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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路上除了外出覓食的人群以外,還有下班車潮在水泥叢林裡穿梭不息。忙碌的人車交織成都市晚景,既是十分喧鬧,又顯得有些孤寂。人與人之間微妙的距離感加深了冷漠,居民猶如孤魂,陷入魔幻的都市泥淖,誰都只想回到溫暖的家,在藍光閃爍的螢幕前暫時落腳,反覆在期待與失落之中,尋找自己在生冷世界之中的依靠。
寂寞的人在街頭,在住家,在王群天廈的交誼廳櫃檯,就像是那位呆望著天花板,表情百無聊賴的特勤保全一般,似乎就連前往跨年的動力都沒有。
但戍衛門口的兩人卻精神飽滿,彷彿所有人都與季候一起凋零,他們卻相反地十分超然,依舊雄糾糾、氣昂昂,認真執行著工作。
那是許多住戶十分熟悉的劉龍見,與另外一抹令人難以忽視的麗影。
「梁、梁涼楓小姐,實習第三天了,能適應嗎?」爭雄保全的區域督導米正吉抖動著肥肥的肚子,慢吞吞地走來,用劉龍見聽來極度不習慣的溫柔嗓音問道:「有沒有什麼想問的?我米正吉一定傾囊相授!」
「謝謝督導的關心。」梁涼楓展露在華上漢堡練就的營業用笑容,讓米正吉看得差點忘記呼吸,「劉龍見教得淺顯易懂,我很快就能上手。」
聽見劉龍見這三個字,米正吉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龍欸,你覺得如何?」
「小楓她學得很快。」劉龍見微笑著點了點頭,「她原本就是經常站著工作的人,這一點點的勤務,難不倒她的。」
「居然叫得這麼親切……還笑呢,我的天,以前就沒看你在工作的時候笑過,這種奇景今天能被我看到,老子今晚一定要去買樂透啦。」米正吉一臉扼腕地說:「可惡,你們才幾天就好上了,我本來還以為有機會把到梁小姐呢。」
你怎麼會有這麼大錯特錯的錯覺呢——儘管是在心底這麼想,劉龍見還是很訝異自己竟然也會這樣吐槽別人。他偷偷瞄了梁涼楓一眼,她那副根本藏不住的憋笑模樣,看起來很是有趣。
「謝謝米督導,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劉龍見再兩天就要被調離案場了吧?在這之前我會盡量學好該學的勤務內容。」
梁涼楓既專業又認真的回答,讓米正吉只能放棄繼續閒扯淡,看他垂頭喪氣走回交誼廳的樣子,劉龍見抖動著嘴唇,既是好氣也是好笑。
「真是,在我男友面前講什麼呢?」梁涼楓保持著不久之前的營業用笑容,不動聲色地說:「跟著住戶一起欺負我家阿龍,沒賞你一腳就很不錯了。」
劉龍見聽得笑意不止,但還是拼命忍住了想要摸摸她頭的衝動。
「嚴格來說,米督導其實人不壞,他只是比較隨波逐流。」劉龍見回頭望向清冷的街景,一面感受冷風從衣領之間掠過的寒意,淡淡地說:「今天如果不是妳拉我一把,也許……終究我也會無法堅持父親的叮囑,變得像米督導一樣吧。」
「你爸爸說的,『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嗎?」梁涼楓微笑著眨了眨眼,眉眼之間彷彿能流露出甜味,「放心吧,阿龍你才不會。如果你是這樣的人,我們不會相遇,我也不會喜歡上你。」
又一次,劉龍見得使盡全身力氣,才能避免自己轉頭把身旁的「同事」給滿滿地抱在懷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米正吉卻又一次急急忙忙朝大門跑來。
「龍欸龍欸,媽的出事了出事了!」明明交誼廳的櫃檯距離大門根本沒有多遠,米正吉卻看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我來替你站門口,你進去處理!」
