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了。
或許就在酒莊附近。
蒙德城外總是有著大大小小的元素生物四處作亂,特別是在果酒湖周邊。冒險家協會與西風騎士投資大把人力在維護城民安全,自然斬殺過數不勝數的元素生物,然而這桿長槍的異狀,卻是在老馬蒂家中才第一次顯現出來。
我看著眼前的營火,火上簡單架著一口大鍋,年來盯著鍋內,正等著裡頭的水煮至沸騰。
當我們找回所有馬匹,並將安納.施耐德救下,已是流逝了不少時間。
安娜的傷勢並不樂觀。
除了腿部嚴重的撕裂傷外,遍布身上的凍瘡隨時有壞死或感染的可能。在三位冒險家的堅持下,施耐德老爺很理智地並未多做糾結。他是名商人,但絕不會拿親生兒女的性命冒險。根據年來的分析,襲擊我們的魔物種類極端的偏向水元素生物。不單是貨物這邊出現的大型水史萊姆,在年來等人趕到現場時,圍繞的安娜的水史萊姆,數量竟又多了幾隻。也因此直到年華前去支援,都兒都無法在顧及安娜安全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而當山壁另一側的年來等人將一隻隻史萊姆各個擊破,「收藏」在這桿槍中的水元素力又濃郁上了幾分。
我們與河岸拉開足夠的距離,暫時朝著風龍廢墟退去。直到替安娜處理好傷口才又再次上路,看著安娜如玉般的肌膚上生滿青紫凍瘡與血痕,這孩子未來怕是很難找到願意接納她的對象了。但她並無半句怨言,僅僅在應急處理時發出過幾聲悶哼。
悲劇。但誰又知道呢?我們都認為這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旅行罷了,商人、冒險家、旅客,每天死在旅途中的人多了去了。
急趕慢趕,看著天色漸黃,我們終究沒能在入夜前抵達石門。怕不是受到下午的影響,冒險者三人的決策也變得更加謹慎,且不容質疑。其中必然有著罪惡感作祟。
我們已經接近璃月地界,在又一個峽谷外頭紮營。天若還亮,沿著峽谷深處遠遠望去,多少能看到點石門旗幟的影子。但以車隊的速度,行進至谷中不到半途,在深秋時節,天色便會完全黯淡下來。
若我們執意趕路,在深夜時我們或許會十分接近石門,接近到會有璃月千岩軍接應的程度。但經歷了下午的種種意外,顯然眾人都不想冒險。從入夜到深夜的這兩三個時辰,或許就是天人永隔的區別。
因此就地靠著山壁紮營,盡可能遠離河岸。貨車藏於樹叢中,替馬匹打好水、將其栓在稍遠處的林中。不允許離開營地,不允許單獨便溺、取水。全程兩人輪值守夜,年華、許寧前半夜,年來和我到清晨。天一亮我們便走,確保正午前抵達石門。
我也在其中,這何嘗不是罪惡感作祟。
但很快這個決策便展現出其正確性。在我們到達紮營處前一個時辰,安娜開始輕微的發燒。年來冷靜地和施耐德老爺分析道,安娜的外傷非常多,即使處理得當,仍多少會有感染的風險。發燒屬於正常現象,冒險家身上自然也都常備著適配藥物,她需要的只是靜養。
我們會在石門多停留一日。安娜會需要淨水,眾人也好輪番休息。
鍋中的水快燒開了。年華從其中一頂帳篷中走出,悄聲朝我們兩個走來。身為女性的她和許寧自然是義不容辭地接下照顧安娜的責任,在紮營完畢、再一次替安娜清理完傷口,這才剛讓她睡下。安娜的燒已經退了,除了有些虛弱外並無大礙。
我和年來聽了雖說心裡好過了些,但想到一個年紀輕輕、尚未婚配的少女可能就此留下無數傷疤,心中自然有很多芥蒂。對女人來說是傷,對男人卻是勳章?這世界的價值觀還真不公平。但那怕知道價值觀正確於否,人們仍然好惡分明。既簡單又殘酷。
年來往滾水裡頭丟入一包璃月常見的生米。依他所說,傷患身體虛弱時,進食一些好消化的食物,可以減輕身體的負擔,也能加快營養的吸收,幫助恢復。
再他們四人冒險的那段日子裡,許寧的哥哥一直都會給傷員送上這麼一道特別料理。
鍋中的米粒隨著滾水上下翻滾,從晶瑩透明的尖細模樣變得潔白而渾圓。隨著在營火上不斷熬煮,鍋中的水開始有些混濁濃稠,慢慢向上往鍋邊漫了上來。
坐在火邊直盯著鍋內的年來與年華手忙腳亂的翻動柴火,但散開後的柴火卻在微風吹拂下燃燒得更加猛烈,眼看著鍋中的米湯,很快就要滿溢而出。
這兩兄妹真的會煮這道叫做粥的料理嗎......?
