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真的是你嗎?我……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淚流不止的我對眼前的少女哭訴。
香兒抿嘴一笑然後就抱着我說:「尚哥,別哭啊,『男兒有淚不輕彈』,香兒不就在你面前了嗎?別哭啊。」
如此溫暖的身軀……我真的不是在作夢嗎?我把她緊擁入懷中,生怕一放手香兒就會再次離我而去。
「為甚麼你會在這裡……你明明已經被……」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段不堪回憶的往事,讓我的心很是揪痛。
「你今天很奇怪呢,尚哥,又是哭又是說些莫名奇妙的事。」香兒疑惑地說。
「是嗎……我很奇怪嗎?」
「嗯嗯呢。」香兒點了點頭又說:「你不是跟我約好今天再去逛市集嗎?我們現在就出發好不好?」說罷,她就用自己溫暖柔軟的小手牽着我往市集的方向走了起來。
而我則任由她拖着我往前走着,心裡還在想,這要是一場夢的話,我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尚哥,我很喜歡那家的肉包子,我們今天再去吃好嗎?」在前頭牽着我走的香兒臉上掛着天真無邪的笑容問我。
一段駭人血腥的畫面猶如針般硬生生地將我這個被稱作「美夢」的汽球刺破。
我漸漸放緩步速然後將手鬆開並停留在原地低着頭沉默不語。
香兒見我不走了就來到我面前說:「嗯?尚哥?」
「夠了……」我用沙啞的聲音說。
「甚麼?」
「我說夠了!別再模仿她的樣子,她的聲音,她的一切一切了!」我憤怒地朝她喝道。
「怎……怎麼了?香兒做錯甚麼惹你生氣了嗎?」香兒害怕道。
「你不是香兒!!!你若膽敢用她的聲音哪怕再說一個字,我就砍了你!」我拔出了背後的桃木劍用劍尖抵着她的喉嚨歇斯底里地叫道。
香兒臉色當下一沉,接着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陰着臉說:「居然沒上當……」
同時間我也慢慢地解下眼罩,張開了自己那隻陰陽眼,在開眼後四周的景象開始扭曲、瓦解崩塌成白煙,轉剎之間我就從陽光燦爛的村莊小路回到暗不見天的白幽洞洞底。
原先的香兒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米黃色長袍的男人被我用劍尖給抵着。那男人面如冠玉,劍眉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杏眼,雖然面無表情但還是無法掩蓋其內在的桀驁不馴,只見他被我用劍抵着仍然面無懼色並用如彎鉤般的鼻子輕噴出一道白氣不屑道:「喂,臭道士,你是甚麼時候識破的?」
「打從一開始。」我淡然地說。
「不可能!你的記憶明明告訴我那女孩是你心中的最愛,怎麼可能一開始就會被你識穿!」
「從這黑不溜秋的鬼地方突然轉移到一個陽光明媚的村子,任誰也會懷疑吧?更何況……香兒她早就已經不在了!」因惱怒而暴睜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不放。
死後化為邪鬽的香兒,為了救我和師父而跟大邪鬽同歸於盡的畫面仍然歷歷在目,無數個晚上我都因夢見當時的情境而在半夜中驚醒,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我選擇把這段回憶封印在腦海中的深處,如今封印卻因受到刺激而一下子解開了。
只是片刻的回想,他突然間像是意會到甚麼似的傲慢地笑道:「原來是這麼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啊,難怪剛才看不到。」
難道他還有讀取記憶的本領?
