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窒息感。
無力的身體猶如樹枝一樣被急流捲得翻來覆去,偶爾才勉強浮出水面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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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激流捲走的我不知順着河流漂流了多久,只知道在暗湧中被晃得暈頭暈腦的,在隨着河流被沖到一個地下巨湖時,水勢開始減弱,我見機不可失馬上游到最近的岸邊上。
「咳……嗚咳……」
我找準機會咳嗽着從水裡爬到了一塊青石上。這一趟掙扎時喝下了不少水,肚子亦因此脹了一圈,很是難受。
喘着氣的我低頭往水裡探頭觀看時發現湖底裡有着無數的光點在閃爍、移動着,凝神一看才得知那是在湖裡生活並會發着微光的魚兒,牠們用自己發光的身體點綴着湖底,此景猶如夏日的星空般美麗。
洞中不見天日,頭頂上漆黑無比,牠們則成了此處雖一的光源。
我轉過頭藉着魚光看了一下身後,水蛭群雖然沒有全部追來,但仍能看到有十幾隻也被沖到這地下巨湖內,牠們在察覺到我的存在後就立馬開始朝我所在的岸邊遊動,可沒等到牠們來到我身邊,湖底的光芒就以極快的速度爭相遊上了湖面搶食着水蛭。
不消一會,水蛭就被吞噬殆盡,魚兒們在吃完後又重新遊回湖底裡,可見牠們對我這龐然巨物是不怎麼感興趣的,想到這後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這下不管水蛭來多少通通都會葬身在魚腹之中的,看來暫時是不用擔心被吸成人乾了。
「可是……不知道師父現在是否安好?」我在心中默道。
師父為了救我而割腕用鮮血引走了大群水蛭,現在生死未明。
不,師父本領高強,絕不會敗給區區水蛭的!我要快點找到出口,跟師父會合,免得他老人家擔心。
可是我連這裡會不會有出口都不明暸,更遑論是跟他會合?於是我就站了起來順着岸邊慢慢摸索起來。
手掌能觸到之處,盡是光滑的岩壁,偶爾會因為摸到大的缺口而高興萬分,但走了進去沒幾步就發現是條死胡同。
我花了好些時間才將整個湖繞了一遍,結果發現此處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出口,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順着沖我下來的那條激流逆流而上游回去,不過這是項不可能的任務,要麼就在這裡等待救援,師父脫身後定會來到我逃跑的通道裡找我,在通道裡沒有發現我的屍體就肯定會推算我是跳進水中來逃躲那些水蛭的追擊了。
這裡有水又有魚,一時半刻是餓不死我的,目前就只有這個選項是比較可行的了。
但是想了一會兒,我又想到:「要是師父也受了傷,處於等待我救援的情況呢?那我豈不是等同棄他於不顧?」
不行!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決心要離開這裡我的猛然站起,可身體卻因為穿着濕漉漉的衣服而冷得直打哆嗦。
我只好把衣服盡數脫下,光着腚的站在岸邊給衣服擰水……反正又不會有人看到。
在衣服脫下後我才瞅到有東西正在濕透的衣堆裡頭發着白光,取出來一看始發覺是師父臨別前塞到我手中的淨靈珠,它打從吸收白煙後就一直處於發光的狀態,之前手裡的火把早就因為跳水而熄滅了,現在這淨靈珠恰好可以作照明之用,莫非師父是早已預料我會遇到這種情況?所以才會在危急之際仍堅持把珠子交到我手上?