我拿起從一旁水桶中的勺子,徐徐澆了三分之一杓清水下去,黏稠冒泡的米湯很快就消了下去,但在烈火下仍微微煮開。此時再接過年來手中的火鉗,慢慢將燒得比較細小的薪柴碎、樹枝取出,放在一旁踩熄,如此一來就不會有手忙腳亂的問題了。
或許是察覺到我質問般的眼神,兩兄妹滿臉通紅,尷尬地笑著。這才說道,原來過去一直是許仁負責隊中炊事。不只是他們,連同許寧在內,自從許仁離隊後,三人就再沒有親手做過一次飯了。他們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訓練上。
我腦海中許仁的形象飄出,依然是慈眉善目的老大哥樣,我並沒有真正見過他,但或許這位消失的隊員,才是住支隊伍中的主心骨......。
我拿過年來手中的木杓,盯著鍋中滾沸的米湯思考著。
粥......到底是個甚麼樣的料理呢?
對於稻米,我所知的範圍也就僅限於米布丁、米腸等等菜色。但在璃月,稻米卻是和麵包一樣,搭配料理填飽肚子的存在。而年來所說的容易消化,或許就是讓麵包變得容易咀嚼、減少韌性、更容易被腸胃吸收。
這讓我想到,有一道叫做麵包布丁的料理,和米布丁與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烤製之前,也要讓乾硬的麵包吸滿汁水。麵包布丁就像一座橋梁連接起兩道菜品的特徵,這麼一分析,我心中便有點譜了。
我將取水的勺子放在一旁,從自己的行囊中取出僅剩的幾條燻肉。營養確實很重要,光是只有米湯是不行的。
但仔細想了想,便把手中的燻肉條一把扔給年來。這工作還是交給好手好腳的人來。
「把表皮削乾淨,然後撕成小塊,記得要沿著肉的紋理撕開。」
我從腰間取出那把精美的百煉匕首,撕燻肉條,這就是它的第一份工作了。
「光是只有米湯可不夠。燻肉裡面有大量鹽分,不只能讓米湯較為鮮美,還能夠幫助吸收、恢復疲勞。另外順著紋理能夠讓肌肉纖維更好的吞吐水分,更經得起燉煮,也比較不會乾柴。」
年來一臉傻樣的接過匕首,倒是一句怨言沒有,手腳俐落的削去漆黑的表皮,將粉色的嫩肉撕一成一塊塊易入口的大小。
又在眾人的存貨中翻找了幾下,但除了幾樣根莖類作物,還真沒什麼可以搭配的。只好讓撕完肉的年來接著將幾條蘿蔔削成條後切塊下鍋燉煮。待鍋中水分漸少,湯色變得潔白濃郁,此時再取幾顆洋菇切片,起鍋前丟下去煮熟去生,這就是我流野外應急料理的極限了。
我將木碗放在腿上,舀了一杓米粥品嘗。軟爛的米湯口感綿密,味道雖然清淡,但鹹味還算足夠。蔬菜的甜味十分突出,蘿蔔燉煮的綿軟、洋菇卻仍保持著彈牙的口感。至於那燻肉雖然不至於入不了口,不過貢獻出所有肉汁與鹹鮮味的它,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本就並不打算給它多少期望。
嚐過味道後,吩咐年華撇去已索然無味的瘦肉,只盛起蔬菜與清甜的粥水給安娜送去。
「雖然這確實是粥沒錯,嚐起來卻完全是蒙德口味呢。」
年來大口喝著米粥,這小子竟是一點都不怕燙,還真令人羨慕。
此時剛和年華換過手的許寧也小口嚐著碗裡的熱粥,不發一語,沉默的令人有些擔心,是不是我搞砸了甚麼?
