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繽紛 - 卷一．白葉／章四之三：澆熄燃燒的引線

「阿奧！」指著眼前的貓人墮魂，向陽不悅地大喊：「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能來？這又不是你家。」不知為何，奧司看到他就來氣。

「可是這是地上啊～」

「緊急狀況不在此限，而且不要忘了你們以前也越界過。後面！」

「我知道啦。」向陽語氣慵懶，然而膽敢偷襲他的死靈已經被大卸八塊。「你們地下的生物都這麼陰險嗎，還繞到我背後。」

「姑且不論偷不偷襲，為什麼會有人闖迷宮時背後絲毫不設防？」奧司彈著尾尖，用看見新奇生物的眼神反問。

「啊～它們又傷不了我，從哪邊跑出來根本沒差，提心吊膽的很累欸。」

「從哪邊跑出來根本沒差？」

「嗯，我一樣可以秒殺它們，你放心好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快反駁自己的論點。順帶一提，這個項目的紀錄保持人總是你，我其實挺佩服你這種精益求精、刷新自己成績的本事。」奧司語帶諷刺地評論。

向陽歪頭，問：「你說什麼啊？」

「⋯⋯夏蟲不可語冰。」

「啊，說起來夏雪她跑到樓下去了，因為我們剛剛在那邊不小心碰到陷阱，然後這樣，然後那樣，她就說她去調查沒關係。」向陽一面用看似隨意的動作砍殺死靈，一邊用左手指著自己來時的路徑解釋。

「然後這樣，然後那樣？」

「對對對就是那樣。」聽見他的複述，向陽高興地回應。

完全聽不懂的奧司放棄理解他的肢體語言。「朽木不可雕也。」

「啊？你在說什麼，阿奧感覺變討厭了。」向陽抱怨著，這位總帥本就是他的敵人，不過讓他最討厭奧司的點，主要還是在那些話太深奧他聽不懂。

「彼此彼此。」奧司側身避開他的劍，「麻煩你不要砍到我。」

「砍到你有什麼不好嗎？」如果一劍下去能解決這八年的恩怨該多好啊，一勞永逸。

奧司咬牙切齒地答道：「很不好，我不相信你能自己解決白鴉惹出的動亂。」

「咦～白鴉是誰啊？」

「你完全不知道嗎！」

「啊、就有一些死靈嘛，突然襲擊我們，那我就有敵人可以打，你看我這麼厲害，很快就能解決了。」

「殺光死靈不叫解決，它們還會重生的。如果不知道幕後人的動機，永遠還會有下一次。剛才我遇過一個人類說自己就是主謀，但我覺得還是不對勁。」

「好麻煩。」

「所以說過來啊！死靈的源頭在那裡，指揮現場的傢伙一定也藏身於後頭。」

奧司想揪住他的耳朵，不過向陽低頭輕鬆避過。從小到大，如果不是他故意放水，還真沒有人能抓到他。

「阿奧走開啦，我本來就是要去那裡看，是你突然冒出來的。」

「你本來的路徑有錯，沒有我糾正的話你永遠也走不到源頭。」

向陽和奧司對視一眼。

「「你好煩啊！」」

這是他們從開始對話至今唯一的共識。

向陽忍不下去，拔劍斬落，武力一向是處理紛爭最快的方式，沒辦法，畢竟沒有人能用武力壓制他。

奧司反應不算快，至少對上他時就不夠快，但他趕得及稍稍移動一些就足夠了，一根細長的尖刺已適時從牆縫飛出，劍身只斬斷了森白的刺。仔細一看，那是獸骨，可能是由死靈魔法發射出來的，向陽記得他有隻搭檔會用類似的魔法，不過始終想不起來那隻三顆頭的大黑狗叫什麼名字。

貓人青年後退幾步引誘他上前，但向陽腳才剛踩上他前一刻碰過的地面，複數陷阱已經襲來，雖然它們當然無法捕捉移動速度驚人的向陽，但足以讓他心煩。這樣子根本沒辦法好好走路。他索性一腳踢往奧司肩口，不過在最後一刻被他不知何時散佈下的防禦用機關擋開。

兩者再次對望。

他們都心知肚明，奧司如果沒有那些機關陷阱造成的障礙和防壁，根本來不及閃開他那些一招招都能致命的攻擊；可是對於向陽，如果他沒有正常人類不該擁有的身手，他絕對會在和奧司開打的下一秒被周圍的天羅地網逮住、任憑宰割。

向陽的體力很好，奧司的戰法則不怎麼需要耗費體能；後者從不覺得環環相扣的計策有多燒腦，而前者純憑直覺行動。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對打可以耗上非常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了結。

