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洞口前探頭探腦的,可是由於煙氣太大的關係,我一點都瞧不清洞裡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情況,師父吩咐我不要聞太久白煙,雖說無毒但畢竟也是妖氣一種,聞的時間長了還是會對身體有害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若是要進洞的話想必會逗留一段長時間,吸入白煙怕是在所難免的。」我搔首問道。
「莫慌,為師自有方法。」
只見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布袋,然後從裡頭掏出了一枚有龍眼大小、發着淡淡白光的珠子出來,他把珠子捧在掌間便慢慢往白幽洞走去,只見他甫踏進洞內,一陣猛烈的氣流就自洞內刮出直叫我睜不開雙眼,接着白煙連同氣流一起被吸入珠子之內,不管洞裡冒出多少白煙,珠子都通通給他吸走。
過了大既一盞茶的時間,洞口再也沒有白煙溢出,而原本只是發着淡淡白光的珠子在吸收白煙後,亮度有所上昇,如今它竟如電燈泡般發着炫目的光芒。
親眼目睹如此奇景的不禁嘖嘖稱奇並好奇地向師父問道:「師父,這珠子是甚麼玩意?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師父一邊把發亮的珠子裝回布袋裡一邊說:「這是淨靈珠,用來消除妖氣,效果是最好的。」
「可我也是頭一回見你用這珠子啊?」
「這是我跟阿姑她借來的,你以前當然沒有見過。」
師父說淨靈珠是阿姑從一個漁民手上得來的,據稱那漁民在出海打漁時,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轉眼間就變得烏雲密佈、雷電交加,海上亦遍佈暗湧,一陣陣海浪差點沒把他的小漁船給翻了過來。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類就是顯得如此的渺小,驚惶失措的他只得跑到船頭跪下向媽祖祈求保佑,內容也不外乎那些甚麼「以後定會好好做人」之類的話。在禱告了一會兒後,天氣非但沒有轉晴而且還變得更加惡劣,不但刮起了狂風還下起了暴雨。
滿以為自己要完蛋、膽戰心驚的他死命抱着桅杆不放,在迷糊中他突然聽到海上傳來了一聲野獸的嘯吟,那聲音既飄渺且威嚴,正當他奇怪海上哪來的野獸時,一個巨浪冷不防的將他的漁船整個拋起,在他慘叫着同時一條身長六米的黑色龐然巨物亦從船的前方破海而出,飛騰至雷雲滿佈的天空中!
巨物騰空期間再度發出了剛才漁民聽到的嘯吟聲,半空中一道雷光打在巨物的旁邊把牠照亮了,於電光石火的瞬間,漁民愕然地望着眼前的巨物,口中不自覺地吐出一字。
「龍……」
但仔細一看牠的外貌跟尋常畫裡的龍不同,雖然同樣有着蛇般的身體,但牠渾身光滑無鱗、頭上無角,而且只有胸口上長有一雙爪子,尾部光溜溜的就跟蛇一模一樣。
就是這種違和感讓漁民憶起由古至到今一直在漁民之間流傳的一種近似龍的傳說生物──
蛟。
若說龍是主師風雨的神物,那蛟就是主師江河湖泊的生物。
亦被人稱作潛蛟、蛟龍或者水龍。
但蛟就是蛟,龍就是龍,兩者是不可比擬的。
傳說蛟修行了五百年後就有一次化龍的機會,此時天空會出現異象並且雷電交加,只要蛟能承受七七四十九次雷擊後,身體就會長出龍鱗,頭上亦會長出龍角並徹底蛻變為龍。
蛟有着與龍相似的外貌,但無鱗無角,這些特徵跟漁民眼前這巨物完全吻合,他這才曉得自己是撞上了烏蛟羽化的日子了!除了大嘆自己倒楣外,他只能呆望天空中的烏蛟並祈求牠能早日化龍,好讓天氣回復正常,自己也能撿回一條小命。
但要挨七七四十九道雷擊那是談何容易的事?要知道平常打在樹上的雷電由於傳導期間能量流失的關係,力量雖然已經大減但仍然有着把木頭在剎那間化作焦炭的威力,所以雷擊在空中所產生的威力實在難以想像。
而不斷爬升的烏蛟在被威力十足的雷電劈打時發出了疼痛的叫聲,由於聲音實在太大了,就連原本抱着桅杆漁民也不得不騰出雙手來掩住耳朵避免耳膜受損。
雷電似乎沒有打算給烏蛟喘息的機會,毫不留情的雷擊一道接一道的擊打在烏蛟身上拼發出眩目的電光,受不了的烏蛟開始逃避往海面飛去,可不管牠飛到哪雷電就劈到哪,除了叫聲漸漸開始減弱外,飛舞的動作亦不再像開頭那麼敏捷,就在牠快要到達海面時,五道來自不同方位的響雷一同轟了在牠身上,天空亦如炸藥被引爆般瞬間爆出激烈的雷光!