我狠狠瞪了年來一眼,要不是看你小子不會做菜,我至於中途接手嗎?
「......我覺得非常美味。謝謝你,摩根先生。」
直到將碗中的米湯喝的一滴不剩,許寧才終於是開口笑了笑,但眼神卻是說不上來的複雜。
「雖然用到的素材有所不同,但哥哥也總是能用手邊的材料,做出一碗碗每次都有些不同的熱粥......誰讓隊伍裡最常受傷的就是我呢。」
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傷感,許寧抹了抹眼角,盛了半碗熱粥一口氣喝完。隨即又多盛了滿滿一碗,給年華和安娜送進帳篷中。
而在我身旁的年來,仍只是默默地大口吃著,並未多說什麼。在吃飽喝足後,他便喊來堅持在營地一旁警戒的施耐德父子二人,接過他們的班,主動承擔下直到用完餐為止的警戒任務。然而施耐德父子屁股都還沒坐熱,便聽見後頭傳來年來的呼喝聲。
年來左手自然垂放,卻悄悄以身形隱去已按在腰間利刃上的右手。在他面前,站著兩名披著破布斗篷的高矮男人,矮胖的一位手中牽著韁繩,似乎試圖帶著一輛馬車進入三位冒險家們精心布置好的營地。
「......我們沒有多餘力氣應對更多變數,還請二位離開。」
「別那麼說,年輕人。你的雇主是奧托.施耐德對吧,你應該和他說一聲......」
隱約聽見不速之客口中傳來自己的名字,施耐德老爺面色緊張,趕緊放下手中還未動過的餐點,再次起身向年來走去。
「我是奧托.施耐德,閣下如何稱呼?」
「費許,這位是我的保鑣安東--你該不會忘記老費許了吧,奧托。我們十年前在七星舉辦的會談上見過的。」
矮胖男人將斗篷摘下,咧嘴露出一口鑲著數顆暗金色假牙的黃牙。年紀看上去要比施耐德老爺大上不少,約莫在六十歲上下。他身後的男子也很懂禮數的一併摘下兜帽,兜帽下是一張面色白皙、稜角分明的冷峻臉孔。相較於大多數蒙德人來得更加瘦長,一對藍灰色的眼睛,色彩也更加淡薄。
「費許......您真是韋伯商會的韋伯老爺?」
施耐德先生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但也能很輕易地看出,其中也無一絲喜色。
「聽說您兩三年前在璃月成立商會後一直專跑北方商路,怎麼就到蒙德來了?該不會只有您二位?」
「確實、確實,成立商會後雖然賺得多了,但總覺得生活少了點樂趣。就想著回歸老本行,親自走走蒙德這條路,做點小買賣權當樂趣了。」
「您現在跑的雖然是小買賣,但您手下的商會那可是聲勢迅猛,如今就連飛雲商會都要給您幾分面子。」
施耐德老爺雖說嘴上一來一往的聊得熱火朝天,但腳下卻未移動過半步,顯然沒有一點引狼入室的意思。畢竟安娜狀況不算好,老爺多半也是察覺到了些許不對,自然不可能冒險。
「摩根先生,恐怕又要麻煩你了......」
退開一步的年來面色如冰般冷靜,此時雖然悄聲和我說著話,但他的視線與臉龐卻是一直正對著兩名訪客,就連說話時都只是唇齒微動。
「......今晚怕是不會太平。」
雖說我也隱約察覺到幾分詭異,例如輕裝出行、貨物不多又狀況良好的兩人,卻和我們一樣,不得不在石門前落腳。另外晨曦酒莊接待外賓規則,一直是由老馬蒂等退役職人輪值,彼此都居住在酒莊東側。然而昨晚除了老馬蒂家外,煙囪中的炊煙都是早早熄滅,有違酒莊與賓盡歡的待客之道。
既非從石門出行、又未在酒莊落腳,那麼這兩人又是在那裡修整、從何處出發的呢......。
但我仍沒想到,年來竟然幾乎是一口咬定,此二人別有居心。
在一番言詞推諉後,一項注重經營人際往來的施耐德老爺,竟是將意欲留宿在營內的二人勸離,讓他們自尋他處紮營。若非是罪惡感作祟,老爺恐怕早就熱情地留下兩人共飲了。
看著矮胖男人一反斯文的樣子,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他身後名為安東的男人卻仍是面色清冷、不發一語。但眼神卻是穿過正爭執著的兩位老爺,直直看向三位女子所在的帳篷。
嘖,這傢伙該不是個流氓吧?
