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輪卡住了 - 第三十二章〈不再埋藏的企圖〉

托萊頓意識漸漸恢復，四周只有微弱的黃光，相比浮島宮殿的金碧輝煌，這裡昏暗得多。

雙臂麻痺得很，他感覺雙手正高舉著並且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他下意識放下雙手，卻動彈不得。

扭頭一看，整條手臂都緊緊纏繞著紅色煙霧狀的鎖鏈，紅煙看似一吹就散，卻又牢固得沒有掙扎的空間。

紅煙無間斷地蠶食著他右手上的烙印，隱隱作痛，那硝煙般的氣味也熏得他渾身不舒服。

周圍是一片熟悉的景象，他身處同一個白石祭殿中央，他的姿勢同樣是跪著的，就在同樣半個人高的祭台上。對上他視線的，仍是那一雙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紫眸。

歷史要重演了。

「你可算醒來了。」昔奧慵懶地倚著一個角落的白石柱子，嘴角輕柔地彎著，眼裡倒映著蠟燭的寒冷火光。

托萊頓瞇起眼，「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說讓我回去是假的。」

真失策……他的智商怎能容許自己中計了。

昔奧低聲笑著，「此舉不失為讓你放下防備的妙法。妖物啊妖物，你可知我等待此刻等了多久？」

「……」托萊頓臉色一沉，「我不是妖物。」

「從那種污穢之地出來，偷取我的樣貌，還敢說自己不是？」昔奧反問。

「若沒有你的餿主意，我用得著被牽扯進來？」托萊頓反駁，暗地裡用魔法解開臂上的禁制法術。

擎蒼國的法術與現代的魔法來自相同根源，雖然在時間洪流沖刷下，現代魔法發展出無數分支，魔力軌跡卻同出一轍。只要能拆解箇中運算模式，托萊頓的水系魔法便能將昔奧的火系法術抵銷。

可是鎖鏈結構遠比他想像中複雜，一層扣著另一層，最外層又與最裡面的互相呼應，一丁點漏洞都沒有，他需要更多時間。

「孤掌自然是難鳴的。」昔奧嘲諷著挑了挑眉，「你當時也同意了的，不是麼？別惺惺作態了。」

「我惺惺作態？要把那扇門打開的是你，把手放上去的也是你。」托萊頓慢慢跟他周旋，爭取更多時間，「我從頭到尾都只是受牽引的。」

「事到如今還在狡辯？」昔奧揚起一邊嘴角冷笑，「別忘記你還殺了我的侍從呢，這筆債你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早就說過了，人不是我殺的。」

「親手殺掉也是殺，借刀殺人也是殺，你真以為我會相信那些語言藝術？你的大限到了，」苗條身軀泛出張揚氣勢，那個溫潤如玉的花美男不復存在，「你帶上來的同黨也別想活命！」

當然，花見是不在此列的，她可是要當皇妃的呢。

托萊頓遲疑了下，「……他們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你就不怕弄髒你那雙矜貴的手——」

