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群仍然在萬骨坑中央的祭壇前佇立着,我攝手攝腳的在遍佈白骨的地上行走,好不容易才在沒有驚動它們的情況下來到了山侖先前進入的洞穴前。
雖然有着鋼劍在手,人是淡定了不少。但在見識過他那如野獸般的蠻力以及異變後,心中仍留有餘悸,每當我愈接近洞口多一些,心跳與呼吸亦因緊張而愈發紊亂。
所以在到達洞口時,我不得不躲起來背靠着坑壁稍作休息以調整呼吸,不然以這般狀態進入洞中,山侖定會很快察覺我的存在。
在連番深呼吸後,內心的那股不安總算是平伏了不少,於是我把耳朵貼在坑壁上想試試能不能藉此聽見洞內的動靜。
可我聽了好一會兒,除了感受到萬骨坑的坑壁有多冰冷外就別無所獲,洞內沒傳來傳來任何聲音。
我把布鞋脫下藏在一旁,拿着劍悄悄地走進洞內,裡頭的格調跟先前囚禁村民的地方相差無幾,每走幾步還是會看到有火把插在洞壁上,只不過山侖所處的會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殘留於地上早已凝固的血跡似是在警告我不要再繼續前行。
而我只能是將之無視,接着往洞穴的深處進發。
意外地,這洞穴很快就走到頭了,眼前出現了一個轉角,搖晃的火光從該處透射而出,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然後伏於壁上窺探裡面的情況。
被吊起的屍體……
殘肢……
四散的內臟。
如同地獄般的畫面映入眼中時,全身除了冷就是感到寒,胃液亦一下子湧上喉頭,花了好些功夫才將想噴湧而出的胃液給硬生生的壓了回去。
約莫有二十多名村民被殘忍的手段殺害了,通通被一根鐵勾從上顎插入,至眼窩而出的掛滿了在洞頂天花,全身一絲不掛,胸前至下腹的肉全被人用刀給削掉,露出了一排整齊的肋骨以及內臟,血液亦不斷順着他們的大腿一點一點的滴落至地上的血泊中。
從死者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來推斷,這一切一切都是在他們仍活着時進行的。
而行兇者想也不用想,除了山侖外我想不出還能有誰。
被山侖當成戰利品般給掛起來炫耀的村民之下,一張血跡斑斑的大型木桌放置在洞的中央,而木桌的四周則放滿了同樣沾滿鮮血的刑具,鉗子、剪刀、鋸子、利刅以及各式各樣能撕裂人體並且帶來痛苦的工具。
行刑的地方……恐怕我也不必多說了。
這裡已經被山侖徹底改造成對村民施刑的刑房了……
我快速地環顧了四周一眼後馬上把頭縮了回去大口喘氣。
這種畫面我實在不想再看第二眼了,但是剛才沒有發現到山侖的蹤跡,於是我只好鼓足勇氣再次往刑房探頭。
果然,山侖並不在裡頭,難怪剛才在外面沒聽到有甚麼動靜,看來在我進去關禁老者的囚室時,山侖又從這裡離開了。
距離我最近的那具屍體看起來是剛掛上去沒多久的樣子,莫非他是出去找新的人來施刑嗎?
要真是這樣的話,山侖他應該很快又會回到此處。
想到這後,一個大膽且危險的念頭在我腦內萌生了。
接着我就走入了寬闊的刑房裡,然後在最深處找了一個暗角位躲藏了起來。
這傢伙從上次的對話中,不難得知他是一個愉快的行刑者,也就是說他能從透過折磨別人從中得到快感,對方愈表現得痛苦,他的快感則愈大。
所以我決定趁山侖帶人回來並沉醉於施刑之樂時偷偷從後刺殺他。
在我剛躲好沒多久,刑房的入口處就傳來了一陣騷動,我馬上運起龜息功避免自己的氣息被他發現。
「放開我!你想幹甚麼!放開我!」一把陌生的聲音從刑房入口處傳來。
很快的,山侖就單手提着一個骨瘦嶙峋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我的眼前,被他抓着的男人在看到刑房裡的光景後馬上就嚇得屎尿齊流並哭喪着臉朝山侖求饒:「大爺,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啊!大爺,我求你了……」
一言不發的山侖在聽完他求饒後終於講話了,他微笑着對男人說:「放心吧,你不會死的。」
男人以為山侖不準備殺自己後馬上就向他道謝:「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但是沒想到原本一臉和藹的山侖卻突然間翻了臉,只見狂喜若癲的他一把將男人甩到木桌上,然後用繩子將其四肢綁好後說:「不用謝,你只是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活着而已。」說罷,他就掄起了放在旁邊的一把大剪刀在男人面前「喀鏘」、「喀鏘」的擺弄起來。
男人恐懼地看着眼前的那把大剪刀,嘴巴經已嚇得吐不出任何聲音來。
「不知道……你能堅持多久呢?假若你死太快的話,怨氣恐怕會不太足啊。」背對我的山侖嘴裡發出怪笑聲,並用剪刀慢慢將男人身上的衣服給剪破。
「啪滋」
胸前突然傳來的一道奇怪聲響使到山侖疑惑地低下頭去察看,結果他卻發現自己胸口處驀地多了一把帶血且冒着冷光的劍刅。
「我也不知道你能堅持多久,不過你要是能爽快地死去那就太好了。」雙手緊握着劍柄的我在山侖身後冷冷地說。
「是……你……」山侖錯愕地看着我,口角亦不斷有鮮血溢出。
我一下把劍從山侖胸口拔出,然後又往其咽喉處狠狠一揮,他的腦袋就馬上僅剩一些皮肉連接着身體,暗紅色的血液從大動脈中如強勁的水柱般噴湧而出,把洞頂也給濺紅了。
雙目失神的山侖沉沉地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了數下就不再動彈了。
「得手了……嗎?」我看着倒臥在血泊當中的山侖難以置信地說。
那個如同怪物般存在的山侖,就這樣……被我給扳倒了?
