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麗風和陽光天,月黑風高殺......不不,跟這沒關係。
只是看著這萬里無雲的藍天有感而發罷了,但文采還有待加強。沒試過都不知道,吟詩作對原來這麼難。看來我一個蒙德老粗要在璃月文壇一鳴驚人,怕是不太可能了。
鄙人不才,這輩子做過最風雅的事情,也就是小酌對明月,隨影共三人。
如今要說的上附庸風雅的興趣又多了一個。
我背靠著數量驚人的木箱,坐在馬車後方雙腿晃蕩,直至目前為止,這趟旅途的體驗,可以給到滿分。
今早,我在冒險者協會的介紹下加入了施耐德老爺的商隊,花了一筆小錢作為車費、順帶還有商隊雇傭的護衛保障安全。
剛開始我還對此有些不太放心。這是一個擁有三輛載貨馬車的小商隊,由施耐德老爺本人,以及他的兩個孩子駕駛。然而三人三車,再加上一個蹭車的身障人士,隨車護衛的也只有三個冒險家協會的成員。兩女一男,據說都是璃月本地人,趁著這個機會回鄉過節,還能順便掙筆外快。
我坐在車尾享受,而那名叫做年來的冒險家則負責壓隊。因此這一路上聊了不少,讓我對璃月也有了點大概的認識。據年來所說,在這個即將入秋的時節,璃月游子們只要行有餘力都會回鄉過節。可說是僅次於海燈節的第二大節日。隨著月影逐漸滿盈,人們也回鄉團圓,賞月談天。但待此節了,再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可以說這個節日,便是每個人都獻出自己的一部分時光,才得以成立,或許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團圓的真意。
風雅,真是風雅啊。
但嘗試了才知道,看來我並沒有做一首璃月詩詞的才能。但能趕上如此風雅的節日,倒是讓我對這第一站越來越期待了。
此時已是午後,烈日當空,但屢屢有清風拂過,也能從中感受到一絲秋意。
車隊的速度不快,在顧慮到馬匹的健康與補給需求下,從城中離開至此數個小時後,總算是到了我的老地盤--清泉鎮。
施耐德老爺是經驗老道的商人,這條路線他們已經跑了十多年,那怕是風魔龍出沒的那段日子裡,他們也一直經營著這條連通璃月與蒙德的經濟血管,未曾歇息,就連兩個兒女,跑這條道都已有了四年的經歷。按照計畫,我們將在清泉鎮進行第一輪補給,再花費四五個小時到蒙德郊外的最後一處據點:晨曦酒莊。並且會在施耐德老爺熟識的當地人家中借宿一宿,好讓馬匹修整,自然也是為了不在夜裡仍繼續趕路。
而隔天清晨便要出發。這便是此行最危險的部分,將經過一處常有魔物出沒的荒野。車隊將耗費一日,從晨曦酒莊快馬加鞭趕至到蒙德邊境。算上中途的修整,我們將無可避免地在荒野中露宿一晚。從酒莊出發時算起,將花費整整兩日,直至那與璃月荻花洲接壤的石門客棧處,才能再次進行補給。
而這一晚,便是三位冒險家在此的理由。施耐德先生在蒙德城時就是這麼對我說的。
史萊姆、丘丘人、騙騙花,雖說在施耐德商會的祕方驅獸藥保護下,並不是每回都會遭到襲擊,但也十中有五六。因此那怕是對自己的產品再有信心,施耐德老爺也從不敢大意,雇傭二到三個手腳俐落的冒險家衛道絕不可少。而這人數還算得上是少的,老爺對那念念不忘的驅獸藥的信心可見一斑。
施耐德老爺也不怕人閒話自家產的驅獸藥無能,因為只要是走這條道的商人都知道,在這塊高危地帶,絕對馬虎不得。
雖說如此,但當初三人一起來接這護衛工作,施耐德老爺還覺得以這趟的貨量來看,人有些多了。但在我插了這麼一腳進來後,不但冒險家們要保護的對象變多了,我交納的旅費也補回了一部分雇傭的成本,可說是一箭雙鵰的好事。
看著馬匹在水邊豪飲的樣子,我從一直跟著我的老信差包中掏出一份獵鹿人特製堆高高佐雙層熱烤麵包......好吧,其實就是我厚著臉皮,讓莎菈替我做了一份以堆高高為基礎的特製三明治。
旅行的第一餐,可不能太寒酸啊!
就和我剛拿到它那時一樣,此刻將它從包裡取出,我的第一個感想依然是:沉重!厚重!分量十足!
我將三明治放在腿上,將最外層包覆的油紙輕輕打開,但在馬車上顛簸了幾個小時,油紙多少也被餡料沾得有些濕軟,但如此也能看出獵鹿人餐館用料有多麼實在。
麵包!乳酪!薯塊!肉排!薯塊!肉排!薯塊!乳酪!麵包!