「你到底是甚麼人!為何會在這白幽洞裡出現!速速回答!否則……」持劍的手作勢向前一伸:「休怪我刀劍無眼!」
他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後,屈起食指在劍尖上輕輕一彈,木劍就整把被震脫,只見它在半空中劃了數個圓後就逕直掉進水窪中濺起不少水花。
男人屈膝輕輕一躍就跳到了離地三米高的崖壁表面一塊凸出的石頭上,他俯視着我不屑道:「我非人,無名且無姓,尋常百姓畏懼我,尊稱我為白幽洞……洞神!」
「老百姓只是因為無知所以才誤把你這吃人的妖怪喚作洞神而已,沒想到你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與他四目交投的我戲謔道。
男人的底細被我揭穿後臉又一下子沉了下來,一語不發的他舉起右手一揮,接着白煙便源源不絕的從地面上的細縫裡噴出,轉眼間我又再度被白煙所包圍,已經吃過一次虧的我這回就學精了。
在白煙噴出的同時我就立馬屏住氣息並攤開了緊握着淨靈珠的手掌,珠子就以飛快的速度吸收着周遭的白煙,不消一會它們就被淨靈珠給盡數吸入,同時間它也發放着比剛才更加眩目的光芒,使原本昏暗的谷底被照得十分亮敞。
站在岩石上的那男人見自己放出的白煙居然消散不見,臉上盡是疑惑,當他發現我完好無事,手持淨靈珠再次出現時,原本還稱得上是英俊的面孔旋即變得猙獰起來,只見他瞋目切齒,指着淨靈珠氣急敗壞地大喊道:「這-是-我-的-珠-子!!!!」
說罷他便從岩石上跳下並用震耳欲聾的聲量對我吼道:「還-給-我!!!」
「你的珠子?笑話!這是從一條化龍失敗的烏蛟屍體上得來的珠子,怎麼可能會是你的?」我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說。
而他聽到是從「烏蛟的屍體上」得來的浮靈珠時,臉上突然浮現出一陣狂喜並道:「那傢伙化龍失敗了?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啊!」
我對他的言論感到一頭霧水,難道說他跟那條烏蛟是另有着不為人知的故事?
「三百年了!那傢伙從我手中奪走淨靈珠,已經有足足三百年了!殊不知在神差鬼使間淨靈珠又再次回到了我面前,定是上天想讓我蛻變成仙了!」他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着,聲音在谷底裡不斷回響。
「喂,臭道士,念在你為我帶回淨靈珠的份上,你若是乖乖把它還給我的話,我非但饒你不死,而且更會給你指示離開此地的路,這宗交易怎看都很划算吧?」他怪笑着朝我攤出手掌,示意讓我把珠子放到他手上。
「如果我說不呢?」
「哈哈哈,那就是逼我殺了你再把珠子取回去咯?我就算不動手你只要困在此處早晚也是死!也就是說你根本別無選擇。」
聽罷,我在心中暗自盤算,這妖怪在看到淨靈珠後反應居然如此強烈,恐怕這對他而言是一樣十分重要的東西,既然沒珠子他都害死了這麼多人,天曉得他取回珠子後又會殘害多少蒼生?
所以我得出的結論是──不可以還給他!
「我雖然可能逃不出去,但是要毀了珠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一見我要破壞掉淨靈珠立刻就慌了起來:「別!別!別!」
我狡黠一笑:「嘿嘿,果然你跟我一樣都是半吊子啊。」
那男人聞言後像是被我發現甚麼似的身子忽然一顫,過了良久才幽幽地問:「你……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只是覺得你跟我以前所見過的妖怪有點不一樣,起初我也只是抱有一點懷疑而已,可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我試出來了。」我用食中兩指夾着淨靈珠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因為像是飛殭、邪鬽等妖怪根本就不會選用待在山洞裡等待獵物被白煙迷惑,這種被稱為「守株待兔」效率奇低的手段,因為動手能力強的它們會選擇直接去襲擊人類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僅靠用幻覺來迷惑人這一點某程度就透露它本身並不好戰甚至有可能是種戰鬥能力低下的妖怪,此為其一。