「停下，今天不是來跟你打的。」奧司用鋼筆化成的細劍和兩支長針勉強停住他的劍鋒，「你還要不要找幕後主使？」

「欸～對吼，我都忘了。」在和他戰鬥的期間，向陽甚至順手解決視野範圍內的死靈，真的是「順手」，因為劍拿來對付他。

反正空手揍翻死靈不難啊。

「你還敢說忘了。劍收回鞘裡，我會拆掉這周遭的陷阱，以表誠意。」

「好吧。」向陽收劍，反正真的要砍他時也不過多花個零點三秒。

只見奧司從上衣口袋摸出一張紙，攤開之後，上頭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他將紙張撕爛，同時一旁的牆壁裡也消失了那淡淡的紅酒氣息。

「太好了，走吧！」

「哪裡好了，別動！」奧司叫停他的動作，細劍插入他即將踩下的地面一挑，幾根長刺隨即飛出。「剛才只是消滅死靈魔法製的陷阱，物理陷阱我還沒拆完。」

「你哪來那麼多陷阱啊！」向陽大聲吐槽。

「別吵，跟我走，路在這。」奧司冷冷地說，並帶頭走向小徑。

雖然對他的命令語氣感到不滿，向陽至少還沒忘記剛才的暫時休戰協議——至於之後忘記就不是他的錯了——便沒有出手。幾步追上貓人墮魂，他想超過奧司，但路徑太窄，他一個大男人擠不過去。

「你幹嘛選這麼窄的路啊？」

「因為快。比你在那裡橫衝直撞快多了。」

「可是——」他就討厭這種曲折的走法，卡手卡腳的。

「可是路並不窄。」奧司的長尾左右擺動，拂過兩側石壁，「有活動的空間已經夠寬了。｣

「但是——」你不覺得難走嗎？

「但是這樣的洞口就夠我鑽過去了。」奧司手上示意的大小讓向陽驚呆了：

「這，我只能過一隻腳就卡住了吧？你是貓嗎？」

「我是。」他不耐煩地結束話題，「你閉嘴，我看見人了，在這麼近的地方吵鬧會驚動⋯⋯」

「在那裡！」向陽如同看見獵物的狼，興奮地就要衝上前。他往石壁一蹬，從奧司上方的空間躍過，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呢？這通道的上壁不低，只要不會撞到，高度不是問題。

「已經跟你說了會驚動對方你還⋯⋯」

「有我在，沒人跑得了啦。」向陽對自己的身手是有絕對自信的，嘴上和他吵著，其實已經衝出捷徑，在變得開闊的空間裡鎖定目標。

迷宮地形複雜，這裡的地面其實是個小崖頂，和底下其他通道有段落差，而一個披斗篷、戴面具的可疑人士就站在崖邊窺視底下。

他在監視什麼向陽當然沒有興趣知道，反正先動手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劍架在對方脖頸上，他喊出勝利宣言：「是我先的～」

「⋯⋯煩死了。」奧司追來，但趕路的腳步不失優雅，嘴上沒半點溫柔，卻連質問都有種特屬於他的氣質：「說，你的指使者是誰？」

神秘人並沒有回答。

「陽，從崖邊跳下去，這傢伙的底牌藏在下方通道，你去收拾。」

「真的嗎！」聽起來有機會是個強敵，太好了。不過奧司是怎麼知道的啊？這傢伙每次都說著一些不明不白的話，卻總是會成真，跟占卜師似的，讓向陽覺得他一定是外星人。

「等等，別去！」可疑人士馬上招了：「我沒有指使者，一切行動都是我的主意，其他人全是我的下屬，如果你們不信，我可以命令他們撤回攻擊聖騎士的死靈。」

奧司點頭，「那就撤回。你的名字和動機，以及計劃呢？」

「白鴉，動機是讓兩界戰爭，重新洗牌現在的局勢。這次行動是要殺掉聖騎士，讓地上世界發起戰事，借用迷宮裡的死靈以達到目標。」

「阿奧，他說什麼？」

「簡潔明瞭成這樣你還聽不懂？」奧司嘆氣：「他比另一隻白鴉好多了。」

語出，白鴉臉色驟變，而向陽問：「另一隻？」

「白鴉是他們的集團名稱，看來這場行動的策劃者是他。按一般比例而言，像他這樣計劃妥善、指揮屬下，甚至派遣另一隻白鴉主動送死混淆視聽的人才算是五百裡挑一，如果他是集團首腦也是合理的，『白鴉』應該不超過五百隻，事實上以一個行事不驚動我們的組織而言，規模也就這樣差不多了。」