沒等托萊頓說完，昔奧忽然伸出右手，指著他大吼：「阿涅摩伊，聽吾指引，疾風無影，化作切魂之刃！」

托萊頓耳邊突然呼嘯大作，他身處的地方明明是密室卻刮起了狂風，氣流變成無形的利刃向他襲來，頓時割得他皮開肉綻。

「還不快為自己療傷？」昔奧緩緩放下手，似乎真的允許托萊頓使用治療魔法。

但是風之法術沒有停下來，傷口癒合後又會再度被割開，托萊頓不得不在解開鎖鏈和流血不止之間作出抉擇。

整條紅煙鎖鏈都是以昔奧的法術煉成，他豈能不知托萊頓在偷偷摸摸做些什麼。

昔奧提起一直握在手裡的匕首，怕不夠鋒利，又在白石柱上磨了幾下，才一步步的走上前。

「祭祀用到的麻藥恰好用完了，你屈就一下吧。」說罷，無情地割斷托萊頓腿上動脈。

昔奧慢條斯理的將皮膚逐分逐寸劃破，除了加深痛楚，亦避免血液濺到自己的錦衣華服。

鮮血不斷滴落，流向祭壇上的坑紋，形成一個泛起紅光的法陣。蜿蜒的坑紋彷彿無底洞一樣怎麼也填不滿，周圍的昏暗燭光更隨著鮮血供養變得明亮起來。

從動脈不斷流出的除了血液，還有托萊頓的魔力。漸漸地，他感覺整個祭殿都在晃來晃去，然後慢慢朦朧起來。

「還記得我倆初次見面時的一切嗎？」昔奧不慌不忙的與托萊頓閒話家常。

「當時呢，眼見你我長相有幾分相似，我一時心軟，沒有即時除掉你。」他猛力箝著托萊頓下巴讓他正視自己，「我一直後悔至今呢。」

托萊頓懶得搭理他，用力掙扎，卻越來越使不上力，怎麼扭動也無法脫離昔奧的手和鎖鏈。

上一次，他也是這樣被難以匹敵的力量箝制著。這些年來的磨練，他自問力量已經增長不少，可是昔奧的優越程度，仍然遠超他想像。

力量，果然還是不夠啊……

「本來是打算放你一馬的，誰知你一點也不領情，」皇子鬆開扣著托萊頓下巴的手，將匕首上的血擦到托萊頓衣服上，「竟敢把用來保護你的侍從殺了。膽子真大呢，妖物。」

「少來這一套了，偽君子。」托萊頓雙眼失焦，徒然瞪著前方，說話漸漸變得有氣無力，「他們根本就是你的耳目，別用保護這種令人作嘔的詞。」

「不錯，他們確是用來監視你的，那是為免你禍害人間的權宜之策啊，妖物。」

「別再叫我妖物。」托萊頓喘息著，意識一點點消失，說話卻仍一點也不留情：「我們本來毫不相干，你硬要把我拖下水。我來了，你卻一直忌憚我，害怕我？我的存在真的有那麼可怕？還是你自己膽小？」

昔奧美不勝收的紫瞳突然變成猙獰的猩紅色，左手一曲，握著一縷橙紅色的火苗。

「真不該任由你藏匿於民間的，竟讓你找到機會衝破我的封印禁制。」昔奧俊美的臉映照著暴虐紅光，「但如今的我力量更強大了，這一切也該結束了。」

「涅盤之火，龍炎淨化！」他大吼著咒語，躍動著封印之火的手猛然抓緊托萊頓右臂。

空氣瀰漫著一股肉香，皇子所觸及的地方像點著了導火線一樣，托萊頓的臂膀從骨髓深處開始燃燒出來。

橙紅色業火在托萊頓皮膚上肆意游走，將上面淡褐色的法術烙痕重新刻印，同時把衣袖點燃。不出數秒，在沒有燃料的輔助下，托萊頓整隻右臂便已焚燒著熊熊火焰。

四大元素之中，「火」與「土」敵對，「水」與「風」敵對。皇子右手能使出風系魔法，與托萊頓左手的水系抗衡，皇子左手的火系，剛好克制住托萊頓右手的土系。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錐心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托萊頓猶如置身煉獄之中，受著永無止盡的折磨。他大叫幾聲後便再也無力抵抗，垂著頭喘息不停。

昔奧垂眸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殘酷地冷笑一聲。

「你自那地方出來時，就該有此番收場。當時我的力量只足夠封印你一半妖力，讓你僥倖逃過一劫，不過今日你插翅難飛了！」

砰砰！心臟突然猛烈跳動。

「嗚……」皇子突然臉色一變，眉頭痛苦的擰在一起。

胸口處不斷傳來灼熱感，一股比火還要熾烈的能量即將破殼而出。

老毛病又發作了，心臟整個燒了起來似的，特別難受。

昔奧連忙轉身背向托萊頓，捂著胸口深深喘了幾口氣，竭力將那股能量以及不適感壓下去。

此能力是他無師自通的，同輩以至上一輩都無人習得，典籍上亦沒有記載過任何駕馭方法，使他幾乎每次都會遭到反噬。雖然威力強大，對付妖物又有奇效，但此能力看來還是不宜多用，現下必須速戰速決了。