其次他根本沒有跟我進行交易的必要,在看到淨靈珠的時候直接就把我殺了豈不是更加乾淨俐落?甚麼「念在我有功的份上」只是一種用來假裝自己很強,虛張聲勢的手段,這跟他使用幻覺害人這一特點甚為吻合。
再者就是我剛才給他下的套,作狀要破壞珠子,他沒有當機立斷把我給殺了,反而慌張地勸我別亂來,可見他的本領根本不足以當場擊殺我,如果無法將我即時置於死地,我就有可能在死前掙扎時把他千盼萬盼的淨靈珠給破壞掉,所以他才因此慌了起來。
「所以說……你也只是個半吊子而已。」我面上掛着壞笑說出自己的推理,而那男人聽罷亦啞口無言。
「來吧,給我說說你想要珠子的理由,或許我聽得高興就將淨靈珠還你。」在摸清他的底細前我不敢貿然行動,既然對方能聽懂人話,所以我決定採用拖字訣,看看能否套出離開此地的方法。
看到那男人因為苦惱而皺眉時,我就知道主動權現在已經落在我的手上,只要淨靈珠一日在我手上,他就奈我不何。
但是我並沒有忘記桃木劍被他用食指彈開一事,雖說他無法立即將我擊斃,可他畢竟也是妖怪,行事方面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過了一會兒,只見牙關緊咬的他終於不樂意地向我講述他與烏蛟之間的事。
原來在九百年前的宋朝,靈峰山並沒有像現在那樣被白幽洞的白煙纏繞着,白幽洞也只是一個尋常的無名洞穴。有一天,湘西突然發生了一場大地震把靈峰山的結構改變了,從而使到白幽洞裡產生了這麼大的一個深淵。
同時間亦有群蛤蜊跟一些魚蝦動物因為地震而被地下水道沖到來這個谷底裡,從此就在這裡定居起來,這裡的生活環境如蠱罎般嚴苛,先前所說的蛤蜊群很快就在弱肉強食的自然定律下死清光了,唯獨有一隻蛤蜊在這裡堅強地存活了下來。
隨着年月增加,那隻蛤蜊不斷透過谷頂的缺口來吸收日月精華,身體也從拇指大小變得比馬車還大,在過了整整一百年後牠更從普通的蛤蜊蛻變成蜃精,也就是我面前的這個身穿米黃色長袍的男人。
成精後的他對當年同伴慘死的情況仍不能忘懷,他對死亡十分懼怕,決定要修煉成仙,為的就是希望他日能擺脫六道輪迴。可單靠吸收日月精華來修煉是一個相當緩慢的過程,而且時間一長了他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瓶頸位,不管怎麼刻苦修煉也無法突破到達新的境界。
很快的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平常蜃精在修煉時會打開自己的蓋子來接收外界的能量,同時間亦會以白煙的形式把自己體內多餘的能量給排放出來,而那些白煙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蜃氣。
一般蜃精是生活在大海裡頭,牠們排放出體外的蜃氣會形成蜃氣樓這種奇異現象,而這隻意外來到白幽洞的蜃精卻因為洞內的結構問題,排出的蜃氣會困於洞內一段時間才能散去。
而蜃氣乃是蜃精自身妖氣的另一種形式,妖氣一直困在身邊使到牠的修煉一直無法有所突破,為了使妖氣可以快速排散,蜃精花了五百多年在其體內孕育了一顆淨靈珠出來。這珠子能夠吸收其體內排出的蜃氣,困擾他多年的妖氣問題終於得以解決。
而在淨靈珠的幫助下,在往後一百年的修行裡頭他的速度有着飛躍般的改善,在距離自己蛻變成仙僅僅只差一步之遙時,一位不速之客卻突然闖進了白幽洞裡頭,那就是烏蛟。
烏蛟是種在水中生活的妖怪,三百年前牠不知怎的也遊進了地下水道中,並順着它來到白幽洞裡,而蜃精當年看到烏蛟從地下水道冒出時當即就被嚇得魂飛魄散,因為蜃本身就是烏蛟主要捕食的目標,兩者之間就宛如獵物與捕食者般的關係。
烏蛟意外地發現有食物後就直朝他撲去,而蜃精亦本能反應地作出反抗,兩隻妖怪在洞內大戰起來,白幽洞內頓時地動山搖,可是烏蛟相比起蜃精是屬於妖怪中比較上位的存在,所以處於下位的蜃精壓根兒就不是牠的對手。
打不過就只有逃跑了,落荒而逃的蜃精差點沒被烏蛟給吞進肚子果腹,他雖仗着自己有地利優勢在洞內繞來繞去成功逃過一劫,卻沒有為意淨靈珠已於他四處亂竄期間掉落,更被烏蛟撿獲。
而烏蛟得到淨靈珠後喜不勝收,旋即對蜃精失去興趣,只見牠蛇般的長身在洞內一扭,轉過身就跳進地下水道中離去。起初蜃精還笑話牠:「想在白幽洞抓我?沒門兒!」可當他事後發現淨靈珠不見時真的連腸子都悔青了。
而且他不但失去了浮靈珠,自身也因為受到烏蛟的攻擊而導致元氣大傷,修煉進度直接倒退回五百年前時的模樣,不但一切要重頭來過,而且還要多花五百年再次孕育多一顆淨靈珠!