「啊？」向陽瞪大眼睛，他在說什麼外星文呀？

「總而言之，你被我們逮住，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把下屬都叫來，否則我和陽都在這裡，以我們的權限大可把迷宮上下出口封鎖，從頭到尾搜個遍，時間問題而已。」

白鴉默不作聲。不過接下來打破寂靜的卻是向陽熟悉的聲音：

「團長！」

聖騎士們從另一邊的康莊大道出現了，與此同時奧司的死靈使也聯繫他，通知死靈們已經自行撤退，顯然是白鴉的命令，而他也一點都不浪費時間，馬上向下屬發布搜尋白鴉餘黨的新任務，還特別交代搜遠一點的地方。

「終於來了，戴月好慢喔。」這頭，向陽照例抱怨。

「抱歉⋯⋯但是，請您看看金梭大人。」戴月阻止他講廢話，並指向金色芬里爾。

只見他的妖精由小光攙扶，踉蹌地走著。

「啊！發生了什麼？」向陽丟下白鴉，奔回金梭身邊，而改被一支銀針脅迫的白鴉則發出不屑的笑聲：

「妖精老了啊，沒辦法的事。」

戴月也搖頭：「本來金梭大人就已經年長，雖然先前曾恢復活力，但可能因為接觸太多死靈，生之力衰減⋯⋯」

「之前在地上也打過死靈，沒問題啊！」向陽正不解，突然發覺金梭這次戰鬥的條件不同：「夏雪不在！」

「她在不在會有影響嗎？」伊納露出狐疑的表情，「還有，團長您為什麼和地下世界的賊人在一起？」

「「你以為我想靠近他嗎？」」

異口同聲的團長和總帥厭惡地瞪著彼此。

「算了，這之後再說，先請問您要怎麼處理這個情況⋯⋯」

「你們顧著牠，我去找夏雪！」向陽轉頭就要跑，不過在那之前，他記得摘下了護符項鍊。「這個給金梭，可以撐久一點！」

「等等，這樣您——」

「安啦，一時半刻死不了。」向陽大喊著回應。

奧司看著一團混亂的他們，淡定說了句：「別繞遠路了，在下面。和白鴉的殺手鐧在一起呢。」

「阿奧？」

「別誤會了，我沒有要幫你，只是覺得你很煩。」

「喔，好。」雖然聽不懂邏輯何在，但向陽決定不深究，回頭交代聖騎士們：「要顧好金梭喔，別讓牠出事，我很快就回來。」

「是，我不惜犧牲性命也會守護牠。」戴月低頭，他知道自己對聖騎士團能做出的貢獻遠比不上金梭，牠比他重要多了。

「好，那交給你了。」向陽沒再回頭，翻往石崖下，身影很快消失在眾人眼中。

「⋯⋯一般來說，這時候不應該挽留一下，說自己的性命也要顧好嗎？」

「戴月哥啊，你覺得團長會說這種話嗎？」身後，伊納無奈地拍了拍他肩膀。

「確實不會⋯⋯」無言了一會，他轉為處理公事的態度，看著那位貓人墮魂，小心翼翼地發問：「現在是什麼情況，你站在什麼立場？」

「這個自稱白鴉的人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不過現在落網了。剛才襲擊你們的死靈是他派出的，而且他撤回那群死靈之後，還有一隻在底下。就是白鴉的集團刻意造成誤會，才會有近期的紛紛擾擾。」

「是嗎？誤會？」戴月的手按在劍柄上，眼前的墮魂看似落單，但可不是好惹的，天知道看不見的地方有多少計謀等著取他們性命。

「很快你就明白了。」奧司懶得浪費唇舌，「你們相不相信我？」

「當然不想信，但⋯⋯團長剛才是在和你合作對吧？而且我們在樓上對抗死靈時，有墮魂出手幫忙，那也是你的指令嗎？」

「我很不想承認，不過沒錯。」奧司不情不願地說：「合作僅限這次，我討厭笨蛋。」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這一切？」戴月放棄戒備他了，畢竟他們這些「笨蛋」的戒備看在奧司眼中可能不值一提。若要合作，這位總帥毋庸置疑是在場最適合擔任指揮的。

「底下的最後一隻死靈由我的繼任者和陽的學生處理。你們去搜附近，不要走太遠，一旦發現有白鴉這種穿著的人接近，無論是人類或墮魂都抓過來。」奧司邊說，取出繩子將白鴉雙手捆住，用一根長針穿過繩結，釘牢在石地上。「只要抓回他的同夥，這惱人的事件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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