頂著那道目光中隱含的壓力,我硬生生的切入男人視線與帳篷之間,試著以不落人後的氣勢也直視著他,但這人要比我足足高上兩個頭,以我的身高要辦到這件事顯然有些吃力。
但男人的反應卻有些令人出乎意料。如我所願,他將視線轉移到了我身上,卻是皺了皺眉頭,一連向後退了幾步。
「......老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告辭。」
還未等韋伯老爺反應,安東竟是搶過韋伯老爺手中的韁繩,領著馬車轉頭就走。而急忙跟上的韋伯老爺都還沒能叫罵完口中金句,便火急火燎得趕緊跟上安東離去的步伐。此時此刻,反倒是韋伯老爺更像是那護衛安東的狗腿子。
「唉,這下可真是和韋伯商會撕破臉了......。」
施耐德老爺苦著臉,雖說跋涉荒野中一切以安全為上,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在一樁大買賣、大關係面前還能居安思危。施耐德老爺光是能恪守本心已經不容易,事後那怕小小後悔下也不算什麼。
「老爺,您做的很對。我可以保證您要是留下他們,才真是引狼入室。」
年來拍了拍施耐德老爺的背部,有了他的擔保,心理雖說多少好過一點,卻也引起了更多不安與猜想。堂堂韋伯商會的所有人,一根手指就能讓自己在璃月混不下去,如今對自己不利的意義是甚麼?以這種詭譎莫測的方式接近的用心又是甚麼?
雖說和年來討論多時後,仍未得到一個準確的結果,還使得手中的粥水都嚐起來索然無味。但想到若是將二人留下可能造成的災難,便能說服自己,這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眾人用餐完畢,我和年來抓緊時間進帳內休息。在年來的提醒下,我將那布匹包著著長槍抱在懷中,以免在睡夢中遇襲時手忙腳亂、甚至被奪去武裝。帶著武器入睡,那怕頭腦不清醒,至少也算能提槍上陣。
然而睡不過一個多時辰,這破東西又開始隱隱震動,將我從淺眠中驚醒。
難道周遭有元素生物在大量死亡?還是說和酒莊時一樣......說不定有神之眼持有者遇害了?
瞥了眼身邊仍閉著眼的年來,他拄著長劍,背靠著行李坐著一動不動,似乎沒被我給驚擾到。
我趕緊將布匹打開,露出裏頭的一節槍身。卻沒想到槍身上依然是那三色光芒,最為強烈的紫光,紅光次之,而在吸收了年來所斬殺的水史萊姆的元素力後,水色光芒如今只比紅色光芒暗淡些許。簡單來說,一切如常。
但是震動還在持續。
正當我不信邪,打算取出整桿槍仔細端詳一番時,身後的年來卻猛然站起。我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他也驚訝地看著我。
「您已經醒了?我還正想叫醒您去換班。」
「換、換班......咳,當然,我們走吧。」
我們走出帳外,營火旁的兩名少女依然很有活力的樣子。也不知二人談論著甚麼話題,注意到我們的接近,兩人竟然默契的瞬間閉口不言,但如此一來反倒是有些突兀......。
雖說兩人看起來精神絕佳,但考量到明日路上的安全性,輪班還是有必要的。年來簡單和二人交接過了狀況,聽見沒有異常的回報,年來反倒是皺了皺眉。但轉念一想,沒事才是好事。要真只是自己想多了,那再好不過。年來又和二人說了幾句,便坐到了我對面。
閒來無事,我從行囊中取出一塊黑麵包,也丟了一塊給年來。將大塊的麵包穿在削好的木簽上,遠遠用營火烘烤。一但外皮烤的乾酥,就暫時遠離火爐,撕下外皮品嘗。當外側一圈酥皮被吃乾抹淨,就再次放到火邊烘烤。