原先蜃精以為只要離開白幽洞找個好一點地方來修煉就可以省下孕育珠子的五百年了,可是離開後才發現他這種下位妖怪不管去到哪都有敵人,不是差點被比自己強的妖怪吃掉,就是險些被人類消滅,沒想到天大地大竟找不到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最終他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並回到白幽洞裡重新再來。
萬念俱灰的蜃精決定挺而走險,開始利用蜃氣來迷惑年輕女性並抽走她們的元神來供自己服用,企圖藉此縮減孕育新一顆淨靈珠所需的時間。
這……就是所謂「洞神」的真面目。
在把事實告訴我之後,蜃精再次朝我攤開了手掌:「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趕快把珠子還來!」
「慢着!你說會服食那些女人的元神,那阿朱小姐她的元神豈不是已經被你給吞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淨靈珠護好,慎防他突然發難搶奪。
「阿朱?」他聽到阿朱的名字後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名字我有印象,她應該只是被我關着而已。」
「媽的!趕快把她給放了!」
「當然可以,但是條件你應該很清楚吧?」他陰着臉對我側目而視:「珠子,還來。」
「開甚麼玩笑?就你隨便扯兩句就想讓我把珠子給交出來?憑甚麼?你不先把證據拿出來那根本就沒有再商榷下去的價值。」
他不悅地「嗤」了一聲但最終還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玉瓶,他拎着瓶子說:「那女人的元神如今就在瓶子裡頭,是真是假你的左眼一瞧就知道了。」
我用左眼看了玉瓶一眼,果然從瓶口處發現了一縷屬於阿朱小姐的靈魂,看來他所言屬實,阿朱小姐的元神現在仍然安然無恙。
「看完了沒?看完就把珠子還來。」他不耐煩的再三催促。
「你先把她放了再說!」
「你……讓你三分顏色就給我開起染坊來了!」蜃精氣得直跺腳:「我要是拿回了淨靈珠這女人的元神對我來說就毫無用處了!到時候我還不是會把她給放了?」
我一想,好像還真有點道理,既然吸食元神是為了孕育淨靈珠,那有了淨靈珠不就代表示再需要阿朱小姐的元神了嗎?
可我沒有因此而鬆懈,反而抓住這一點來利用:「這樣的話,你把她的元神先放走對你也沒有甚麼影響,是吧?更何況我人還在這裡。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急甚麼?先把她的元神放了,再把離開這裡的路告訴我,淨靈珠定必歸還到你手上!」
蜃精悔恨地罵了我一句:「好一個精打細算的臭道士,行,看來珠子的份上,我放!」說罷他就把白玉瓶口的蓋子拔掉,阿朱小姐的元神旋即就以青煙的姿態從瓶內湧出,只見青煙在空中徘徊了一陣子後就「嗖」的一下直往洞頭的缺口飛去,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阿朱小姐的肉身仍然健在,所以她的元神現在應該受到身體的感召回到自己所屬的地方去了。
接着蜃精退了幾步指着谷底另一邊的一個通道說:「這通道是前幾年被地震給震出來的通道,順着走會通到靈峰山背面的一個湖底。」
「你讓我放了她和指出離開的路我都做到了,該輪到你了。」他面色凝重的盯着我,空氣中亦彌漫着一股不安的氣息。
看來他的耐性已經去到極限,再繼續忽悠他的話怕是會引起反效果,到時候他跟我拼過魚死網破那就完蛋了。
我只好對他說:「行,我走到那通道前就會把淨靈珠交還給你,你可接受?」
「隨便。」他手向着通道一揚,我就面着他一步步的背對着通道走去,來到通道前時,縱使我心中有一萬個不樂意但仍然將淨靈珠以滾的方式送到蜃精的腳下,接着我就朝通道裡頭撒腿就跑,同時間背後亦傳來了蜃精近乎瘋狂的笑聲。
可我狂奔了沒幾步,身子就突然像是被甚麼給拎了起來似的,一道無形的力量將我使勁的往後一拽,整個人就立馬朝剛才的入口處飛去。