「幹嘛?麻煩事又直接丟給我了啊?」劉龍見揚起一邊嘴角,「米督導不想在小楓面前表現一下?」
「你別這麼看得起我了,耍帥的機會給你就好,別的不說,那個麻煩我才管不動咧!」米正吉幾乎是連拖帶請的,將劉龍見拉開了崗位,「梁小姐也一起去吧,說不定還用得上女保全呢。」
劉龍見和梁涼楓兩人心領神會地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往櫃檯走去。然而看剛剛還呈現放空狀態的櫃檯保全一臉焦頭爛額的樣子,也不難想像狀況到底有多糟。
根本不用誰來通報,事情正在他們的面前上演。
交誼廳的大片玻璃帷幕前,寬敞舒適的中庭裡,成排路燈妝點著如同小公園一般綠意盎然的休憩空間,美麗的草皮以及造景樹,本應令人身心愉悅。但今天,卻有一男一女正在養護良好的草地上相互拉扯著。
「阿龍,事情大條了。」櫃檯保全臉色慘白地說:「方之衛你知道嗎?就那個明星議員,他不知道為什麼跟主委吵起來了,夫妻吵架吵到上面住戶都問是不是發生命案了,現在你也看到啦,都吵到樓下來了,怎麼辦才好。」
方之衛是名人,又是政客,當下立刻叫警察來,之後他面子掛不住,一定會讓公司被檢討。這樣的事情,小小的櫃臺保全當然不敢做,這一點也在劉龍見的預料之中。
「交給我們吧。」
劉龍見與梁涼楓兩人一前一後,推門進入中庭,只見殷小元被拽著頭髮,哪怕她再怎麼反抗,也擋不住被硬拖向B棟電梯大門的步伐。劉龍見身影如箭,往兩人中間出手一叉一扭,男人哼了一聲,不得不在強硬的指力扳撥之下放開了手。
「劉龍見,這是我的家務事,我是誰你不知道嗎?你確定自己管得起嗎?」
「方議員好,非常抱歉,我這是按照『王群天廈』的管理規約做事。」劉龍見面色淡然,一如往常的剛毅,「你們已經打擾到社區的安寧了,雖然我幾天後就要被調離這個案場,但我今天還在這裡服務,就有職責維護社區的秩序。」
方之衛冷冷地哼了一聲,「要不是我現在沒空理你,你也別想要全身而退!」他一面吼,一面憤怒地望向在梁涼楓懷裡發抖的妻子殷小元,「賤女人,既然妳不敢一起上去對質,我一個人去找郎金豪也可以。妳看好了,看我等一下會不會把郎金豪從八樓丟下來!」
「不要!拜託你不要這樣!」殷小元淒慘地叫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和金豪互動的影片,會這麼剛好出現在你的筆記型電腦裡面?那個李木子老師跟他的助手,難道不可疑嗎?」
「喔,很好啊,妳還完全不否認的嘛。可疑?我感謝都來不及!」方之衛一面說,他的表情也逐漸扭曲成在電視上從來看不到的樣子,「就是妳們確實有親熱的意思啦,請問一下他的床上功夫是不是也比我好?有比我大嗎?對了,我們也很久沒有了啦,大家都很忙嘛……」
「拜託你不要再說了!」殷小元幾乎是尖叫著喊道:「我跟你上樓就是了,你不要傷害他!」
幾乎是強硬地從梁涼楓的懷裡掙脫開來,殷小元起身整平被抓皺的衣服,順了一下頭髮,也顧不上淚水兀自橫流,失魂落魄地跟在方之衛的後面,慢慢往B棟電梯走去。
淚珠灑在梁涼楓嶄新的特勤保全制服上,乾成了難看的黑印子。她低頭一看,手上濕潤著,不知何時沾到的少許血跡,顯示殷小元也受了傷。
「小楓,妳先在樓下等著,雖說按照塵哥的計畫,我們都該在這裡待命的。」劉龍見望著梁涼楓殷紅的手指,輕輕皺起了眉頭,「雖然殷小元跟郎金豪對我是那個樣子,我還是不希望他們受傷。」
「你快去吧。」梁涼楓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我們對講機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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