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高傲的自戀鬼,或者拎不清自己斤兩的蠢貨,妳說妳自己比較像哪一個呢?還是妳其實是存心想讓大家連參賽資格都沒有?」
兩分鐘前,潔西卡傳簡訊讓我盡快到一樓大廳去,說是幾乎十幾個學生都群聚在那裡,有個很嚴肅的問題要同我當面討論。
那時我正在沐浴間沖澡,我們一路從洛杉磯花了七個多小時飛來紐約,風塵僕僕地下榻於四季酒店,這裡離紐約市中心劇院——我們正式表演的場地——很近。
賽前我們有六天的時間在正式演出的舞台實際排練,我們抽到的排練時間是每天下午七點到八點半,這就是為什麼我選擇先洗澡換套衣服,打算帶幾個學生先到劇院實地考察一番,而非衝出酒店去第五大道或時代廣場逛街血拼——好啦,如果跟潔西卡一起出去的話,我得把這樣的行程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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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確定妳有認真讀繆思獎舉辦單位發的賽前須知嗎?單幕芭蕾舞劇時長至少要在30分鐘以上,否則不予入圍得獎評選。而妳編出來的版本呢?他媽的……只有20分鐘!」
酒店大廳有多宏偉精緻,康妮的質詢就有多「高尚文明」。
如果她是為了這個「大發現」找我過來,她明明可以到我的房間找我談,可她偏偏要找來十幾個人圍觀我在大廳如何被拷問,擺明了就是要我難堪。
不同於先前在休息室的那場衝突,現在她坐的那張四人座真皮沙發似乎容不下第二個人,大抵是因為她怒火正盛,旁人害怕遭受波及。
但還是有幾個比較敢死的人,幫她在卡拉拉大理石製茶几上的玻璃杯裡倒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熱蘋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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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西卡則坐在我旁邊,一齊背對酒店人來人往的大門口,顯然此時她關注的重點不是咄咄逼人的康妮,也不是被火藥砲轟的我。
她就著灰白格紋靠枕斜倚在圓筒狀的扶手上,她的目光都給了另一座沙發可能討論著去哪吃晚餐的年輕西裝白領男子們,以及穿淡藍制服襯衫手推銀製餐車穿梭於電梯與餐廳之間的男侍者。
瀑布水晶吊燈灑下的光芒晶瑩似琥珀,柔和迷醉的光暈是細緻的絲綢,輕輕覆蓋在潔西卡染有微微倦意的臉龐、乳白絲織露肩上衣上,當她閉起眼來的時候,看起來不像是酒店的客人,反倒比較像大廳裏一件昂貴的擺設。
「都到這種時候了,妳卻還沒發現這麼明顯又嚴重的問題,還好意思自稱是總負責人,我看妳根本是來亂的吧?」
康妮這大概是把我看透了……她知道,我完全想不出任何可讓人接受的理由為自己辯駁,因為這確實是我的疏忽,我們預計搬上舞台的這齣舞劇是我一個人在兩天以內通宵編完的,怪不了別人。
它是很短,但我發誓,自己編的一點也不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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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提醒我,康妮。」我的聲音跟鉛球一樣沉:「嚴格來說,我們還有幾天的時間,我可以盡快趕完缺失的十分鐘,並確保在不多佔用大家時間的狀況下讓你們——」
「妳就是這樣處理問題的?增加我們的工作量?」
康妮陰陽怪氣地拍起手來,笑聲像舌頭吐得老長的鴨子。
「拜託,我們已經逆來順受地排練過好幾個版本了,卻沒一個是搞定的,妳還想繼續整人?妳知道我們現在其實最想做什麼嗎?放假!紐約這趟不來白不來,誰還想去比什麼賽?哼,妳倒是給我們的逍遙假期找了個好由頭。」
所以這就是她把我找下來的原因?告訴我大家決定撒手不管了?
