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棉花糖，可惜烤焦了

昨夜，一場分外甜美的好夢邀請我出席它的首映會。

一望無際的蜂蜜海洋任我徜徉，我的肌膚在甜蜜浸潤下甚至散發著鑽石似的光芒。

海上漂浮著鬆餅島、冰淇淋島、泡芙島、糖霜曲奇餅乾島……海裡悠游的是外祖父最喜歡的彩色豆豆軟糖。

片尾有個小彩蛋：菲力克斯乘著棉花糖熱氣球空將在我面前，把我拉上去，共享快樂的熱氣球之旅……

起床後直至現在，我每隔幾分鐘就要分神檢查自己的手，以觸感確定那枚珍珠已經不在身上了。

萬幸，它沒有再鬼使神差地跑回我手上，這簡直太難以相信了，我真的已經回復到普通女孩的身分了……

珍珠的重擔與烏鴉的反噬……它們跟我的關係，就好比我和西非約魯巴族酋長的關係一樣——啥關係也沒有。

我幾乎是盲目地如此深信著：擺脫異能者內部糾紛的我，從今往後將迎接源源不絕的好運、擁抱光明美滿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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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個想法沒有干擾我以謹慎周密的態度處理舞劇的進程，現在，我正靜候大夥依我昨晚統整出的表格投票。

繆思獎至今出現最棘手的問題，不是第一版編舞資料亡失，也不是時間緊迫的部份，而是……

表演用的舞衣沒一件能穿的。

而且它們毀壞的原因是「蓄意人為」，根本無法和學校上報再撥另一筆贊助金下來。

重新訂製一套舞衣的費用粗估至少要八千多美元，我想這筆錢讓大家節衣縮食也付不出來，更别提有沒有人會反悔或抱怨了。

叫罪魁禍首凱希和馬文賠錢？我還不如去叫馬汀先生賠我們呢。

我清楚若自己扔下面子請格里芬出面替我兜底，這重製舞衣的費用肯定是能到帳的，但我更清楚接下來我的舞衣選擇可能只剩性感辣妹裝這套能選了——所以想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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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來宣布大家的投票結果……」

上午十點十五分，（其實我八點就到學校了，提前查看舞衣的毀壞程度和對投票表格做最後調整）繆思獎全體工作人員到齊，在表演廳外的螺旋樓梯間散坐著，我來回上下樓宣讀投票結果。

「首先，編舞的部份，將重新徵選一至二人編一齣新的舞劇，若無人自願就抽籤了。

音樂不再嘗試自行創作，鑒於時間問題，將直接採用現成的配樂。

舞者人數……好的，可以接受幕後人員自願換到幕前，幕前的人想退到幕後，也需先找好頂替自己的人。

最後，舞衣的話……你們真的想讓馬文和凱希支付全額費用？」

環視四十多個人，幾乎每個人都肯定地點了點頭，而唯二甚至連抬頭看我都不肯的人，是那不全然無辜也不全然惡劣的弱勢。

我本人是投不同意的，這將是本次的第一個衝突點，是道難啃的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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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奧斯本，上次製作舞衣的費用是多少來著？」

奧斯本他……簡單來說就是負責管帳的。

「我查一下喔……總共是九千三百美元。」

九、九千三百！

我忽然覺得口感舌燥，想吞口水卻險些沒自己咳死。

我打賭，潔西卡一學期的生活費都沒這麼多！

割斷我的腳筋我也不相信凱希他倆拿得出這筆錢，而且是在短短三天以內，畢竟要算上製衣的時間。

然而，大部份人能投票結果並無道理上的毛病，如果弄出個爛攤子不叫他們自己收拾，也說不過去。

可當審慎以現實層面來梳理邏輯，萬一他們付不出錢，舞衣做不了，我們就這樣飛去紐約是去供獻餘興節目嗎？

還是……我們先向廠商談賒帳？

「我們願意賠償，可三天的時限實在是太短了，能不能再延個兩天？」

馬文出聲做最後的周旋，可讀過我的眼神後，他明瞭這只是徒勞。

只剩走賒帳這條路了，來找個能說善道最好還有關係的的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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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怎麼解決這問題了！而且還不用馬文和凱希付錢！」

一個帶墨西哥口音的伴舞女插話，使那兩人的眼睛雪亮了起來。

「讓馬汀老師付就行了！解決問題要從根源來嘛！」

喔不，拜託，別跟我說那個人的名字……

「琴，妳不是認識格里芬嗎？妳請他陪你去跟馬汀先生談，一定可以很快拿到錢的！」

「呃其實我一點不認為——」

「哈！對耶！那可是格里芬•威爾•皮特森耶，在舞蹈界和娛樂業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有誰敢不顧他的面子拒絕他？」

「不，我不會採納這個方式。」

我竭盡全力維持表情上的得體、毫無破綻，卻沒控制好自己，脫口而出「我」，而非「我們」。

這裡確實是有跟格里芬交情匪淺的人啦，但不是我！

「為什麼？妳昨天在表演廳那胸有成竹的氣勢，不正是因為早知道有格里芬給妳撐腰了嗎？怎麼這次就不行了？」

我的老天爺……謠言究竟都傳成了哪些版本？

「哦……我懂了……妳怕皮特森先生不喜歡妳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麻煩他，妳擔心這會破壞妳苦心維護的關係，噢，我早該想到妳是這麼自私！如果今天作主的人是潔西卡，她就算是跟總統也——」