「妖物，」昔奧若無其事地轉回去，「是時候消失了！以吾之名——」

轟隆隆隆隆隆……

昔奧正要給予最後一擊，祭殿突然劇烈搖晃，天花落下細沙，一些大石更塌了下來。他下意識抱頭躲避，所有法術隨之中斷。

鎖鏈法術亦一同失效，托萊頓脫離了桎梏倒在祭台上。但他沒有喘息的時間，立即把握這個幸運女神施捨的空檔，抱著右臂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他的思路很不清晰，走來走去都回到迷宮的起點，迷宮也彷彿會不斷更改地形，怎麼也走不出去。他瘋了似的一直狂奔，直至撞上一個溫香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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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島的震盪漸漸蔓延至紫雲殿，把磷特嚇剩半條命。

「哇啊！為什麼天上也會有地震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不對不對，這些浮島也算是陸地啊！我們要墜機……我們要墜島了！」

「弟弟……」克麗奧算了算時間，弟弟帶走托萊頓後已經過了良久卻遲遲未歸，此番震盪……莫不是弟弟陷入了苦戰？

「一點也不可怕呢，」磷特快要被自己的杞人憂天屬性折磨死了，「完全不用擔心我們會不會有命離開這裡呢！！！」

「稍安毋躁，我先行前去查看。」克麗奧以為弟弟需要支援，藉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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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花見險些被衝力撞飛，「托萊頓？！你沒事了？那皇子呢？」

托萊頓暈倒被送走時她本想跟過去查看，可是這對於路痴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她一踏出紫雲殿便不出所料地迷了路。

「我——咳！」臂上的劇痛加上魔力的虛耗令托萊頓再無力支撐身體，癱軟跪地，咳出一大口鮮血。

「啊！你怎麼了？」花見連忙彎身扶著托萊頓，卻一下子捏住了他燒傷的手臂，使他又痛得大喊一聲，縮成一小團。

「啊啊對不起……」

越發脆弱的托萊頓露出的狼狽相嚇壞了花見，「你你你要不要先……先療傷呀？」

「……帶我回地面……我要回地面……」托萊頓雙目無神，緊抓著花見不停唸叨，心中只想著盡快逃離這鬼地方。

花見看著那劇烈顫抖著的手，素來不和人觸碰的托萊頓竟然主動抓住了她？她也從沒想過托萊頓竟然會變成了嚷著要回家的小孩子。從詢問她是否願意一起做任務起直到現在，托萊頓這幾天露出太多不同面目了，花見一時間反應不來，只懂慌忙扶起他。

「那……總之先去跟大家會合吧！」

她帶著幾乎走不動的他，蹣跚地在縱橫交錯的走廊穿梭。

托萊頓慢慢清醒過來，開始能認路了，卻發現花見也在不斷繞圈。

「……走錯了，是另一邊啊妳這個白痴……」托萊頓上氣不接下氣之際仍要吐槽一番。

「你是不是該感謝我迷了路才能遇到你呢！」花見差點就把他丟在路上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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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拐彎就到神壇了，克麗奧心想，步伐越來越急。

在她轉完最後一個彎時，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她瞥見了一個女人的裸體，本應長著雙腳的地方連接著一隻巨型蜘蛛的軀體。

走廊周圍佈滿滴著血的蜘蛛絲，天花垂掛著一顆顆絲繭，包裹在裡面的……都是擎蒼國子民。

不少未斷氣的人還一直在繭裡面瘋狂蠕動掙扎著，尖叫聲被封在蜘蛛絲內，聽起來悶悶的。

蜘蛛女人正捧著一具屍體津津有味的啃咬覓食，鮮血從女人手肘和豐滿的胸脯滴落，淌滿一地。

「……呀！」克麗奧被這畫面嚇得驚呼一聲，連忙摀住嘴巴，退回轉角後。

但女人已發現了她，曲起詭魅的烏黑節肢，咯吱咯吱的移動至她的方向。白嫩巨乳在移動時不停左右搖晃，卻挑不起任何慾望，因為女人滿身都是不同人的血和肉，所經之處無不留下一塌糊塗的血跡。

克麗奧急得把嘴唇咬得差點滴出血來，連連向後退。通往神壇的唯一道路被蜘蛛女人堵住了，是該救弟弟還是先顧自己的性命？

雖說昔奧是自己的親弟弟，但……

女人血淋淋的手扶著牆角，探頭一看——

「啊！！！」

一個驚惶失措的婢女與女人撞個滿懷，旋即變成了盤中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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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不再埋藏的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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