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莫回頭 IV 殞逝星辰 - 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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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躺了在床上，身上還被蓋上了一張被子。

「這裡是……室內？」我環顧四周後於心中默道。

正當我想要下床的時候，臉色蒼白的林善推開了簾子走進我所身處的房間內，他咳嗽着說：「咳咳……你總算是醒來了……咳咳……」

我見林善仍然活着後也激動萬分地說：「二槍！你沒事了？」

「還死不了……」說罷他又是一番猛咳：「不過感覺離死也沒多遠。」

「沒事的，既然你沒死那就說明你體內的屍毒己經被給我拔光了，只要好好休養一下就不會有甚麼大礙。」

「但願如此吧……咳咳……」

「說起來……」我下床在房間走了幾步然後又問：「這裡是甚麼地方？」

「是我家。」他找了張椅子坐下。

「那麼你的爹娘……」

他閉目靠坐在椅背上嘆氣道：「他們沒在這裡，應該是往別的地方逃難去了。」

林善拚上性命來尋找雙親，沒想到最後卻是白跑一趟……

我嫌房間略暗了一點，於是走到窗邊把遮擋陽光的木板推開，好讓外頭的光線進來一點。可是在推開後卻發現窗外竟透不進半點陽光，我疑惑地從窗戶探頭而出，驚覺室外跟室內一樣都是暗淡無光。

我緊張地向林善問道：「不是剛剛才天光嗎，天色怎會如此的暗？」

「你睡了整整六個時辰了，天當然會變黑了。如果你暈倒的時候我沒有及時醒過來，恐怕咱倆都得冷死在雪地上。」林善指着窗外足有一尺高的積雪道。

怎麼這麼倒楣……好不容易才從漫長的黑夜中熬到天亮，由於白殭等下位殭屍不能在白天行動，如果林善在早上去尋找他的雙親的話，危險程度將會大大的降低。

結果他卻因為要照顧我而錯失了大好的機會。

我內疚地跟他說：「抱歉……你不是因為要照顧我的關係，你現在也許已經找到你的爹娘了。」

「沒事，你前後總共救了我兩回，我怎可能會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扔下不管呢？反正都已經回到老家，也不急於一時了。」他安慰我道。

說罷，林善就用家裡的儲糧和自家製的肉脯給我燒了頓飯，由於我整整一天沒東西下過肚了，早就餓得發慌，所以在看到他把熱氣騰騰的白米飯端到自己面前，我也不跟他客氣，放開肚皮就是猛吃。

「好吃麼？我家五代都以打獵維生，這些肉脯都是用自己打回來的獵物曬製而成的。」

「好吃極了！」嘴裡塞滿了米飯和肉脯的我含糊地說。

不知是否自己吃得太多太快的關係，在飽餐一頓後肚子竟然發起疼來，林善見我臉色有異忙問我發生甚麼事，肚子疼實在太難忍受，所以我只好尷尬地將實情告訴他，他聽完後笑着給我指了屋外的茅坑的方向，我抓起一把草紙就朝那邊奔了過去。

及時趕到並在茅坑裡頭得到解放的我終於舒了一口氣，完事後我抺了抺額頭上的冷汗然後把褲子穿好。

在我束着腰帶甫從茅坑裡走出來時，一道夾帶着飄雪的冷風迎面吹來，右眼因進了雪而瞇了起來，同時間我為了看路而把左眼的眼罩給解了下來，可是不解還好，一解可不得了。

因為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那些被殭屍殺害的靈體，發着綠色幽光的它們以殘破不堪的模樣遍佈在雪地之上……

由於靈體們都長着駭人的外表，當我第一眼看到它們的時候確實是被嚇了一跳。

在雪地上漫無目的地遊盪着的它們並沒有發現到我的存在，如果只是一兩隻的話那倒好，可是粗略一算它們的數目最起碼也有五十隻以上！這可遠遠超過我能獨力應付的數量！

於是我就背靠着牆像螃蟹般一步一步慢慢往屋子裡走去。

我在移動的時候心裡不停的默念着：「拜託……千萬別發現我……千萬別發現我啊……」

我小心翼翼地走，好不容易快要到達屋子的時候，一隻左邊臉沒了一大半的靈體陡然從我背後那面牆中穿透而出，由於太過突然的關係，我被嚇得「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糟了！叫太大聲了！」心知不妙的我立馬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從我身邊擦過的那隻靈體原本是打算逕直往雪地方向飛去的，可當它聽到我的叫聲後就驀地在空中剎停，徐徐轉身用自己僅餘的眼睛驚訝地望着我說：「有活人……」