「停。可以了，到此為止。」

直到昨天罵我「嫩婊」的女生開口亂帶風向，我再也不想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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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皮特森會出現在馬汀先生的辦公室是純屬湊巧！馬汀先生和格里芬本來就是好友，他是看到老朋友心情大好才撤回先前的決定的！到底是哪張嘴巴告訴你們我和格里芬有交情啊？」

不料，全部的人異口同聲地唸出「泰勒」這個名字。

有些人甚至好心地為我指出他坐在哪——他戴著頭罩式耳機窩在樓梯底端低頭滑手機。

「泰勒•鮑曼，你可以回答我，昨天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告訴你我和格里芬有交情的？你又是什麼時候跟大家說這件事的？泰勒……泰勒！」

他彷彿完全聽不見我在喊他，十分專注地認真地滑著手機。

我無奈地走向他一邊重覆叫喚，泰勒身旁的同學也幫我拍了拍他的肩，他這才登出了他的小小個人世界。

「泰勒，你過來一下。」

我一手取走他的耳機，一手把他拉起，幾乎是用拽的把他拽到了活動中心的正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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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呢！你在聽什麼？聽得這麼入迷？」

我戴上耳機，「偽人」二字以小提琴顫音般驚懼的聲調竄入我的耳朵。

我立即瞄向他的手機，他也正好展示給我看，他正在收聽一系列關於偽人入侵加州的新聞報導、自媒體網紅的分析影片。

「抱歉，我不是故意忽略你，我只是覺得我姐姐最近行為表現……有點不像正常的她，所以——」

泰勒並未接完自己的話，但我曉得他是在懷疑他現在的姐姐是否其實是個冒牌貨。

原來海絲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危險近在咫尺，今天是泰勒的姐姐，那麼明天呢？

但我已經不是珍珠了，這可不是我該操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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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下他的手機，嚴肅甚至夾雜些許怒氣地說道：「泰勒，我很遺憾，可現在那不是重點。

我叫你是因為大家一致以為我和昨天出現的皮特森先生有特別好的交情，好到他們要我去請格里芬來迫使馬汀先生賠我們重製舞衣的巨額費用。

但我要告訴你實話：我跟那位先生並未交好，雖然表現上看起來很好，但他和我事實上是交惡的狀態。」

泰勒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地完全不知自己該說什麼。

「我要你等會回去跟大家澄清誤會，千萬別說我跟格里芬先生交惡，就說我從未跟你提過我和格理芬有交情，全是你的主觀臆測。」

「好……可是，不向馬汀先生索賠的話，凱西他們也付不出錢啊。」

「他們還是得付，但是我們能先試著跟廠商賒帳，所以我要——」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極好的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法！

不必請格里芬去向馬汀索賠，也不必讓馬文他們賠錢，賒帳也不必，甚至連新的舞衣都不用做！

「不，不用那麼大費周章，我已經想到新舞劇的主題了，這個主題不需要訂製新舞衣，用舊的可以了！」

我狂喜地拉著泰勒回到螺旋樓梯，甚至忘了讓他澄清誤會，就搶著宣布：「計畫改變！各位，我們不必徵選編舞的人員，每個人都是編舞者！」

大家齊刷刷用看瘋子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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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舞劇的主題為何不嘗試符合時事呢？

大家都知道，洛杉磯近來因為巨翅怪和偽人每天都不得安寧，連政府都在考慮要不要封城……

就讓我們利用最新的流行歌做配樂，你們穿各自上課用的緊身衣，再套上破破爛爛的舊表演舞衣，直接在這裡即興創作！

來吧，艾芙瑞、伊凡娜，還有威廉姆，你們是即興表演課的佼佼者，率先示範吧！」

三人貌似很贊同我的提議，一個接一個跑下樓梯，我也剛好用筆電大聲播放今年最新排行榜歌單，他們在律動滿滿的音樂裡開始自由發揮。

大概是因為即興表演比起排練正式編定的舞碼輕鬆許多，不少人也跟著跑下樓梯，各種創意舞步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就是這樣！想像你們身在一場浩劫裡，和你們的家人朋友一起！你們可以是受害者，也可以是巨翅怪或偽人，甚至是勢不可擋的神秘英雄！」

「哇……琴，你真的很有創意，這個點子一定會征服評審的……」

我看著在旁驚嘆的泰勒，笑道：「那樣的話還需要你幫忙，幫我到樓下拍攝大家的即興創作，別讓他們白跳了。」

很快地，攝影師就位，穿梭在二十多位舞者之間，我爬到樓梯頂端以俯瞰每個人的舞姿。

「即興表演大家可都是受過好多節課的正式訓練的，記得別太放飛自我哦！說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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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巧地，我的手機響了，是路克打來的。

「喂？琴，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妳，是關於安德烈的，妳最好先有心理準備……」

不論路克接下來要跟我說什麼，我都不會認真聽了，因為我看到——

渾身骨折且血淋淋的安德烈，突然出現在二樓電梯口，正面目猙獰地往我爬來……

「他在一個小時前去世了，死因是腦死。」

「琴——我恨妳……我恨妳！我要妳還、還我命來……」

音樂在我的驚聲尖叫中戛然而止，因為我鬆手摔下了筆電、手機，也把我自己從樓梯口給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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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可惜烤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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