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此時是一片暗灰色的天空,無數水珠在窗戶上畫出線條,最後都集結在窗戶的最底部。格里塔躺在床上,房間被陰沉壟罩,上下舖是她的室友,是一同與她服務議長大人的同事,但也是朋友。昨天他們四個人忙到半夜,各個都累得半死,在格雷斯丁議會工作的生活就是如此,他們有時候甚至會在半夜被吵醒,然後只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做梳妝準備,至少得將頭髮梳整、用漱口水好好漱個口,然後再穿上能夠接待外人的侍者套裝。對此格里塔從未想過將衣服直接穿著睡覺以省去更衣時間,因為多餘的皺褶在議會上是如此的不禮貌。
今天她其實可以繼續睡,就算睡到中午都沒有關係,因為早上的工作都將由另一批侍者完成。然而她的身體已經習慣這種早起的生活,即便是她昨晚只睡差不多兩個小時也一樣,因此格里塔在其他三位室友的呼吸聲中緩慢爬起,但她自己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刻除非去動手搖她們,不然她們應該也很難醒來,在這裡工作首先要學的就是把握時間休息,而要學會這個,第一步就是先學會忽略一些沒有意義的聲音。
就在普丹發生了一連串悲慘事件後,原本的奧多雷希.阿帕坎議長在安全問題上被不停砲轟,最終被迫辭職,改由原本是副議長的瑟萊希.雷斯頓議長接手,格里塔等侍者的工作就是要處理雷斯頓議長的各種行程,其中包含議長在後續大會上的演講稿、安排外賓的接見,當然,雖然在工作上沒有明確表明,但是侍者在某種程度也要和戒士一起,確保不會有任何刺殺行動發生,起初這是整個工作中最輕鬆的一環,畢竟戒士通常都會將這個任務完成,但在玫瑰島事件發生後,如今格雷斯丁的安全問題也遭到質疑。
那件屠殺事件據說造成了五十幾人死亡,這其中也包含聖普瑞斯的學生和鐵鋼島的百姓。現在各界對於那群恐怖組織的行動目的都還只是些猜測,大家甚至連這恐怖份子是效忠哪一個組織或政府都沒有定論,當晚的守備隊表示有一位被活捉的人甚至在大家一個不注意的情況下服毒自殺,搞得現在只好針對毒藥材料下手,看能不能至少查出這組織來自哪裡。除此之外根據報導,那些人當晚就身穿格雷斯丁還有普丹戒士的制服,對此許多人都說他們可能是想藉由潛入,好刺殺某人,只是最後行動暴露了,但會是誰?她思考著,在那群學生之中,格里塔實在想不出有誰重要到得派這麼多人去殺。
在思考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她已經將自己打理完畢,穿上了代表侍者的服裝──一件接近白的米色襯衫,下方則是一件淺褐色的修身長褲。這還不是完裝,她盯著鏡子,將自己烏黑的秀髮綁在腦後。此時夏季正直奔尾巴,再加上最近幾天都在下雨,天氣已經開始轉冷,因此她又披上一件橄欖綠斗篷,這是議會侍者的標誌顏色。她將斗篷的扣子扣在自己的左側,同時也不忘在相同位置上別上代表著格雷斯丁侍者的金龍徽章,其傾斜角度就和以往那樣,順著斗篷微微向內傾斜。這個動作讓她回憶起自己還是位新人的時候,當時的她最常忘記要將這徽章戴上去,那畢竟是個小又不起眼的東西,然而它對侍者來說卻無比重要,在這裡,它幾乎可以做為侍者之間的溝通工具,一旦別人聯繫不上你,後果可是非常慘的。
她在離開寢室以前穿上了一雙高筒的深色靴子,這讓她走在木頭地板時總會發出清脆的腳步聲。外頭的雨水仍然沒有停下的跡象,事實上這陣子或許都不會停,阿克隆的氣候就是如此,在這裡土生土長的格里塔自然也習慣了這樣濕漉漉的氣候。格里塔是安魯巴達移民者的後裔,但不知道是第幾代了,因為她一家人講話都沒有口音,她也從未在親戚口中聽見任何安魯巴達的語言,因此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先來自大陸上的哪個國家。格里塔外貌看得出一點圖扎爾人的特徵,大家都說圖扎爾人的外貌就像是楊州人與奈哈哲人的混血,這讓她的鼻子像奈哈哲人那樣挺、眼睛則像楊州人那樣有神,而她的眼珠,那是普丹尼亞人常見的淺褐色,在陽光之下猶如兩顆琥珀。
阿克隆作為她的家鄉,它同時也是格雷斯丁魔法社會的第一首府,而格里塔的工作地點就位於萊賽頓區的白靈山上,一座名為「黎明堡」的城堡裡,這是一棟由普丹人在黃金時代修建的堡壘,現今則作為議長的私人辦事處。整座城堡由沙色石頭建成,其外圍還有一整圈多邊形圍牆,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哨塔(據說是後來新建的),守備隊會全年無休地駐守在那,因此要從外頭闖入幾乎不可能,就連自己人要進入城堡都得通過層層安檢。
格里塔獨自一人穿過走廊,高筒靴踏出清脆的聲響,在花園清理落葉的園丁有幾位抬頭看向她,但大多都在格里塔點頭打招呼以前就又低頭繼續工作。他們身穿的是與今天天色一樣的灰白色連身工作服。園丁們此時在執行的是每個早晨的例行公事,包含將落葉給清理掉,還有將花園周圍的矮牆、扶手還有長椅上的積水給擦拭乾淨。
