彷彿要勒死自己一般。
當初寧同樣是在這個房間,向他索取名為勇氣的擁抱時,也是這副害怕的脆弱模樣。
青年發顫的語尾有氣無力,他望向前,眼角滲出幾滴淚液,左手覆蓋著右手腕。只不過這次不是輕輕的摩挲,而是用力得像是要將指甲刺進肉裡那般緊緊抓著,掐出一條條紅痕。
他沒辦法放著不管,沒辦法。
男人咬牙嘆了口氣,回頭走向青年,在床邊坐下之後為他輕輕拭淚。這次他沒有再伸手抱他,或許是出自恐懼,或是其他認為自己踰矩之後會招來對方主動離去的想法。
「……怎麼哭了啊。明明就是你先丟下我的不是嗎?」
「咦。」
見對方疑惑,卻仍止不住淚腺,男人只是又笑了,淺淺說了句:「就知道你不會記得。」
「第一次,你留下我然後去自殺了。第二次,你不來我這兒反而去夏楠那傢伙家。第三次,今天,你丟下我去找栩巍……。」
隨著低沉的聲音越來越委屈,男人豎起的手指也從一到二變成三。他想著要是寧這麼不克制,那麼自己也可以在對方面前放縱一點,這是他每每見到這名青年時都會出現在腦中裡的選項。
寧聽完他沒有惡意的控訴之後雙眼眨巴幾下才一個勁地道歉,眼淚越掉越兇,反而讓臧十慌了手腳,只好像在哄栩巍那樣摸摸他的頭,又拍拍背試圖讓青年冷靜下來。
不過他的情緒轉變如此大真的沒問題嗎?
臧十不是沒見過這種人,但在這個科技冷漠的世代說實在也是少之又少,再說寧還是因為他才掉眼淚,這事兒根本說不通。
「好了好了,我沒有不要你。我不也答應栩巍讓你留下來了嗎?房間讓你睡呀。」
「……不、不是,嗚。」
「深呼吸。」
他看著面前哭成一團軟糯麻糬的青年,忍不住出聲幫他,指揮著深呼吸的一吸一吐,寧的呼吸也穩定下來,稍微疲累的眼睛怔怔看著他,接著冷不防整個人靠上臧十厚實的前胸,像個孩子一樣輕輕蹭著撒嬌,伴隨著小小聲的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會在意我做那些事。」
「說什麼話,把自己搞得一團亂的傢伙沒資格說在不在意的吧。」
臧十讓青年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維持著拍背的手勢,另一手捉起寧印上指痕的右手腕,輕輕按摩那被一層層緋紅和白雪木花瓣覆蓋的纖白。
「……你為什麼要為了我讓自己受傷?」
「?」
懷中的青年抬頭望向他,那雙深邃的黑瞳裡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但就是那副樣子讓他覺得很心疼,那代表了不在意自己受的傷、不在意他。
熟悉的動作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甚至寧這次沒有被嚇到。男人麥色的大手摸進他的衣服下襬,探索著青年白皙的下腹,接著粗糙的指腹摸到了一條長痕,是非常新癒合的傷,若能開燈來看的話肯定還是漂亮的淡粉紅色。
他故意沿著對方腹部的那條新疤痕緩緩滑過,由那處湧上的癢感惹得青年一陣隱忍,清秀的眉宇微微皺了起來。
臧十放開寧的右手,改成伸手揉揉他的眉間。緊皺逐漸鬆了開來,寧下垂的眼尾無奈看著他,看來是想起這傷口的來歷了。
「這怎麼來的?說給我聽。」
「唔……。」
他小聲嘟囔,說是從韓姐那兒偷聽到臧十的任務。上一次去執行任務的那間黑幫集團老大辦公室,裡頭機器人的控制器就是寧動的手腳,讓那些機械一旦被收回去就無法再開啟功能。
他說自己原本還想要做更多的,但其一怕讓裡頭的人起疑,二是他一個人行動,不小心就被敵方幹部發現並打了起來,這傷就是那時候造成的。
「你是……為了所謂一命換一命才插手的嗎?那很危險,我寧願你不要——」
「我如果不做些什麼的話,你會死在那兒。」
他的話讓臧十暫時發不出聲。男人回想著當時在老大辦公室的畫面,那站著兩排的高大機器人確實不可能讓他達陣的同時逃出生天。他沒有那種能力。要是寧沒有對對方動手腳,他現在也不會好好的在這裡和這名青年對話。
可他也無法對受了這樣傷的寧道謝,他沒辦法笑著接受對方擅自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他。因為他當時並沒有向被自己救了一命的寧要求任何東西。
「可你……。」
「臧十,我沒事的。你那天也沒事,所以才能來看我對嗎?我希望我沒有看錯。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傷也值得了。」
男人以暖暖的手撫著寧的肚子,像在呵護什麼寶物一樣,卻像又惡作劇一樣時不時畫過那道疤。青年真誠的眼神令他無法直視,只好偏過頭去,將下巴向前靠在對方的頸間。
牽起那隻相比之下小了一號的手摸上左胸,皮膚下的鼓動吵鬧耳朵,他卻覺得無所謂。
管他的天使還是祭司,反正寧就是寧,不需要為了臧十而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下,不需要為了報答而傷害自己。
「你看漏了。這裡,這裡受傷了,好痛。」
他抓著對方的手,自己的指頭隔著衣服敲了敲鎖骨下面一點的心臟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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