年來似乎對這種好吃好玩的事物特別感興趣,也學著我的方法,扒下一層吃一層。隨著麵包一圈圈瘦下去,我倆的肚皮倒是一圈圈脹了起來。雖然這樣默默烤著吃著,彼此看似沒甚麼交流,在寧靜的夜色中聽著柴火劈啪作響、看著火光搖曳,卻沒有半點尷尬的感覺。而是彼此都能全身心地享受寧靜與沉默。
要是懷裡這桿槍可以停下震動就好了......,倒不如說,這玩意震得是越來越厲害了。
隨著整塊麵包下肚,不覺得也有點口乾舌燥。或許是接近半個時辰的安穩、又或是營火的魔力,我倆或多或少都從下午那緊繃的狀態緩了過來。我拄著那包著布匹的長槍起身,走到我們的帳篷中取出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著。
此時卻聽到外頭傳來一聲輕輕的鳥鳴--鳥鳴般的哨聲。
這是年來的信號!該死,有東西在靠近營地!
我一把扯下布匹,提起長槍衝出帳篷,卻被候在帳外的年來一隻手壓下身子。
「等等,摩根先生,不要打草驚蛇。對方晚上時沒有強行侵入,卻在此時偷襲,可見對方雖沒有一定把握拿下我們,卻又不肯輕易退去。既然沒有息事寧人的可能,我們最好嘗試拿下主動......摩根先生,你的槍怎麼了?!」
雖說年來盡可能地壓低了聲音,但依然難掩語氣中的驚訝。
槍?這玩意不是一直都不正常嘛。但我也突然注意到,除了下午時見過這柄槍的施耐德父子與年華,其餘三人似乎都沒見過這布匹下棍狀物的樣子。說不定他們一直以為,這其實是我的御用拐杖什麼的?
我茫然地看著手裡的槍,槍身依然是三股光芒,真詭異。再看看槍頭還是那麼銀亮......亮到在發光。
你他媽......怪不得這槍震動個沒完,此時這槍頭上的血槽,裏頭的刻痕竟是如同槍身上的光芒般,正散發著淡淡銀芒,而且還在緩慢增強!與接觸元素力時從某物中吸取力量不同,此時點滴銀光從天空中宛如一條松散的銀河,緩緩湧入槍頭的的刻痕之中。定睛一看,淡淡銀芒中好似包覆著整個銀河星辰。
「你他媽......」
年來未等我回復他的疑惑--雖說我也做不到就是了。
他還未等我的回覆,便遏止住心中好奇,靜靜抽出鞘中長劍,剎那尖宛如電光石火般衝向營火的另一側。毫無猶疑的斬向漆黑的樹叢。
然而金鐵交鳴的聲音響起,一個巨大的黑影竟從低矮的樹叢中徒然竄出,一柄如年來身高一般大小的巨劍在接觸到年來手中常見的瞬間,便猛然將其擊飛,落到了帳蓬旁我的腳邊。而就在年來手無寸鐵之際,樹叢左右的陰影中竟又衝出兩個細瘦的身影,速度快到模糊了二人的身形,卻遮掩不住火光下刺眼銀光蘊藏的殺機。
兩名刺客手握短劍狠狠向年來刺去,然而我卻沒能出聲提醒,耳邊只能聽見一聲痛徹心扉的哀號--卻並非從年來口中發出,只見被巨劍擊飛的年來隻手撐地,一個空翻落在我的身旁,火速拾起了地上長劍。而兩名刺客的身影卻如同在空中被擊落的禽鳥,一人正躺倒在地不斷哀號,胸腹中鮮血汨汨而流,而另一人則早就沒了聲息。
年華與許寧此時手握弓弩,一臉平靜的從女子三人的帳蓬中走出。想來早在年來發出那聲鳥鳴示警時,二人便已對年來的計畫心領神會。
「哦......蒙德城的冒險家協會,竟然還有這等手段的外籍菁英存在。看來執行官大人達成任務後,派駐蒙德的情報員鬆懈了不少,真是廢物。」
「交出伊萬,我可以饒商人一家不死。」
那手握巨劍的高大身影緩緩站直身子,此人果然就是飯前跟在韋伯老爺身後的至冬人--那名為安東的高大護衛。不,應該說安東才是幕後的長官,而韋伯商會不過是至冬手中的旗子罷了。
但是伊萬......又是哪個狗東西?