在我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岩石上時,蜃精慢慢的走到我身旁狂笑道:「怎麼又回來了?捨不得我嗎?」
我回過神才明白,原來剛才那一下是被蜃精給拽的!我指着他破口大罵:「媽的,你這殺千刀的蜃精居然言而無信!?」
蜃精聽到後笑得更歡了,他說:「言而無信?甚麼我甚麼時候言而無信了?你明明只是讓我『把那女人放了』和『給你指路』而已,我全都做到了啊!」
「那你現在是甚麼意思?」我翻過身用手按着地面支撐身體然後艱辛地站了起來,方才那一下把我摔得夠嗆的。
「甚麼意思?臭道士,你可沒讓我要『把你給放走』啊!」言盡,他舉起手就朝我喉嚨抓去,我一時反應不及被抓了給正着,接下來他狠狠的把我整個人按了在岩壁上並說:「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白幽洞的秘密,我才不會笨得讓你出去找人來收拾我。」
「媽……的……你這王……八……蛋……」
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力度愈來愈大,氣管因而收窄,呼吸亦逐漸變得困難,我拚了命似的舉拳往蜃精的頭揮去,拳頭落在他的臉上像是打了在鋼板上似的發出金屬的聲響,他對此不為所動,可我的拳頭卻疼得要命。
「讓你剛才那麼囂張?讓你剛才要脅我?既然那女人的元神已經走了,那就用你來頂替她吧。」蜃精的面容因為狂喜而極度扭曲起來,他怪笑着對我說:「不知道……你的靈魂是甚麼味兒?」
被捏的時間一長,腦袋因為缺氧而混亂起來,在我無助地看着蜃精噁心得要命的長相時,一把冒着寒光的劍尖「嚓」的一聲從其腦門處刺出。
只見蜃精頭一歪,眼睛隨即失去生氣,捏在我脖子上的手亦馬上鬆開。
接着鋼劍往下重重一劃就將蜃精整個給對半分成了兩半,手握着鋼劍、英姿煥發的師父出現了在我的眼前。
「宗夏!你沒事吧!?」
「師……父……」渾身酸軟無力的我無法站立只能癱倒在地上。
師父扔下手中的鋼劍來到我身邊並為我檢查傷勢,未幾他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道:「幸好只是皮外傷而已,沒有傷及筋骨。」
我艱辛地扶着岩壁站起,活動了一下脖子說:「真的假的?我怎麼感覺脖子好像消失了似的。」
「傻孩子,這種程度的傷過一會兒就沒事的了。」師父溫柔地撫着我的頭說。
此時我突然想起甚麼的對師父說:「對了,師父,你是怎麼從那些水蛭的追捕中逃脫的?」
師父撿回鋼劍將之插回劍鞘內:「我那時也慌了神,在與你分別了一段時間後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帶着燈油,水蛭懼火懼熱,於是我把燈油倒在地上並引火點燃,那些水蛭就不敢再前來追趕。過了一會兒牠們更集體離去,我怕回頭又碰上牠們就只好繼續順着通道往下走着,這裡不見天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長時間,沒想到甫踏入此處就發現你被那妖怪捏住了脖子。」
我把遇見蜃精的前後經過都一一向師父報告,而師父聽完後略感意外地摩挲着鬍渣說:「真沒想到淨靈珠是由這蜃精製造出來,輾轉反覆後又回到這裡。」
「離開的路我已經從他嘴裡套出來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鬼地方吧,師父。」說罷我欲向通往出口的通道走去,可師父一把按住了我:「慢着,這蜃精還沒死透,這害人的妖怪,我們必須先把他完全消滅方可離開。」
「甚麼?沒死透?」我訝異望着蜃精被分成兩半的屍體驚道:「都成過模樣了還沒死?」
師父正想開口解釋,蜃精的屍體就在此時驀地化作一縷白煙往岩壁上其中一條通道內逃去,淨靈珠亦因為蜃精的屍體氣化而「鏗」的一聲掉到地上,師父讓我捎上珠子後就隨着白煙逃逸的方向追去。