那是連闔上眼睛都能穿透眼皮子的強力閃光,漁民若不是及時低下頭,恐怕連眼睛都被燒壞。
在光芒衰退後,不敵雷電的烏蛟直挺挺的懸浮在半空,未幾,失去神力的牠就從半空直墜海中並激起了五丈巨浪。
牠墜海後,天空馬上刮起了猛烈的暴風,烏雲在轉瞬間如墨水般迅速散開,一眨眼的功夫,萬裡內竟找不到一片雲彩,頭頂上那溫和的陽光彷彿想暗示剛才那場驚險的經歷只是漁民的南柯一夢而已。
烏蛟毫無生氣的身體落水後就如同石塊般不斷往下沉並消失。好不容易因烏蛟喪命而撿回一命的漁民手忙腳亂的揚帆起航往陸上開去,甫回到家中就大病了一場。
過了一段時間,大病初癒的漁民走到海灘上散步吹風,忽然間聞到了一陣腐敗味從一倒臥在海灘上的黑色物體中傳來,雖然自己在烏蛟羽化那天平安無事,但當日還是有不少同行因牠所引起的風雲色變而翻了船,死了在海上。
他以為有當日海難死者的屍體被沖上岸,起初他還琢磨幫忙處理身後事,沒想到走近一看就發現那黑色物體居然是烏蛟!
死掉並開始腐爛的牠被海浪給沖了上來,想到這傢伙當日不但差點把自己害死,而且還連累到其他無辜的人,嬲怒的他給那屍體狠狠的踹上了好幾腳來洩憤,其中有一下用力過猛更直接踹翻了牠,現出了原先被身體壓着的爪子,一道白光立馬從烏蛟的爪子處映入了漁民的眼內,好奇的他忍着惡臭走近一看發現牠的爪子到死仍然緊緊地抓着一顆白色的珠子。
而那……就是淨靈珠。
「見仇體內那顆蛟蛇龍妖的內丹,恐怕也是用類似的方法得到的。」師父向我解釋道。
「媽的,我才想那王八蛋哪來的本事去屠龍,敢情是撿回來的啊!」
在說完後,我們兩人就拿着火把走進了漆黑的白幽洞內,這洞原先就約莫五米左右寬,沒想到愈往裡頭走就變得愈寬而且還有着往下斜的傾向,洞內濕氣非常重導致地面總是濕濕滑滑的,加上路面傾斜,稍為一個不留神就會滑倒,因此我們倆都很留意腳下的情況,小心翼翼地往前進發。
走了一會兒,路面的傾斜度已經快要達到四十五度角,我的腳邊冷不防地踢到一不明物體並發出了「哢哢」的聲音,用火把往下一照始發現那是人的頭骨!
只見那頭骨被我踢到後就順着傾斜的路面不斷往下滾着,沒多久就從我們視野當中消失不見,師父稍作停留在附近一找果然被他尋到一具缺了頭的骸骨,從骸骨身上仍未完全腐爛的衣服來推斷,死者生前應該是名女性。
而隨着我們往下走,愈來愈多的女性骸骨出現了在我們面前。師父巡視後就猜測:「如此看來那些落洞的女人最終的下場都是死在白幽洞裡頭。這裡住的恐怕不是甚麼仙人,而是一頭吃人的妖怪啊!」
我聽到「吃人的妖怪」五字後,心頭一顫,那幕可怕的畫面以及少女天真的笑容一下子浮現眼前,我殺意滿盈、切齒痛恨的對師父說:「既然是吃人的妖怪徒兒現在就去宰了牠!」
被仇恨沖昏頭腦的我拿着火把正想繼續直進之際,師父突然神色凝重地望着遠方,一手搭在我肩上,另一手則在嘴前豎起一指示意讓我別作聲,我知道有狀況發生,於是乖乖的閉上嘴巴。
可能道行未夠的緣故,我靜下來後甚麼都沒聽見,為了讓自己的聽感更加集中,我合上了眼睛把全身的注意力都傾注到耳朵上,慢慢的除了火把燃燒時霹靂啪啦的聲音外,另一道微弱的聲音亦漸漸變得強烈起來。
「是……水流的聲音?」我張開眼睛向師父問道。
師父頷首後就帶着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在走了好一會後,水流聲已經將火把聲給蓋了過去,我們走過那漆黑的通道來到了一個類似平臺的地方。
平臺大小只能容下幾個人同時站立,下方是萬丈深淵,裡頭黑漆漆的甚麼也看不清,只要再往前踏多一步就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而百餘米的正前方則有着一條巨大的瀑布正從天花處落到深淵中,那姿態猶如巨龍自九重天下凡般,我們剛才所聽到的水流撞擊聲就是從此處傳出,而瀑布的源頭旁邊有着一個通往外界的圓型洞口,陽光形成了一道光柱正以斜角從外頭照進這平臺之上。
此時的我不禁佩服大自然造工之精妙,實在無法想像靈峰山內居然還存在着這麼大一個渾然天成的大空洞。
然而師父卻沒有四周環境所吸引反而愁眉蹙額的凝望着腳下的深淵。
「師父,怎麼了?」
「我們要對付的傢伙恐怕在這深淵底下,宗夏,把後備的火把拿一根出來。」
由於不知道會在這裡逗留多久,我們在進來前預先準備了多根粗樹枝作不時之需,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我把別在腰間的樹枝拔了一根出來交到師父手上,他從正在燃燒的火把上接過火後就將它從平臺上扔了下去。
那火把墜落了足足十多秒才落到底下熄滅,我愕然道:「這麼高我們怎麼下去啊?」
「此洞內裡結構複雜交錯,沒準會有一條能直通底下,我們回頭看看吧。」
當我們準備折返時,平臺下卻傳來了陣陣奇怪的聲音,於是我狐疑地提着火把伏在平臺邊緣,本來只是想要瞧瞧是甚麼東西時在叫,萬萬沒想到火光一照卻照到一大群黑壓壓的蟲子正不斷地沿懸崖壁在朝我們身處的平臺蠕動!