雪地上的靈體群在聽到有活人就紛紛把頭轉了過來起哄道：「是活人……」

「活人啊……」

「而且是個臭道士……宰了他……」

「宰了這臭道士給咱村報仇……！」

群情激憤的它們開始朝我周圍聚集，嘴巴上也不停地喊着要把我給宰了。

我見狀立馬就大喊道：「通通都別過來！不然休怪我的桃木劍無情！」說罷我就伸手往背後探去，沒想到卻摸了個空！

媽的，忘了桃木劍放在屋子裡面了！

缺臉靈體在聽到我說話後就詫異地說：「你能看到我們……」

林善見在我外頭大呼小叫，以為是有殭屍來犯於是就拿着獵槍衝了出來說：「是不是有殭屍……咳咳……在哪……咳咳……」

缺臉靈體在看到林善後馬上伸手攔住了身後的靈體並道：「是二槍！二槍回來了！」

「真的是二槍……」

「二槍怎麼回來了？」

「他為怎麼會跟一個臭道士一起回來……」

看不到靈體的林善見屋外根本一頭殭屍都沒有，於是就問我：「宗夏，你這是要鬧哪樣啊？」

「別廢話了，快把我的桃木劍拿來。」在說的時候，我背靠着牆，眼睛一直沒有從眼前那一群靈體身上移開過。

他不知所以，搞不懂我在幹甚麼，因為他眼中所見的畫面就是我一個人滿頭大汗的站了在空無一人的雪地上對着空氣緊張兮兮。

但林善見我一臉認真、神色凝重，一點都不像是鬧着玩，於是就轉身進屋把桃木劍給我取了過來，不敢有所耽誤。

「別過來，把劍拋給我就行，回去把門關好，沒我的吩咐千萬不要出來！」

他把桃木劍給我拋來後說：「嗯，有甚麼需要幫忙就記得大喊就行。」說罷他就聽從我的吩咐進了屋並把門給關上了。

我在接過劍後就咬破食指、擠出鮮血抺在劍身之上並在地上劃了一道界限，然後舉劍指向靈體群說：「劃地為限，過此線者，殺無赦！我念你們是殭屍災下的受害者，不欲將你們打散，倘若你們繼續咄咄逼人的話，那就休怪我尚宗夏無情！」

師父教導，靈體當前，絕不能示弱或是讓它們感到你在害怕，氣勢上必須壓過對方才不會讓它們有機可乘。

靈體群見我的氣焰如此旺盛後亦不甘示弱，五十多個靈體同時間也跟我叫板起來，它們不斷喊道：「宰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道士……」

「宰了他……」

「他們絕對是一伙的……」

「用他的鮮血來血祭我們……」

它們的情緒愈來愈激昂，身上的顏色亦由暗綠色漸漸地轉為暗紅色。

我見狀心中暗道不妙，本來只是想壯壯自己的聲勢，沒想到卻弄巧反拙，眼前五十多隻靈體都有着惡靈化的趨勢。

正當我為自己暗捏一把汗時，那缺臉靈體突然仰天一吼把它們全部的聲音都蓋了過去：「安靜！！！」

眾靈被它這麼一吼後居然就此平靜下來，它見大伙兒的情緒經己平伏後就來到界限前幽幽地說：「能用交談把這事解決嗎？」

居然是靈體主動尋求溝通？真是稀奇了！於是我把劍收回背上並道：「實在求之不得！」

能一下子讓其他靈體閉嘴，看來它生前應該是挺有分量的人。缺臉靈體緩緩的降到地上並說：「我叫林陽，是村裡的狩獵隊隊長，半個月前殭屍來犯，為了讓其他村民有時間撤離我帶領着狩獵隊與之對抗，可惜最後還是敵不過它們，而這就是我當時的死法。」它向我展示自己缺失了的臉。

原來是隊長，難怪這麼受人尊敬。

我把雙手置於胸前並抱拳道：「我乃尚宗夏，這次來芷江是為了尋找已經失去音訊半個月的師父，在路上遇見了同樣是來尋親的林善，於是就與他結伴來到此地，沒想到卻因此驚動了諸位。」

「半個月前！？」而林陽得知我是來尋師後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它語帶殺氣地問：「你師父……是穿着白色的道袍的嗎？」

「不是，你為何要這樣問？」

白袍？難道是他？

「因為那些殭屍都是由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所帶來的！當天太陽下山沒多久，那男人就出現了在村口，只見他嘴中唸唸有詞的把一道白符撕破後，殭屍群就立馬從他身後出現並殺入了村子裡！」

「不！那男人不是我的師父！我師父是因為知道芷江鬧殭屍所以特意趕過來救人的！他才不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滿腔怒火的我把手按在劍柄上說。

師父……絕不會這樣做的！深信這一點的我憤怒地與林陽對視着。

而它在看到我堅定的眼神後就搖頭仰天長嘆道：「也罷，那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男人，怎麼可能會教出一個像你這樣重情義的徒弟呢？我對自己的臆測冒犯了你師父一事向你道歉。」