在途中師父解釋剛才那一劍頂多只是重創了那蜃精而已,其真身應該還躲藏在洞內的某一處,我們只要隨着白煙走就必定能尋到他的真身。
愈往裡頭走,空氣的濕度亦變得愈來愈高,在來到通道盡頭時,一隻沐浴在瀑布底下,個頭有馬車大小的巨型蛤蜊赫然出現。其身旁被數之不盡的白骨所包圍着,同時間洞內亦彌漫着一股腥臭之氣,害我不得不掩鼻而行。
那蛤蜊的蓋子只是微微的張開着一條小縫而已,更有白色煙氣不斷從其縫隙處溢出,我看到後就說:「師父,這大蛤蜊……」
師父沒等我說完就點頭說:「沒錯,這就是那蜃精的真身了。」
「我只是在想把他扛回去煮湯能喝上多久而已。」
師父白了我一眼後罵道:「腦袋裡淨會想着吃的!」
我紅着臉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問他下步該怎麼做,而師父不發一語拿起劍就從蛤蜊的縫隙處刺了進去,那蛤蜊被刺後全身劇烈地震動起來,蓋子亦因為疼痛而不斷的開合着,師父沒有因此手下留情反而又狠狠的捅了數十下,直到那蛤蜊的身體不再有任何動靜才把劍從蛤蜊體內抽出。
接着師父用劍把蛤蜊的蓋子撬開然後慢慢的把牠那呈珍珠白的肉從裡頭取出,然後把牠扛到一個比較乾爽的地方倒上燈油一把火給燒了。
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蛤蜊,沒機會嚐一下就被師父給燒了,所以當陣陣烤蛤蜊味道傳出時,心中不免感到惋惜,師父瞧到我那饞嘴相後就說:「你可別打這蛤蜊的主意,吃了可是會出人命的。」
我咕嚕一聲將快要溢出的口水嚥下:「這我知道,你以前給我講過好多遍了。」
說罷我轉過身面向火焰,只見安躺其中的蛤蜊肉在火舌下漸漸變黑萎縮,最後竟化作一枚黑珍珠,師父在火焰熄滅後就一腳將它踩成了粉末,不給予它任何復生的可能。
在確定蜃精已經被完全消滅後,我們兩師徒就往蜃精先前所指示的出口走去。
「噗哈……哈……」從湖底遊上來的我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空氣,過了一會兒後師父也從旁邊浮了上水面。
「沒想到那蜃精居然沒騙我,這通道果真是通往外界。」方才我在蜿蜒曲折的通道內行走時一直都很擔心這問題。
「沒事,就算他不告訴你,憑着為師以往多年盜墓的經驗,還是能以聽風辨路的方式找到出口的。」師父不以為然道。
能身處如此險景而處變不驚,盜過墓的人果然是不一樣啊……
此時我卻驚覺靈峰山的外貌跟我們進來時變得不一樣了,我指着靈峰山山頂說:「師父你看!靈峰山再也沒有被白煙纏繞了!」
「把那吐蜃氣的蜃精給消滅了,靈峰山自然就會變回原本的模樣,也就是你眼前所見的光景。」眺望遠方山峰的師父抿嘴笑道。
幸好這回沒有下雪,我們乘着月色一路上馬不停蹄的趕回村莊,在距離村口老遠的地方就看到提燈的吳馬冒着凜冽的寒風站了在村口,我們抵達時他淚流滿臉的把我們逐個抱了一遍,用不標準的漢語激動地說:「阿朱她,醒來了!阿朱她,終於醒過來了!謝謝你,張先生,謝謝你,小兄弟!」
「欸……能醒過來那就太好了。」師父被吳馬緊抱着時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在回到吳馬家中後,元神歸位的阿朱小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靦腆的向我們敬酒道謝,我問她這般時間有何感受,她說自己像是在作了一場永遠不會完的夢似,那感覺十分嚇人,幸好在我們的幫助下終於醒了過來,對此她很是感激。
為了報答我們,他們在這大半夜的還宰豬宰雞的設宴招待我跟師父,在白幽洞裡一直都沒東西下過肚,所以當熱騰騰的好菜好酒放在面前時師父也少有的不顧儀態吃肉喝酒,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我們兩人才各自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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