在再三確認自己並不是眼花後,我激動地把手中的鋼劍高舉起來甚是興奮地說:「果然,有這把鋼劍在手,愧見仇他們根本不足為懼!哈哈哈!!!!」
被綁在木桌上的中年男人在目睹山侖被我斬殺後嚇得亡魂喪膽,目光呆滯的他如同石像般盯着我來看,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的他馬上哭着向我求饒。
「大爺……大爺……我求你放過小的吧,我求你了……」四肢被綁住了的他拚命搖晃着腦袋說。
媽的,又把我當成是他們一伙的嗎?
我輕皺眉頭不悅地說:「我明明是來救人的,怎麼老是被人當成是壞人來看待?難道說我看起來就真的那麼像壞人嗎?」說罷我就用劍把束縛着他四肢的繩子給割斷。
手腳重獲自由的他第一時間就在木桌上給我叩頭,他淚涕橫流地把頭叩得如同雞啄米般,口中亦只會不斷重覆一句說話:「謝謝大爺不殺之恩!謝謝大爺不殺之恩!」
「我就說了,別將我跟他們混為一談好不好?」我沒好氣的看着他說。
此時我卻瞥見山侖胸前的口袋裡似乎收藏了甚麼東西,在好奇心作祟的情況下我把那玩意從山侖的屍體上抽了出來,結果在那時候才發現那是寫有束縛靈體咒文的白符。
白符內正不斷有怨氣從咒文的邊緣滲透出來,看來那些村民除了生前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萬骨坑壁洞裡,死後亦沒有得到解放。
由於是被折磨而死的,瀕死前的那份冤屈以及對山侖的怨恨使他們在死後通通化成了惡靈,而山侖瞄準他們變成惡靈的離開身體那一瞬間就用白符將他們全都收納至符中。
靈體的力量某程度上可以說是跟其怨念多少有掛勾,怨念愈多,靈體的力量則愈強。雖然尚未清楚怨靈的用途為何,不過可以肯定山侖在此製造怨靈以及收伏怨靈都是為了幫助愧見仇去完成五妖煉化丹。
「為了完成這種無聊的東西他居然犧牲如此多的人命!」氣得咬牙切齒的我將手上的白符盡數撕破,將被困在符中的怨靈一下子全解放了出來。
靈體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邊從白符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它們猶如風暴般開始在刑房的頂部盤旋,從洞頂垂下來的二十多具屍體被這道靈魂風暴給吹得左晃右晃的,火把上的火光亦變得忽晴忽暗,一副隨時都可能會熄滅的樣子。
它們以極度怨憤的聲音在空中喊道:「別-再-割-了!!!!」
「殺-了-我-吧!!!」
它們口中吐出每一個字都深深撼動了我的心靈,山侖對他們作過甚麼以及當時他們的想法都很清楚的浮現了在我的眼前。
中年男人雖然看不見靈體但是也本能地察覺到刑房裡有着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所以當符內的怨靈在洞頭上盤旋時,他「撲通」一聲的滾到地上然後躲在木桌下全身不住地發着抖。
我沒有多加理會他,隻身走到靈魂旋渦之下大喊道:「聽着!殺害你們的人已經被我給殺了,諸位無需再動怒!請安息吧!」
為了證明自己並非空口說白話,我更蹲下來抓住山侖的頭展示給它們看。
本來是想藉此平息它們的怒火的,可萬萬沒想到靈體們在看到山侖的臉後一下子像炸了窩似的,並且開始在刑房裡四處亂竄亂撞。
「你們冷靜點!大仇已報,趕快安息吧!」
狂暴的靈體們非但沒有聽從我的勸告,而且更一致地說:「不行!憑甚麼受苦受難的只有我們!要讓更多的人也嚐嚐我們的痛苦!更多-的-人!」
糟了!怨靈們已經完全陷入瘋狂的狀態中了!山侖對它們所造成的傷害過大,那份強度甚至跨越了肉體,把痛楚以及瘋狂深深地烙印在它們的靈魂深處。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一般被殺的怨靈只要行兇者一死,大仇一報,通常都會安息離去。
但眼前的它們顯然對於山侖之死並不滿足,更一副想讓別人也遭受不幸的樣子,除非把全世界的人都給害死,否則它們絕不會心息。
也就是說現在除了將它們就地打散外……我根本別無他選。
被殘殺固然是很可憐,但倘若被已經淪為「惡之載體」的它們逃至外界,那只會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
「原諒我吧……」
我從懷裡抽出了數張黃符正欲上前之際,怨靈們卻從動作中洞悉了我的想法,感到危險的它們紛紛鑽入洞壁之內穿牆離去。
完蛋,居然把靈體不受陽間的物理限制給忘了,一時大意竟讓它們都從刑房裡逃了出去!