心懷感激的我把珠子緊攥於胸前,只是沒想到濕滑的手稍一用力就將外表光滑的淨靈珠從手中給擠了出去!珠子在地上彈了兩彈後就咕嚕嚕的朝地下巨湖滾去
「呯通」。
我的心亦同時間「呯通」的涼了半截。
我手忙腳亂地跑到湖邊再次探頭往底下望去,幸好發着白光的淨靈珠在漆黑的湖中很好辨認,它如一顆緩慢的流星般慢慢往水底沉去,而原先身處在湖底的發光魚群在淨靈珠落到底時馬上就被嚇得四處逃竄,但過了片刻又因為好奇而紛紛遊回珠子旁邊觀察。
魚群中不乏比我手臂還長的魚兒,牠只要一張嘴就能很輕鬆的把淨靈珠給吞下,那到時我要在上千條魚裡找回淨靈珠就麻煩了。
於是我急忙深呼吸一大口氣就一頭猛紮進水並朝湖底遊去,魚群被我的大舉動給嚇到後馬上朝外逃竄四散。
我閉氣最長記錄是兩分四十五秒,不過這僅限於靜止不動時,若是一邊游泳一邊運動的話,時間可能會縮減到一分三十秒左右。
幸好湖底大概只有十多米深,要一分三十秒之間一個來回實在是綽綽有餘,我屏住呼吸鼓起兩頰奮力地上下揮動雙腿打水,身體就逕直地往湖底方向移動。
雙腿在接觸到湖底時揚起了不少泥砂,一隻類似螃蟹的生物從底下鑽出並快速逃竄。沒有餘暇去觀察那到底是甚麼東西的我彎腰從湖底撿回了淨靈珠。
珠子到手後,我欣喜若狂的緊攥着失而復得的淨靈珠,生怕它又從手裡跑掉似的。正當我打算遊回湖面時,依稀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吸力在扯拉着身體,感到奇怪的我轉過身舉起手中的淨靈珠一照,才知道原來身後存在着一個比人還要大的洞,水流正不斷被吸進洞裡頭產生了拉扯力。
我正想加以調查之際,左腿腳踝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痛,害我「啊」的一聲咕嚕咕嚕的吐出不少空氣,低頭一看時才驚覺一條五彩斑斕的水蛇從我腳邊遊過,腳踝處多了兩個被咬出來的小洞,兩行血絲正不斷從傷口中溢出並化在水中。
這種顏色鮮豔的蛇明擺着就是有劇毒的品種,湖底的發光魚在聞到血味後亦逐漸朝我身邊靠攏,意識到有危險加上肺內的空氣不足,感到難受的我雙腳往下使勁一蹬並打水朝湖面遊去。
在半途時,被咬到的左腳逐漸變得冰涼、麻痺且不聽使喚,深知停下來就死定的我死撐着用一隻腳來遊動。
「噗哈……哈……哈!」我甫浮上水面就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着空氣。
將沒有知覺的左腳拖上岸時我才驚覺由傷口至小腿處的部位已經泛黑,一看就知道是中了毒的模樣,而且毒勢蔓延得相當快,可能是跟我剛才的動作太大有關。
「媽的,上回是飛殭,這次是水蛇,怎麼老天總是愛跟我的腳過不去?」我晦氣地說。
雖然嘴上在嘮叨,可我手可一點都沒空閒過,我抓起自己放在岸邊的上衣用牙撕出一布條來,接着我把布條纏在膝關節上阻止毒液繼續往大腿蔓延開去,此處怎麼看都沒有可供解毒的草藥,毒勢只要一過腰我就肯定必死無疑。
接着我雙手齊下的去擠壓傷口來去毒血,兩個洞一經施力就馬上噴出了兩行惡臭無比的黑血,我不斷的用手從腿肚子順着腳踝處推壓,可是泛在腿上的黑氣就是無法被完全清除掉,在我想彎腰用嘴把毒給吸出來時卻陡然感到眼前的景物像被蒙了一片黑紗、身體亦開始發冷冒汗,四肢變得僵硬且不聽使喚,呼吸也有點困難。
糟了……怕是有小部份毒液還是越到了上半身,如果不快點在自己暈倒前把餘下的毒液都清除掉的話,恐怕就是要被毒死在此地了。
我費力挪動着身體但是只消剛才思考的那麼片刻,情況又再次惡化了,現在身體根本連彎腰也做不到,剩下右手能作簡單的移動。
完了……完了……沒想到老天不讓我淹死是為了讓我被毒死啊……
我瞇着眼睛萬念俱灰的躺在地上看着黑暗的洞頂,心中甚是感嘆。
此時,耳邊卻傳來了一些蟲子蠕動時所發出的聲音,睜眼一開發現是兩條沒被發光魚吃掉的水蛭,牠們在上岸後就奮力地向我爬進。
你們還真是窮追不捨啊……罷了,我一身毒血你們吸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權當是拉兩條小蟲一起陪葬吧。
慢着,吸血?