「師……師父!蟲子!很多蟲子!」我嚇得連番後退,此時蟲群已經從懸崖下爬至平臺上。
師父瞥了牠們一眼,臉色旋即一沉並着我趕快逃跑,我自然不敢怠慢撒腿就跑,師父把手中的火把往蟲群當中一扔,看似懼火的牠們馬上以扇形散開並成群往後退來躲避火焰,雖說未能完全阻止但也為我們多爭取了一些時間。
「那……那些到底是甚麼玩意啊?」
「那是水蛭!如此龐大的數量一但被它們纏上了會瞬間被吸成人乾!繼續跑!莫回頭!」
水蛭生性厭火,我們可能是將火把扔下去的時候把牠們給惹惱了,所以才會爬上來追擊我們。
還記得師父以前說過自己仍在當盜墓賊的時候,就曾經遇過有墓主採用水蛭作為其中一個機關,一旦有人把他的棺木打開就會觸及機關,連接地下水脈的墓室內就會馬上往內注水,藏在墓室地板中處於休眠狀態的水蛭遇水就會重生,上百隻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吸過血、饑腸轆轆的水蛭就會如同吸血鬼般撲向盜墓賊吸乾他們的血液。
師父當年雖然已經逃得很快,但逃離墓穴後身上還是沾上了十幾隻水蛭,每一隻都由一節尾指大小吸得比大拇指還要粗!水蛭的口部一但吸住了活物沒吸夠是絕不會鬆口的,師父一開始是忍着劇痛用扯的方式拔掉了兩隻水蛭,但到後來卻因為被吸走了太多血而無力繼續。
結果還是靠在墓穴外作支援的同伴用火烤的方式才幫除去他把全身的水蛭,可是水蛭的唾液中含有阻止血液凝固結疤的成分,在水蛭除去後,師父差點因為失血過多而小命不保。
如果單是十幾隻就已經能把身體健壯的師父吸至貧血,真不敢想像被一大群纏上了會怎麼樣……
不消一會,我們就跑過那無頭骸骨抵達一分岔路前,可水蛭蠕動的聲音如影相隨,一直都沒消停過,師父已經吩咐過我別回頭,但我仍然是按捺不住偷偷瞄了後方一眼,媽啊……數之不盡的水蛭正鋪天蓋地的朝我們湧來,相差的距離還不到三米!
沒想到師父讓我別回頭是有原因的,因為不看還好,一看就害我雙腿發軟,沒走幾步就摔了個狗吃屎。
「宗夏!」師父朝我焦急地喊道。
「師父別管我!快跑!」眼看自己沒救了,心想多活一個是一個的我叫道。
師父聽到後反而停了下來,他從懷裡掏了裝有淨靈珠的包袋扔到我手上,然後又拿了一柄護身用短刀出來說:「世間上哪有會扔下弟子不管的師父?宗夏,等會兒你往左邊的岔路跑吧!為師替你引開牠們!」說罷,師父就拿起短刀往手腕一劃,鮮亮紅潤的血液自傷口處流淌至地上,將水蛭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師父!!!」手攥淨靈珠的我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別擔心!為師不會有事的!快跑!」正在淌血的師父幾乎把所有的水蛭都引開了,他用鮮血領着牠們往右邊的岔路走去,現在只剩下少量的水蛭仍然追趕着我。
我顧不得淚水模糊了眼睛,只得一咬牙帶着淨靈珠往左邊的岔路奔去。
被水蛭窮追不捨的我在通道內拚了命奔跑,耳邊亦再次傳來了水流的聲音,此時心中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沒想到這預感到最後還真是應驗了!通道的盡頭竟是一條洶湧湍急的地下河道!
還真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啊!停下來的我朝蟲群揮舞着手中的火把,想要阻嚇牠們,沒想到這回牠們再也不賣帳,小心翼翼地避開火焰繼續朝我逼近。
再也無路可退的我被水蛭一步一步逼至河邊,現在只要再多退一步就會掉入這滿是暗湧的河中,而掉下去只有兩個結果,要不就淹死,要不就順着激流而下時被河中的石頭給活活撞死!想到這後我心中概嘆道:「白白浪費了師父為我爭取的機會,沒想到老天還是想我尚宗夏死在這裡啊!罷了,罷了,橫死豎死,我就是不想便宜你們這群畜生!」言盡,我縱身一躍跳入了河中,身體在剎那間就被激流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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