微弱的陽光這時也漸漸爬滿室內,將昨晚被黑暗佔去的領地一一收復,當她經過另一座小花園,這裡就如往常一樣下起了一座座小瀑布,在這裡工作的園丁甚至還有幾位被淋得一身濕。她穿過長廊,最終抵達工作人員專用的餐廳。面朝外的花園落地窗雖然能將外頭的自然光帶進室內,但是它們與陰影之間的界線卻十分模糊,整間餐廳因為天氣的關係被抹上一層灰,這是阿克隆的顏色。格里塔心想。
早晨的飯廳當然冷清,餐點仍然如往常一樣被擺放在長形木桌上,供侍者以及其他工作人員取用。格里塔給自己做了份簡單的三明治,她特別在豬排上多灑了些胡椒粉,然後又到飲料區給自己裝了瓶葡萄汁,她沒有選擇在飲料裡多加冰塊,即便天氣再熱也一樣,她人生最痛恨的便是在吃冰時,牙齒所感受到的那股痠痛。她坐到靠窗的座位,看著自己準備的早餐,這一餐對她來說已經非常豐盛了,以往如果她有工作在身,她通常會選擇只吃幾根薯條或幾塊麵包,有幾次甚至不吃。
「還是這樣早起。」奈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一頭淺棕色頭髮非常整齊地往左梳,讓它們能夠呈現一個完美的波浪,「不介意我坐下吧?」
但在格里塔回話以前,奈倫就已經坐在她對面,將他更為豐盛的早餐擺上,「你還是會坐。」
「因為我知道妳不會介意。」奈倫微微笑道,雖然他一臉紳士模樣,但是吃像卻出賣了他,他幾乎是不把嘴巴塞滿就不罷休的程度。
身為這裡的工作人員,要在用餐時聽點悠閒的音樂根本是不可能,此外這對格里塔來說更是浪費時間,身為侍者,無時無刻想著工作是他們的職責。雖說如此,但他們的用餐過程並非全程都很安靜,此時收音機正撥放著普丹的新聞,凡人世界的包含普丹軍的潰敗、克萊特姆共和國的獨立、克朗克斯軍隊從東邊侵犯還有首都普尼亞斯進入最高警戒等等。至於魔法世界,別動隊仍然在想辦法移走中央山脈的刺骨龍,許多人都猜測接下來的山脈會有一場硬仗要打。此外位於瑟文西亞行政區的人馬暴動也在外交人員的努力下被平息,最後就是前幾天在威斯科港北部發現的五具戒士遺體,這五具屍體均死於謀殺,而且目前兇手仍逍遙法外,當奈倫聽見「逍遙法外」這四個字時甚至哼了一聲。
此外,鐵鋼島的事情當然也傳到格雷斯丁了,這則新聞最讓她印象深刻,因為她正是聖普瑞斯畢業的,在那裡的七年對格里塔來說是美好的回憶,這讓她始終沒法想像她所熟知的學術鎮、城堡、萬樹林還有每一處自己曾去過的地方會遭到黑靈襲擊。
「仔細想想還真讓人發毛。」格里塔突然開口,這是她少數跟別人談論自己內心的想法,身為一名侍者,自己的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家的運作。
這時的奈倫還在喝湯,嘴裡的食物已經吞下不少,「什麼東西讓人發毛?」
「你真有這麼餓啊?」見他又將食物塞進嘴裡後,格里塔笑出來。
奈倫先是點點頭,等到他食物都吞下以後才說話,「我等等就要上工了,好不好中午還沒得吃呢,所以我現在當然要多吃點啊。」然後他思考半响,「幹嘛?你說戒士被殺這件事嗎?老實講我都數不出有多少人死了,從開戰到現在天天都有人死,這種事一直聽只會影響心情。」
關注時事是每位侍者的職責,不管好壞,然而格里塔也清楚這對奈倫來說從來都不適用。她想談論的不是這件事,「我是指鐵鋼島。」
「喔,對,我爸說這行為很不像黑靈,他說這些黑暗生物不會打下一座島還去守,它們根本沒有那種智慧。」奈倫說,然後喝了口湯,「但我更關心熊堡,那可是發生在我們國家裡的事,」說到這他的藍色眼珠銳利地盯著格里塔,「聖普瑞斯的學生在那被殺,像是豬仔一樣被殺。」
格里塔早就知道他會提起這件事,那是件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恐怖攻擊,「我知道,完全不敢想像。」
「如果我是議長,我一定派軍隊把他們一網打盡,把他們通通都給判死刑。」奈倫厭惡地說。
「那你也得先知道他們是誰、是哪個組織的。」格里塔指出。而且這組織如果是外國組織怎辦?要開戰嗎?
「我們會找到那群垃圾是哪個組織的,反正最後一定又是哪個分離主義,又或著是某個極端份子,」他喝了口湯,「像黑太陽。那群垃圾,他們就只敢找手無寸鐵的人下手。」奈倫說,接著他隔著斗篷摸了摸金龍徽章,「看吧?我得走了,我連早餐都沒法吃完。」
格里塔下意識地點頭,就好像剛才奈倫那句話是在尋求她同意似的。當他離開以後,這裡只剩下格里塔一個人吃著冷掉的三明治。這段時間雖然可以放鬆,但是在這裡、在黎明堡裡,所有自由與放鬆都只是暫時,因為議會隨時會需要更多人手,因此除了長假以外,其他時間侍者都會隨議長一起到任何地方,準備被隨時召喚,一旦戴在他們斗篷上的徽章開始發光,這就代表他們的工作又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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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札爾人 : 起源於安魯巴達東部接近楊州的人種。
多曼白 : 白色。
黑太陽 : 以前曾經存在於安徒斯的恐怖組織,主張將凡人奴役,巫師統治世界。跟安徒斯魔法政府打了很長時間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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