我的老天!
獵鹿人的常規菜單的堆高高,是肉排、乳酪、薯塊為一組,重複三次,向上堆疊的豪華料理。多汁大肉與紮實薯塊的雙重享受,而乳酪作為兩者之間的橋樑,讓堆高高黃金比例的三三結構完美的融為一體,成為一座名垂蒙德美食歷史的不落要塞。
但明明已經習慣了九層的豪華堆高高,為何這個只有七層餡料的堆高高特製三明治會令人如此震撼呢?
對了!是三明治!
正是這個與堆高高看似毫無關聯的詞彙,卻讓人感到震驚的落差。
那怕是比起堆高高的九層餡料來說還要少,但作為一個三明治,這絕對是超越規格的存在了!
七層餡料不但遠超人們對三明治的習慣,甚至裡面的餡料,都從單薄的火腿、生菜替換成了爆炸性的肉排與薯塊!
這樣的一份三明治,又要怎麼令人不震驚呢!
無視那座在不遠處草坪上,也正拿出午飯享用的冒險家三人組瞪得巨大的雙眼,我在百般嘗試後,終於成功用一隻手拿起了整份三明治。但不只是手掌撐的痠痛,不斷被兩片麵包擠壓而開始向一側滑動的七層餡料,也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猶豫,一大口咬在了正中間的兩塊肉排上。
柔軟的肉排充滿豐富的汁水,卻又不乏十足的肉感,在雙齒間一次次咀嚼中滿溢的肉汁,卻在口中與外皮酥脆、內裡綿軟的薯塊融為一體。乳酪的濃香為肉排的油脂帶來醇厚的奶味,又與薯塊的鹹香交織成密不透風的大網,緊緊纏在了味蕾之上,被滿溢的餡料擠壓的無處可逃的香氣,一瞬間便充滿了整個鼻腔!
能夠這樣捧在手中,不必與刀叉為伍,便能大口大口品嘗的這份狂野,是連餐廳中的正版堆高高都無法做到的享受啊!
在一陣風捲殘雲下,我毫無停歇的將這跟我頭顱大小有得拚的巨大三明治解決,下意識的便拿出一個水囊,打算用特地準備好的酒水沖刷那被油脂摧殘過後的味蕾。
但就在飲嘴觸碰到嘴唇的那瞬間,我......終究還是忍住了。
不為別的,只因為施耐德老爺說了。
今晚,晨曦酒莊,我與好酒,不見不散。
那時施耐德老爺說了一大串話,但至少在我聽來就是這麼個意思。
作為蒙德最大的酒水供應商,晨曦酒莊無疑有著蒙德最齊全、最高檔的酒品,甚至是連市面上都鮮有流通的自釀聖品存在,自早上施耐德老爺說起這事情時起,我便打定主意,直至傍晚都不碰一滴酒水。
但實在是難忍啊!無論是油脂豐富的肉排、鹹香酥脆的薯塊或是香醇濃郁的奶酪,可都是絕佳的下酒菜啊,在味蕾被緊緊包裹而疲勞不堪的時候,將一杯冰鎮過的清爽酒水沖刷入喉,定然酣暢淋漓!
然而在一番天人交戰後,我嘆了口氣,俐落的用單手將酒囊封口,又從包中取出了另一個有些相似,但體積只有酒囊半大的水袋,仰頭將裡面清涼的淨水一飲而盡。
我撐著身子,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現在的我已經完全習慣了重心改變後的生活,大部分過去能做到的事情,也都能正常完成,
走到馬匹喝水的水潭邊,將喝空的水袋壓入水面之中。隨著咕嚕咕嚕浮起的氣泡,手中的水袋也慢慢變得紮實而沉重。
在轉過頭的剎那,我赫然發現那三雙六隻的眼睛,竟然仍停留在我身上一動也不動。
看看他們手中完整的三明治,當然,不是我的獵鹿人特製堆高高佐雙層熱烤麵包,是最普通的那種。生菜、火腿、雞蛋沙拉。
這......難道他們就這樣一口沒吃,直直看著我吃了二十分鐘的獵鹿人特製堆高高佐雙層熱烤麵包?
