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魏澄星與李雪慧沿著自行車步道散步,兩人天南地北地閒聊,相談甚歡,彼此都有相見恨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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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麼喜歡大海,那妳知道台灣人其實是海賊王的後代嗎?」魏澄星微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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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鄭芝龍與他一眾手下,以及他兒子鄭成功率領的軍隊嗎?」李雪慧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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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台灣大多數人的血液都留有海賊的基因。」魏澄星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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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肯定是那少數人。」李雪慧瞅了魏澄星一眼,輕笑,「我父系祖先是清領時代才搬遷過來的客家人,母系這邊則是泰雅族的子女,並不是海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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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難說,我家先祖雖是河洛人,不過我們俗稱的客家與河洛人有時並不是血緣決定,而是由文化認同決定的。清領時期因為閩客與漳泉等械鬥頻繁,時人因捍衛妻女或自身利益而轉換身分的佚事時有所聞。另外古早許多平埔族為了獲取較高的社會與商業地位,也常出現將己身血脈改發明為漢人的情形。漳化泉州人、泉化漳州人、閩化客家人、客化福佬人、漢化原住民、原化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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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澄星手碰了碰眼鏡,繼續侃侃而談,「更何況,即使妳的開台祖或唐山祖是純正的客家人,來台與當地平埔族或是鄭氏政權女眷通婚的機率也是很高的,畢竟當時渡台禁令可是讓台灣充斥著光棍呀,所以大部分台灣人或多或少也都擁有平埔族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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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欸?」李雪慧頷首稱許道,「是說古早的台灣人好兇狠,隨隨便便就打起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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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生存,台灣人一直都很剽悍啊,海島血性十足,蠻族性格很強,這裡的蠻族性是褒義,是指那些比較敢於冒險犯難不畏艱難,並勇於起身反抗不公與保衛自己族人同胞的人們。
原住民無論平埔族還是高山族,各族都相當驍勇善戰;荷西時代留下了競逐國際的海上貿易強韌傳統;明代中葉因朝貢體制封閉迫害,選擇輾轉入台,開拓新天地的流民與倭寇;明末鄭氏海賊兇悍又親近並挑戰海洋,對自己人很講義氣;清領時期渡海來台的閩粵先輩多為鋌而走險而來,加上自由港市列邦商業競爭、械鬥頻生,性格果敢的才有辦法生存;日治時期帶來了武士道精神與封建傳統,令台人習得互助、榮譽與組織;而美援時期至今,造成了深刻的西式生活、拓荒價值與騎士貴族風範薰陶;如今還有各地如東南亞、港澳中國、日韓、歐美澳印等新住民們勇於開拓、不怕困苦的新血加入。
即使是歷史進程中順民性格最強的國民政府遷台,上岸的族群也幾乎多為願意為國犧牲性命的軍人,以及寧可離鄉背井也不願接受共產暴政統治的知識份子;更遑論近代那些豁出了生命,即便抗爭流血也要爭取人權自由的先烈們了。
多元移民極度影響台灣人口組成與文化洗禮,而且都曾在歷史進程上某個時間點,為了不被奴役自在生活而選擇甘冒死亡之風險,跨越黑水溝來到此地,形成了我們現在既文明又剽勇的民族性。即便台灣人外表看似謙遜有禮,可在濃濃的人情味之下,我想隱隱都含有一顆叛逆且嚮往自由的心。只不過或許也是因為移民傳統強烈,有時候會顯得比較投機、跟風與自卑一些,好名利又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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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欸,你懂很多欸!怎麼能一連大串說個沒完啊?」李雪慧看著魏澄星滔滔不絕,喜不自勝的模樣,她噗哧一笑,既誇讚又調侃道,「至少,你說的在我身上是準的,我確實想改革沉痾的社會結構,不願屈服於高牆的淫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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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我那文宇大哥喜歡,他說他身邊多數的人都不愛聽,只得找我們幾個弟弟妹妹說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害我不小心也跟著喜歡上了哈哈哈!」魏澄星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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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位好大哥呢!你大哥說的沒錯,很多時候的確是滿難與旁人聊些較為深入的話題。」李雪慧輕嘆,感慨地望著橘海,「感覺多數人只喜歡玩樂,卻不愛思考,白白揮霍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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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嘛!我也喜歡玩樂啊,從中找到一個平衡點就好了。」魏澄星笑著,替芸芸眾生緩頰,「倒是妳,明明是客家人與原住民,怎麼還會喜歡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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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身為客家人與原住民就不能喜歡海洋嗎?」李雪慧臉一沉,陡有氣勢的眉毛揚起,滿臉不悅,「難不成真的覺得客家人都住丘陵地,原住民都住高山中啊?我還以為……你比其他男生特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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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個意思……好吧,或許真是我囿於偏見,我向妳鄭重道歉,對不起!」魏澄星彎下身軀,與雙腿呈九十度,真摯地鞠躬,「李雪慧,如果可以的話,麻煩妳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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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少女又看了看海,閉上雙眼,「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大海海納百川,我也該學習包容,這次我就原諒你吧。下不為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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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肯定的。」魏澄星端正身子,欣慰地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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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滿酷的,原住民也好,閩客人也好,外省人也好,新住民也好,無論以前我們的祖先來自何方,現在我們都是台灣人了。」李雪慧笑了笑,蹲下身,撥弄著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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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們都熱愛這座美麗豐饒的島嶼、以及住在上面的善良熱情人們,還有這裡的民主自由與生活方式。」魏澄星陷入沉思,望著地平線上一隻海鷗掠過,微微出神,「能活在台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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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一名女子的高叫聲,打破了兩人世界。