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
我默默的看著空蕩的被褥滑下,那本該生著一條健壯手臂的地方卻是空無一物。我終究還是管不住嘴,低聲嚅囁著幾句粗口。
手沒了。
準確來說,整條手臂,乃至於左側肩胛到鎖骨的位置,都空無一物。我想開口說些甚麼,但卻發不出聲。或許在潛意識中我早已說服了自己,那怕驚懼仍未消退,卻也早已放棄了尖叫的理由。要是叫得太多,不但手臂不會重生,怕不是連聲帶都要丟了。
「摩根先生。」
一名年輕人無聲闊步走入房裡,而婦人只是笑著點頭向我致意,便一手抱起還在酣睡的小提米,拖著檯車默默離開。我與他四目相交,相望無聲。過了片刻,年輕人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又富有磁性,似乎有種令人安心的魔力......而我也確實需要好好安心一下。
「您好,我是西風騎士霍夫曼,對您與小提米這次的遭遇,我深表遺憾。而您在危機中捨己救人的高尚品德,更贏得西風騎士全體的敬重。」
話說到此,霍夫曼將右手覆在胸口,朝我深深行了一禮。我就默默地看他低著頭彎下腰,但依舊甚麼話都說不出口。
「很抱歉,面對這次的突發威脅,凱亞隊長與琴團長必須在第一時間前往調查背後原因,因此派我前來拜訪,僅代表全體西風騎士。目前他們兩位仍在城外與榮譽騎士一同調查,我們以西風騎士之名發誓,必然會以最快速度查清案由。」
「......榮譽騎士,你剛剛是說榮譽騎士嗎?」
聽到榮譽騎士的名號,那滯於胸口的鬱結之氣似乎鬆了幾分,擺脫了些許昏沉,我艱難的開口道。霍夫曼或許是見我終於開口說話,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臉上也終於有了一點溫煦的微笑。
「事實上,那時斬斷鳥爪,將您從空中救下的就是榮譽騎士與他的夥伴。」
斬斷鳥腿?一幕幕畫面從我眼前閃過,當我回憶起在我跌落地面,摔的屁股生疼之前的那瞬間。
那道銀芒!以及伴隨那道銀芒,若有似無的一道金色身影。此外,好像還有一個白色的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那或許是榮譽騎士用出的甚麼絕招也說不定!
「若非榮譽騎士先前被另一隻青色巨獸拖住,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對不起,這不是我該談論的,還請您就當作沒有聽見。」
青色巨獸?像那天那隻怪鳥一樣的鬼玩意竟然還有另外一隻?
兩隻怪物那是個甚麼概念?就是說我和小提米兩個獸骨頭加起來,都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天知道要是沒有榮譽騎士,在我兩出事之後,蒙德城會化為何等慘狀。
「那天在榮譽騎士的幫助下,那隻赤色怪鳥已經被成功驅逐。那隻怪物有著不俗的智慧,或許是看出榮譽騎士的威脅性,十分狡猾的並未戀戰,而是利用空中優勢直接遁逃。偵查騎士中雖然也有具有火元素力的弓箭手存在,但那隻怪鳥似乎還對於火元素,具有相當程度的免疫能力。但您別擔心,在榮譽騎士斬下其腳爪的那刻起,那隻怪鳥就已經玩完了。想必現在已經殞命於榮譽騎士劍下了吧。」
霍夫曼深吸口氣,眼神不自覺的瞥向我的左手,應該說,曾經有著左手的位置。
「......在芭芭菈小姐的協助下,您雖失血過多,但仍靠著元素力挽回一條性命。然而您的左肩胛骨、左上臂骨已然粉碎到無法挽回的程度,甚至於神經與肌肉紊亂,一片血肉模糊,沒有重接的可能,情急之下,在代理團長的同意下,只能緊截肢處置。然而以蒙德的技術能力,並不支持製作出能連接胸肌與肩胛的可動義肢。若截斷處位於上臂倒還可以,但......我很遺憾。」
確實。事實上我也曾見過那種接上肩胛的義肢。在清泉鎮的斯邁爾爺爺,曾經我在為他送信的時候,見過剛好來訪的客人。那位老人家加裝的便是這種最簡單的義肢。一根假手臂,接在假肩膀上,晃啊、晃啊、晃。
即使胸肌、背肌鍛鍊得再發達,那條假手臂也不會做出任何回應。
那時的我肯定從沒想到,自己竟也會有需要那玩意的一天。
霍夫曼眼見我臉色陰沉,也藏不住了臉上的悲憫。他思慮良久,最後還是語帶懷疑的緩緩開口。
「......我不想給您過大的期望,摩根先生。但我聽榮譽騎士說過,或許楓丹......若是機械工程發達的楓丹,或許有能夠完美解決問題的方法......也不一定。」
楓丹?
楓丹......我確定我聽過這個地方。
對了,水之神司掌的國度,楓丹!
這瞬間,在記憶片段中那模糊的金色身影剎那間清晰了起來,柔亮的金髮編成長辮、纖瘦的四肢卻擁有著爆發性的力量,沒有神之眼卻能將元素力掌握自如,手中長劍化為銀芒,劍斬妖魔!
這瞬間,胸中積鬱的陰霾,連同過去二十多年那一成不變的生活,一同一掃而空!
「......我聽說榮譽騎士還有著其他的綽號,你知道嗎?」
霍夫曼詫異的頓了頓,顯然是還沒有從義肢的話題上反應過來,但很快便搔了搔腦袋仔細思考著。
「確實還挺多的。光我知道的就有拯救蒙德的榮譽騎士、與仙人並肩作戰的大英雄、解除稻妻鎖國令的大功臣、整治了須彌教令院的......不過嘛,榮譽騎士最好的伙伴,派蒙,倒是都稱他為『旅行者』。」
「沒錯......沒錯啊!旅行者!」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一個契機、一個理由,一個放飛自我的藉口。
一個......能夠追求自由的身分。
旅行者。拯救蒙德的榮譽騎士、與仙人並肩作戰的大英雄、解除稻妻鎖國令的大功臣、整治了須彌教令院的......,算了,我可不必做到這種程度。但是事已致此,我還有什麼理由不走出去看看呢?
走出蒙德城,走出清泉鎮......不!走出蒙德!璃月、稻妻、須彌、納塔、楓丹、至冬!去喝酒、吃肉!在龍脊雪山下品嘗的燉肉都能如此美味,要是我走遍了世界,看盡了風景,那等我回到了家,那杯酒又該有多少滋味!
帶上一壺晨曦酒莊的蒲公英酒,和瑪莉女士親手烤的黑麵包!
「......霍夫曼,你說,楓丹的酒,會不會比小迪奧娜的調酒更好喝?」
霍夫曼衝我笑了笑,簡直莫名其妙,我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那我可不知道,不過要是小迪奧娜的調酒更美味,蒙德隨時歡迎你回來,摩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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