隨著我與他們八目相交,兩個年輕女孩頓了頓,羞紅著臉,埋頭吃起了手中的三明治,最普通的那種。
只有年來依然眼巴巴的看著我。
「摩根先生,你剛剛......吃的是什麼?」
聽到這麼憨厚老實的問題,再看看他手裡簡樸的三明治。讓我不禁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就是一般的三明治而已......。」
本來還埋頭苦吃的兩個女孩聽到我說的話,瞬間抬起頭來彼此四目相交,再看看自己手裡的三明治,眼神就好像在說自己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看著三人的反應,我不禁有些惱羞成怒,草草清理了下被獵鹿人特製堆高高佐雙層熱烤麵包弄得有些邋塌的衣襬和褲子,拿起盛滿的水袋,在三人依舊震驚的眼神中轉頭就走。
「還好老子食量不小,能一口氣吃完。不然我的獵鹿人特製堆高高佐雙層熱烤麵包還不得被瓜分成四份......。」
我回到同一個馬車後頭,從馬車上,我的行李旁,抽出那桿來路清奇的長槍。
現在的長槍,只有槍尖被我簡單的用塊白布包裹住,再用麻繩系緊。而那古樸典雅的長盒,再一番思量後,還是在今早送去瓦格納的鐵匠鋪,交還給了正在打造榮譽騎士訂單的格蘭。
一來是我即將遠行,將為了防身的長槍嚴嚴實實的收在盒中顯然不現實。二來也曾想過將這精良的木盒換成旅費或贈與別人,但這連槍帶盒畢竟都是白拿的,用來送禮總有些慷他人之慨的感覺。最後還是物歸原主,但這桿長槍,我可就沒有客氣地收下了。
我右手以反手緊握長槍,用力向地面撐起,抓準時機輕輕跳躍,便能很輕易的把自己送上足有胸口高的馬車貨車上。今早我在眾人面前用著這一招俐落地上車時,連三位冒險家都直誇我身手不錯,我不禁都有些驕傲了。
我將取出的雜物放回行李中,在這吃飽喝足的下午秋風輕拂,一股強烈的睡意便如怒浪般襲來。
我掃了掃四周,眼看三名冒險家還在默默享用他們簡樸的三明治,喝足清水的馬匹也還啃著糧草,索性將行李往身後一墊,帽子往臉上一蓋,向後一躺便沉沉睡去。
當我再次睜開眼,隊伍前頭的施耐德先生正在給馬匹上韁繩,而三名冒險家也早就回到了他們各自負責的定位整裝。看來也快是時候出發了。
我打著哈欠,依然有些睡意朦朧,但隱隱約約好像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喊我的名字。
「摩根先生,那位夫人是你的熟人嗎?」
聽到一旁正穿戴護具的年來的詢問,我摘下帽子,努力睜開惺忪的雙眼向聲音所在看去。
只見一位年事已高的婦人,拎著一個偌大的竹籃,步履蹣跚的向著車隊加速走來。
「瑪麗女士!」
「約翰......約翰!」
瑪麗女士將竹籃高高舉起,上氣不接下氣的叫著我的名字。年來趕緊將手中還未配戴完成的長劍往車上一扔,迎上去攙扶。
「瑪麗女士,您這是怎麼了?我們這還沒要出發呢,您大可以慢慢說,別喘到了。對了,令郎在璃月打理生意,是不是有什麼要讓我順路帶去?」
「哎,那小子,我哪有甚麼可以給他的。約翰,剛剛車隊進鎮裡時,我就聽說了你在馬車上面。昨天你帶著萊茵時沒吃上麵包,所以我趕緊給你烤了一批。那孩子以後還多的是機會品嘗,而你這一走,下次再吃到就不知道是甚麼時候了。帶著帶著,路上千萬別餓著。」
瑪麗女士額頭上冒的大汗都沒來的及擦,說著就將手中的竹籃往我手裡頭塞,一邊笑著,一邊從中取了一塊,也塞到了年來的手裡。
還沒來得及讓我婉拒,又有幾個村民帶著一籃又一籃的燻肉、乳酪等,向著馬車上僅剩的空位就是一頓猛塞,擠得我只能抱起行李,緊緊蜷縮在剩餘的另一角。
在一陣兵荒馬亂後,車隊終於是在清泉鎮眾人的歡送下緩緩離去。
隨著視線中眾人的身影逐漸縮小,並慢慢散去,周遭在不知不覺間又靜了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正悄悄盤據在我的心頭。
年來從背包中取出那塊瑪莉女士塞給他的麵包,大嚼了一口,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嘆。
「好吃吧。瑪麗女士的麵包是全蒙德最好的。」
「絕對是!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黑麵包。」
看著年來吃得一臉享受,我從雜亂堆疊著的贈禮之中,翻找出了瑪麗女士塞上車的竹籃。雖然此時的我,十分之中已經有十分飽腹,但我還是也取了一塊麵包。就像過去二十年來的每一次一樣,從麵包兩端最圓滑、最酥脆的地方,咬下一口細細咀嚼。
就像那天在龍脊雪山下品嘗的燉肉一樣,此時在馬車上、在旅途中,吃著瑪麗女士二十年來如一的麵包,竟真的品出了些不同味道來。遠遠看著人們已經走光的路的盡頭,不覺的感到一股鼻酸。
或許有一天,當我回來,再次品嘗瑪莉女士的手藝,又將會是一種全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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