冒險者三人面面相覷,雖說盡可能維持冷靜,但那股疑惑仍是怎麼都藏不住的--更何況還有個一臉傻樣的我站在一旁呢......。只見安東皺了皺眉頭,面色愈發不善。
「你們殺害了我兄弟伊萬在醉漢峽的小隊,他只能在你們手裡......難道,難道你們把他交給萊艮芬德家了?若真是如此......那怕是洩憤,你們也一個都別想走!」
安東提及萊艮芬德家時語氣蘊含著藏不住的恐懼,隨後是無盡的憤恨與怒意。
一怒之下他高舉左手,身後林林總總,竟又走出四名盜寶團裝扮的至冬人,以及一個矮胖的身影。算上遭到少女二人襲殺的兩名,竟一共有八人來襲。若非依照年來的計畫奪得主動,成功將兩人先行擊殺,正面對敵還真沒有多少勝算。
「長官,璃月冒險家和這個殘疾要殺便殺,但我們得留下施耐德一家。昨晚酒莊少主、迪盧克.萊艮芬德親自接待他們......不如留下幾個人,或許有機會從萊艮芬德手中換回伊萬長官。」
安東聞言眼中驚芒閃爍,他揮了揮手,其中三人便身形爆起,殺向冒險家三人。餘下一人則發出邪異的尖銳笑聲,從懷中扔出幾個閃爍著冰藍色光芒的玻璃瓶,卻被許寧從遠處一箭箭擊破,在空中炸出一陣爆散的冰片,反倒是在那人身上割出了不少傷痕。
然而即便如此,年來依然是吃力的以一敵二,牽制著其中兩人。年華則與另一人時遠時進,打得不可開交。即使雙方戰況膠著,許寧卻也不敢從藥劑師身上分心半分。否則任何一瓶冰元素藥劑在場中炸開,都有可能瞬間打破平衡,讓情況變得更糟。
安東二人和我看著七人一陣混戰,人數居高的盜寶團伙竟沒有取得絲毫優勢,年來駕輕就熟的在二人的圍攻中輾轉挪騰,控制著自己與兩名敵人的相對位置。確保只接敵一人的同時,更善用對方的身形為自己進行掩護,有數次盜寶團員的匕首都差點刺在了同伴身上。
看著一時之間竟沒能將對方拿下,安東臉上惱怒的神色表露無遺。而我試著隱去自己存在的同時,看著專注於觀察戰況的兩人,心底一股詭異的思緒油然而生。
「廢物!一群廢物!」
眼看己方戰況越來越不利,安東竟是氣的手腳直發抖。與年華單挑的盜寶團員技不如人、逐漸陷入劣勢,藥劑師不但一瓶藥劑沒用成,還反過來將自己炸了個遍體鱗傷。只有年來在長時間的圍攻下,呼吸逐漸紊亂,也受了些皮肉傷。但以二敵一還只能拿下這點戰績,別說驕傲,都有些丟臉了。
「韋伯,給我看住帳棚,商人一家要是打算插手就直接殺了!」
安東將巨劍扛到尖上,語氣冰冷的說著,邊斜眼瞥了眼韋伯老爺的方向。
但不看還好,這輕輕一瞥,卻是看到韋伯臉孔上仍維持著觀戰時的專注,卻早已身首異處。
「聽年來說得,我還以為有多難......」
我冒著冷汗,直視那斜著眼看來、臉上帶著無盡驚訝與惱怒的安東。隨意將夾在腋下的長槍擺手一振,腥黏的血汙便從槍頭灑下,濺在了黃土地上。
「這也沒甚麼大不了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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