常言道:「人急智生」,此話果然不虛,我在想到水蛭有着吸血這特性後,猛然醒悟,我用盡全身僅餘的一絲氣力爬起,然後抓起兩隻水蛭各自放一隻在中毒的傷口上,水蛭剛放上去就貪得無厭的瘋狂吸起血來。
「只能賭一把了……」在安置好水蛭後我莞爾而笑接着眼前便是一黑,當下就暈了過去。
在暈迷的時候,我作了一個夢,在夢裡我置身於黑暗中,渾身無力而身體則像在湖裡面似的不斷下沉着……下沉着……
這湖就像是沒有底似的,而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往下沉着……直到永遠。
在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我終於從昏睡中甦醒過來,我對四肢稍作施力,雖不怎麼靈活但仍能活動,心中不禁喜道:「被我押中寶了。」
在慌忙期間想到利用水蛭吸血的性質來幫我吸走體內的毒液,沒想到過孤注一擲還真被我成功了!
我爬起來時那兩條被我用來吸走毒液的水蛭早已伏在地上動也不動,在吸了大量毒血後,牠們身體變得圓鼓鼓的,大小也從一節小指變得比鵝蛋還要大。
我用手戳了牠們一下,可是兩條水蛭仍然沒有半點反應,怕是被毒血給毒死了。我抓起牠們往湖中扔去,湖裡的魚群在察覺到有食物後亦再次爭相浮面搶食,水蛭被吃掉後沒多久後,很快就有兩條長得比手臂還長的黑魚反着肚子浮上了水面。
由於很清楚牠們是因為吃下帶有我體內毒血的水蛭而被毒死的,所以我沒去把那兩條魚撈上來吃掉的打算。
坐在岸邊的我回想起在昏迷前在湖底所看到的那個洞穴,站在洞前身體被水流沖擦的感覺仍然記憶猶新,既然會帶動水流,那豈不是說明這洞穴的盡頭不是一個死胡同,更有可能是連接着外界?
如果假設成立的話,底下那洞穴應該就是逃離此地的唯一希望,但如果它的長度超過我閉氣所能遊過距離的話,那我恐怕就逃脫無望了。
為了摸清楚那洞穴的底細,我再次深呼吸了一口然後拿着發光的淨靈珠再次跳進了湖裡,這一次我小心翼翼的避免驚動任何生物落到湖底,過程花了十多秒左右,到底時漆黑的洞穴就出現了在面前,洞口那股微弱的吸力像是要將我拽進去似的。
避免有大動作加速氧氣消秏,我舉起淨靈珠當成是手電筒來使用然後慢慢的遊進洞穴裡面,在遊了大概三十多秒後,前方一百米左右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芒,我看到後歡喜若狂想要遊過去,但是理智卻不容許我這樣做。
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我大既要六十多秒左右的時間,而我落到水中已經快有五十秒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剩下的氧氣頂多就能再支撐個四十多秒,也就是僅僅夠我回去而已。
如果遊到中間發覺遠超我所能忍受的範圍的話,那我就真是兩頭不對岸,去也不是,回也不是了。
實在沒有把握在缺氧的情況下再遊二十多秒的我決定毅然回頭,上岸再想對策。
我爬上岸後咬着拇指不斷苦思良策,可是把指頭給咬破也沒有半點頭緒。
若是十秒左右的也許我還能忍受,但如果是長達二十多秒缺氧根本不是能用意志力來強撐過去的。
我看着湖中的發光魚在底下游來遊去時內心很是羨慕,心裡想着要是我也是魚能在水中呼吸的話區區一百米根本難不到我。
「怎麼辦才好啊?」拇指都被我咬出血來,可我仍然毫無對策。
「既然都三度死裡逃生了,也不差這一次了!」我整個人都焦躁起來。
被混亂思緒沖昏頭腦的我居然想豁出去再賭一把,在我準備跳入水中時,師父平常的教晦突然在我腦海中響起。
「宗夏,為師平常是怎麼教你的?遇到困難時要用腦袋思考啊!」這句話猶如一盤冷水照頭淋似的使我冷靜下來。
別焦急,尚宗夏,別焦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我在岸上盤膝而坐並調整呼吸、閉目打坐起來。
過了良久,心情完全平復下來的我緩緩張開眼睛,此時,有一黑色物體被水流給帶到岸邊,它與岸邊的岩石相撞後在湖面泛起了陣陣漣漪,我拿着淨靈珠一照始發覺是其中一條被我毒死的魚。
只見牠嘴巴張得大大的,毫無生氣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瞧着我。
湖中的魚不知道是因為牠是同類還是曉得牠身懷劇毒所以不敢吃牠,反正無人問津的牠現在就正處於等待腐爛的過程中。
我在看到後心中又是一番嘆息:「好死不死居然是因為貪吃而中毒身亡,雖說早死早超生,只是一身的好肉給浪費了。」
言盡,心中突然一個激靈於是便把魚給撿了上來,在碰到魚鱗時冰冷的質感透過手上的皮膚傳入我腦中,我想也不想就用蠻力粗暴地將牠撕開,黑色的魚血混和被扯爛的魚肉灑滿一地。
我把血肉模糊的牠放到水中稍作清洗,當牠體內一呈白色半透明的長形薄囊出現在眼前時,我馬上就樂得笑了開來。
那是每一條魚體內基本上都會有的器官──魚鰾!