忙不迭將目光掃去,只見李雪慧的姑姑著急地衝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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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細看,一名年約八歲的女童似乎是玩到忘我,一不小心跌跤,遭打上岸的浪所捲離,正掙扎著。魏澄星四下一望,此刻兄弟們與妹妹都不在此,他的思緒全速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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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要是宇人在這一定會盡快判斷形勢後行動,焦的話肯定不須思考就衝出去救人了。他們是那麼地可靠,從不須由我來擔負全責,但如今僅有我在現場,不能再細想,那孩子能否活下來,就只能倚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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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來謹慎的魏澄星面對這人命關天的孔急事態,他顧不得多加設想,一把牽著身邊的少女便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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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慧瞅姑姑遭餘浪所擊打,一個站立不穩,踉蹌了幾步,少女趕忙上前扶住姑姑。那婦人哭花老臉,乾啞著急嚷要去救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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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魏澄星直接躍入水中,速速游向那已停止掙扎竄動的小女孩。好不容易才撈起女童,怎料一捲巨浪拍至,將兩人再次往深海中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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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喉頭一嗆,慌亂中見女孩沒了動靜,似是失去了意識。而自己氣管吃水,已無力回岸,心中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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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著喉胸處的不適,魏澄星右手夾緊女童,左手伸出朝頸上項鍊一握,寶石發出淡棕色光暈,一名紅袍法師登即現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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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澄星盤點下狀況,察覺此刻雖仍無法呼吸,可嗆水導致的搔癢與缺氧之苦悶感業已不再。法師心知不可繼續拖延時間,忙於腦海中回憶起適合的法術。驀地靈光乍現,他決定施法,讓自己與小女孩皆得獲取暫時於水中呼吸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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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見法師從暗袋中掏出一根燕子羽毛,左手法杖水晶球熠熠生輝,正待默唸咒語。豈料一陣暗流沖來,竟是中斷了法師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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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施法中斷,我……我忘記這套咒語要怎麼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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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澄星腦中突然迸出幾項資訊,他猛然憶起法師施咒時必須專心一致,只要途中被打斷,法師將當即忘卻該咒術。若選擇重新記憶則需要大量的時間,現下他是趕不及重新回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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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他才察覺到緊繃的肺部已然抗議許久,就快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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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澄星的雙頰脹紅,在鹹水中卻顯得有些暗沉。青年不再多想,略一施力,拔下女童的一根頭髮,決定重新施展另一套法術。僅瞧水晶球再次發光,法師口裡喃喃蠕動,於失去意識前,他突然感到一陣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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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陣空裡面,什麼也感覺不到,亦完全無法思考。他只覺得很舒服,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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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道棕光閃過,海水開始圍繞著兩人高速旋轉,匯聚成一旋激流,往他們身上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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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慧與嚎哭著的姑姑心灰意冷地佇在岸上,驀地遙望一道噴泉遽然衝出海面,將青年與女童雙雙推送至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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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少女扶著姑姑心存疑竇地奔了過去,卻看魏澄星已呈原來的模樣,渾身濕漉漉的,緊緊擁著女童,昏迷於沙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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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抱起女兒,平放於地,匆忙施展心肺復甦術。李雪慧使勁搖了搖魏澄星慘白的臉頰,僅瞅青年猛地咳嗽,吐出了數口惡水,不住地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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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那女童逐漸恢復意識,睜眼瞧見媽媽眼角的淚痕,忍不禁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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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慧心焦的情緒登時一鬆,癱軟於地,這才記及不久前魏澄星朝己手腕牽去的感受。當時她對魏澄星突如其來的手掌觸感並不甚以為意,滿腦子都是小表妹的安危,也不及細想那麼多,可如今那溫暖的觸感始歷歷在目,雙頰不禁通紅。她又偷偷瞄了青年一眼,心臟猛地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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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澄星並不曉得李雪慧已然芳心暗許,他瞅著女童緊抱媽媽,母女啼哭不止,心下頓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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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謝謝祢賜給我這份神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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