正當我心急如焚地想要追出去的時候,刑房入口的轉角位處卻陡然傳來了腳步聲,與此同時亦有一道人影伴隨着出現。
隨着腳步聲愈來愈接近,影子亦逐顯巨大,未幾,一張蒼白且毫無血色的臉孔從轉角處探了出來。
是山昆!
如今的想要躲也來不及了,我就手持鋼劍站了在山侖的屍體旁邊。
兩指間夾着數道白符的山昆出來後,先是瞥了我跟倒在地上山侖一眼,然後冷道:「在進來的時候我還琢磨山侖怎會如此大意,讓好不容易收集回來的怨靈給跑了,沒想到原來是你在從中作梗。」
這人是怎麼一回事?看到自己的弟弟被殺了居然還能臉不改容的,他心裡還有沒有作為兄弟的那份感情存在?
我生怕他會突然攻過來,於是拿着劍擺好防禦的架式說:「把山侖殺了的人是我,把怨靈放跑的也是我,不服?」
說完後,山昆臉上頭一次浮現笑容,他詭異地朝我笑道:「是的,要把它們全抓回來還真花了我不少時間。」說罷他更朝我揚了揚手中的白符。
「什……甚麼!?」我看着那些不斷有怨氣溢出的白符時,心中感到無比的驚訝。
如此數量的怨靈,讓我來抓的話少說也得花個一、兩天,而山昆他居然就在彈指之間就把它們全數抓回……這人的本事絕對遠超我之上!
想到雙方的實力差距後,恐懼開始慢慢蠶食我的內心,整個人都變得虛了起來,雙腳彷彿不屬於自己般。
「喂,山侖,你還想躺到甚麼時候?時辰快到了,師父吩咐我們去幹活了,喂,你聽見沒有?」山昆朝伏在地上的山侖喊道。
山昆重覆喊了他的好幾次,但是山侖仍然紋絲不動的,我見狀亦馬上戲謔道:「你別白費功夫了,你再叫一萬遍他也不會起來的,傻子。」
山昆正眼也不看我,並用不屑的語氣說:「你把山侖的頭割下來了嗎?」
「甚麼……?」我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沒把山侖的頭給割下來吧?」
「沒割又如何!他的頭就只剩丁點皮肉連接着身體了,跟被割了下來根本沒兩樣的!」
「那就是沒割了,是吧?」
「喔?莫非你是在心疼弟弟的遺體有沒有被我殘害?」以為自己終於抓住山昆把柄的我,一臉得意地用劍又往山侖的身上捅了兩個血洞出來,再道:「怎麼樣,心理不好受是吧?」
他在看到山侖被我用劍捅穿的時候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他不懷好意地盯着我說:「山侖如果就此死去,證明他也不過如此。甚麼都不知道的你也敢在這大放厥詞,說明你也不過如此而已」
山昆的話音畢落,一股彷如聽見別人用堅硬的指甲去刮黑板的聲音,那種強烈不愉快感旋即從腳底下出現,並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
我沒來得及低頭察看,腰的左側就狠狠地被人打了一拳,衝擊之大讓我整個人變成「く」字型,穿過從洞頂垂下來的屍體群,飛撞到洞壁之上。喉頭頓時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視野在撞擊後亦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在昏死過去前,最後所看見的畫面就是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被全身長滿黑毛,肌肉變得如同野獸般發達的山侖一巴掌拍碎了腦袋,接着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10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ZetCVba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