這是我怎麼也想不到的結果,我一時語塞,感覺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斥責、怪罪、擔憂、看笑話、漠然——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地狂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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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也不是什麼解決問題的好方法。校方絕對不會同意,對他們來說,這比與獎項失之交臂更無法接受。康妮,這種話最好還是停留在玩笑階段吧。」
「我可沒在跟妳開玩笑,這裡沒人要跟妳一起淌渾水!就算學校不高興又怎樣?錯的也不會是任勞任怨的我們,而是妳這個我行我素、自視甚高,成天只顧著指揮別人的自大狂!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寶貝……」
康妮離開沙發,趁我反應不及時大步上前,把我整個人拽了起來。
「呦!骨折才剛好就想上舞臺啊?誰知道妳會不會上臺後沒跳幾步就搞砸了整場表演!妳以為這裡誰有興趣陪妳出糗?有心臟病又有氣喘,不過是一個靠著關係進來的半吊子轉學生,還敢在我們面前發號施令?妳住院時裝可憐柔弱讓電影大明星給妳撐腰,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把妳當回事,行行好,別天真了好嗎?」
心臟病?氣喘?
我被困在醫院的時候,原來泰勒在電話裡跟我隱瞞的就是這些,康妮的造謠功力真是叫人望塵莫及……
我該如何跟他們說服傷勢痊癒得好到不能再好?我的舞蹈水準絲毫未受墜樓意外影響,但我總不可能老實跟他們說是這其實是貓眼石的功勞吧?
見我如期望中地快速回覆最佳狀態,菲力克斯非常高興,上禮拜天天到學校觀摩我們的排演,一切都進行得相當順利,但我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可沒有想到晚上會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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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妮,妳現在是在指桑罵槐地譴責我,居然把繆思獎舞劇比賽這樣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給了妳口中一個患心臟病和氣喘,還是靠關係橫著走的半吊子自大狂……是多麼不負責任又無腦嗎?」
插話的是潔西卡,她抬眼嫌棄地向康妮投去一瞥,她說話的音量不大,聲調也沒有很高,但康妮不敢頂撞,其他人也默契地將注意力轉向了她。
一瞬間,康妮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最後才勉強維持住表面上的鎮靜。
她放開了我,但眼舊不滿,不願放低一丁點的姿態。
「聽起來妳好像比我更瞭解琴•埃樂蒂•勒費夫這個人耶,我有點好奇妳倆什麼時後變得這麼熟悉了,嗯?」
潔西卡一把懶骨頭終於挺了起來,好像非常不滿有人擅自忽略了她在學校的地位,甚至嘗試僭越——從一隻布偶貓變成了獅子。
「潔西卡!我跟她或許沒那麼熟,但妳是瞭解我的,妳知道我絕對不可能當一匹害群之馬,對吧?」
「這很難說,尤其當一個人幾乎沒有什麼自知之明的時候。」
潔西卡毫不猶豫地打康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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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妳不是害群之馬,那請問妳對舞劇都做了什麼貢獻?
妳應該早就發現時長不合格的問題了吧?可妳卻一直拖到今天才說,是妳很健忘還是存心對琴是負責人不滿?
妳清楚她的來歷嗎?
法國知名小提琴家約瑟芬和奧運花滑選手諾曼的女兒,現象級饒舌流行歌手路克的妹妹,她外祖父是多國五星級酒店的經營者,外曾祖父是法國奢侈品牌奧圖的創始人……
為她上私人芭蕾舞課的都是比我們學校更專業的老師,妳才剛開始背法語單字時琴都已經專精四國語言了,妳確定還要繼續質疑她嗎?
喔,我可能還忘了長相,說實話,雖然琴不比我漂亮,但妳可比她醜多了,真可憐啊。」
嗯,我永遠可以信任潔西卡罵人不帶髒字的專業。
「好啦,妳還是跟以前一樣叫人掃興,康妮,我們實在是沒興趣繼續配妳演戲了,琴,我們走,出門逛街去。」
潔西卡在眾人竊竊私語聲裡,和康妮不甘的狠瞪下,挽著我的手,撩起額前的卷髮,大步走出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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