我這才把準備拔劍的手放下說：「師傳明明是為了解救你們才隻身犯險來到此地，沒想到你會這樣誣蔑他！你若再出言侮辱，說師父他引殭屍襲擊你們的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如果那白袍道人並非你的師父……那他到底是甚麼人……為何要領殭屍襲擊村子？」

「這個我倒是有點頭緒。」

接着我把有關愧見仇的事情通通都說了出來，而林陽它愈聽面色也變得愈差，在我說完後它終於按捺不住放聲大喊道：「照你這樣說，那愧見仇把我們殺了都是為了煉成那甚麼妖丹，好讓自己長生不老！？」

「是的。」

「放他媽的狗屁！他到底把人命當成是甚麼了？消耗品嗎？」林陽的靈魂激動地說。

「很不幸……你說對了。」

「他憑甚麼！我不服！！眾兄弟你們服不服？」它轉首向身後那一群靈體問道。

眾靈異口同聲道：「我們……不—服！」

林陽又轉過來對我說：「決定了！我們要去找愧見仇報仇。」

我搖了搖頭又說：「我勸你們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愧見仇己經吞服四顆妖丹，就連我師父拚盡全力也只是跟他打個平手，你們這些無軀之魂見到它也只會成為他的靈體收藏品中的其中一部份而己。」

「不行！這仇不報，我等的氣難消！」它執意地說。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替你們報仇吧！」

「甚麼……你來？」林陽錯愕地看着我說：「可你不是說連你師父都打不過他嗎？未滿師的你又怎麼可能……」

「現在不行，不代表將來也不行。」我自信滿滿地說：「師父曾經講過我有着超越他的潛能，假以時日，我將來一定能打敗他，況且……我跟他之間還有着私仇！」

使香兒變成邪鬽一事我都還沒跟他算帳！

「那就拜託你了！」終於釋懷的林陽看着我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總算可以安心離去了。兄弟們，準備一下就下去報到吧！黃泉路上若有你們作伴我一點也不會覺得孤單！」

眾靈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安祥，身體亦漸發變得透明。

我見狀急忙喊道：「慢着！」

「怎麼了？」

我逕直從林陽身邊走過，來到了那一群的靈體面前，我清了清嗓子開聲問：「請問有誰知道林善雙親的下落又或者……大伯大娘你們在的麻煩出來一下。」

眾靈聽到後馬上就竊竊私語起來，而我心中亦祈求：「千萬不要在它們裡頭……千萬不要在它們裡頭……」

過了良久，一隻沒了下半身的小伙子靈體從它們當中飄到了我的面前，它向我舉手敬禮並道：「報告，林氏夫婦並不在我們當中。」

我聞訊後馬上舒了口氣，心裡想着林善他這一趟總是沒有白行了，可是面前的靈體緊接下來的那一句話卻又把我推進了另一個深淵中。

「可是有兄弟看到他們和其他村民被白袍道人給帶走了。」

「甚麼！？」

愧見仇現在除了死人外連活人都不放過嗎？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甚麼藥。我懊惱地咬着下唇苦思時，靈體開口問道：「還有甚麼問題要問我們嗎？倘若我們知道的話一定全盤告之。」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們……帶着人去哪裡了？」

靈體聞訊後回去跟別的靈體交頭接耳的，很快的它又回到我面前說：「報告，他們應該是被帶到十裡外的『萬骨坑』裡了。」

「『萬骨坑』嗎？聽起來是個相當不得了的名字啊。」

「是的，因為那裡原先是個亂葬崗，因為屍體都被胡亂拋棄而導致該處遍地白骨，『萬骨坑』也因此為名。」

師父他……會不會也去了哪裡了？

靈體見我再無疑問後就化作一道青煙離去，而其他靈體見狀也紛紛效法，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它們在離開前都會向我留下一句說話。

「謝謝你了！」

「別太快下來找我們喔！」

「先走一步了！」

而它們的表情不再像剛才那樣猙獰，而是給人相當平和的感覺。

林陽在離開之前來到了我面前莞爾笑道：「那麼一切就拜託你了。」說罷他也化成了一縷青煙。

雪地上的靈體大部份經已離去，唯獨有一隻背對着我的靈體仍逗留在原地，遲遲不肯離去，我於是走到它身旁問道：「這位兄台是不是還有甚麼心願沒有完成？不妨與我一說，我能辦到的都會盡量幫你。」

靈體聽到後徐徐地轉過身，它的臉容出現的那一瞬間，我不禁驚呼道：「是你！？」

而它則苦笑道：「能幫我給我兄弟傳一句話嗎？」

「當然沒問題！」

它想了一下道：「跟他說：『大哥沒有怪你，爹娘就靠你來保護了。』就可以了。」

「好的，我會代你傳達。」

心願已了的它也跟先前的靈體一樣化煙離去，而在屋內等待己久的林善此時終於按捺不住打開了門向我問道：「宗夏，你還好吧？」

「沒事，事情己經解決了。」我回首道：「對了，二槍……你哥哥有留言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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