「平常吃這麼多魚,一時間居然把這玩意給忘了。」我把玩着鼓鼓脹起比手掌還大的魚鰾喜道。
我們平常所吃的花膠其實就是魚鰾,這玩意除了幫助魚類在水中浮沉升降外,另一個用途就是作儲存氧氣之用!
有了這玩意後,在水底下活動的時間就能被大大的延長了!現在就算距離再多個五十米我也有把握能遊過去!
我小心地將魚膘摘除並在其開口處打了一個活結,這是為了避免待會兒下水時空氣流失,在穿上了衣服後我作了下水前最後一次深呼吸,結束後我再度一頭猛紮至冰冷的湖水當中。
我順着剛才摸索出來的路線在湖底洞穴裡往前遊着,在身體需要換氣時我先是把肺中部分的空氣吐出,然後就解開了綁在魚鰾上的活結並將其送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啜吸着裡頭的氧氣。
換氣後,身體就舒坦多了,我不禁為自己的急智而感到佩服。
路上一直暢通無阻,我很快的就通過通道抵達先前發現的那個透着光的位置,原來那是位於通道頂部的一個出口,我把頭探出水面時馬上就聽到了水流的聲音,抬頭一看更驀然發覺一巨大的瀑布正在上方的高處落下,而月亮恰好就出現在瀑布旁邊的一個缺口中,剛才在水中看到的光敢情是月光啊!
地下不見日月,使我對時間的流逝感到很模糊,明明中午進來的轉眼間已經來到深夜,對此我不禁感是有點愕然。
原來我暈了這麼久啊……
頭上的那片光景有點眼熟,那……那不就是中午那時看到的瀑布嗎?旁邊還有一個連接外界的缺口,這一點讓我印象十分深刻,而且抬頭仔細一看就連我跟師傳一起待過的平臺都被我給找着了。
難道說我誤打誤撞的過程中來到了深淵的底部了?我疑惑着從水中爬上來,在我擰着衣服上的水時,一大團白煙從暗處冷不提防的朝我迎面噴來。
我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不小心吸了一大口白煙,頓時感到噁心萬分且頭昏腦脹,太陽穴處能很清楚的感覺到血管在瘋狂地跳動着。
「咳咳……咳……咳……」眼睛被白煙燻又是流淚又是咳嗽的,實在苦不堪言。
忽爾,耳邊傳來了小鳥吱吱喳喳的叫聲,而且還能清楚地感受到溫暖的陽光輕灑在身上,我猛地張開眼睛,發現……此際的我居然在以前偷懶常去的那棵大樹下!
到底怎麼回事?我不是在深淵之下嗎?怎麼突然回到這裡來了?不是在晚上嗎?哪來的太陽?
「尚哥!」少女宛如銀鈴般的聲音自我的身後悄然響起。
那把甜美聲音使我發冷萎靡的身體為之一振。
不可能……
她不可能在這裡……
可當我轉過頭,那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眼前時,眼淚卻不住地落下。
「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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