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最後,說蘿絲是魯蛇的我,才是真正敗得徹徹底底的人生輸家。
先不論異能者當得有夠爛,光是我做為琴的人生就已經比一灘爛泥還不如了。
雖然之前李察爺爺給的零用錢我拿去買賣交易貨幣,到現在還有二十多萬美元,夠我三年花用了,但不必上學上班打工的我過得沒有比較滋潤。
我的首席舞者夢呢?
別鬧了吧,我已經沒有機會再站上舞台了,看不開也得逼自己看開啊。
我跟所有認識的人都完全斷聯了,再加上幻異施的一點小伎倆,沒有人知道我住在哪裡,又在哪一區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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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天只吃一餐,把其他的伙食額度全拿去買酒喝,我平均一天可以喝光四五瓶紅酒和六罐平價啤酒,發作厲害的時候酒量就乘兩倍。
我邊吃邊喝,站著喝,坐著喝,躺著喝,在浴缸裡喝,每天幾乎沒有一分一秒不是在喝酒,半夜睡醒了接著繼續喝,反正伸手可及的地方上一定有酒。
直到酒瓶底裝的不是酒而是膽汁的時候,我才會停下來。
我的作息極不正常,也許早上七點才睡覺,晚上八九點有辦法爬下床後去便利店買吃食和酒,回來吃喝完之後就躺在床上,躺到隔天十點鐘眼皮才累得睜不開,四天才洗一次澡,兩個禮拜洗一次頭已經算勤勞了,我多半是三個多禮拜才會去洗頭,當然,我每天出門時都是穿不同的衣服,但有沒有記得穿內衣褲就不確定了。
不過,我一定會記得化妝,而且一律是濃妝,然後會噴許多味道很重的香水,掩蓋掉身上的酒氣和活死人味。
我先是瘦了七公斤,接著爆肥十公斤,最近又瘦了,因為我發現扣掉越來越多的酒水開銷,我只有沖泡式玉米麥片粥可以果腹,沒有肉也沒有蔬菜,甜點想也別想。
但偶爾,我會在不是生日的時候突然去買三個生日蛋糕,然後在一個晚上以內吃完,蛋糕有多甜,吃完後的空虛就有多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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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地板散落喝乾了的酒瓶,透明的,紅棕色的,墨綠色的,黃色的,藍的,粉的或黑色的……
一般而言,我只有在摔跤時被酒瓶碎玻璃劃破手臂或大腿時才會把它們打包拿去樓下垃圾場,還有,我自己在公寓裡都是一絲不掛,出去倒垃圾的時候我只披一件長版大衣就出門了。
如此酗酒不是為了借酒澆愁,而是我不得不強迫自己能喝多少喝多少,酒精可以麻痺創傷錐心的痛楚,喝到腦霧意識混沌時還能避免陷入烏鴉的幻象,因為我連自己是誰都不大清楚了。
但是有一種幻象是喝再多酒也遏止不了的——有關安德烈的惡夢。
如果要談安德烈是怎麼在每天的幻象和惡夢裡精神凌遲我的,我現在就來形容一下:
不是每次他都是以車禍後血淋淋面目扭曲的姿態現身,更多的時候,起初他樣貌正常,俊朗的面容毫無昏迷病床時的憔悴。
但我早說過了,我害怕那雙棕瞳重見天日,更害怕他看著我,因為他的眼眸已無往日的溫柔,只剩下銳利的憎惡。
他不停地強調我是怎麼害死他的,他追問我為何不敢去參加他的喪禮,他責怪我試圖刪去他的記憶是為了撇清和他的關係,如果我受不了而轉身逃跑,他會像厲鬼一樣來追我,同時面目逐漸猙獰,衣服破爛,渾身的傷痕和屍斑也顯現出來,有時我甚至會瞧見他的四肢露出森森白骨。
在夢裡發瘋似地大叫大哭,我跑過安德烈工作的馬戲團場子,跑過我們約會過的海灘,跑過聖誕節時我們挑戰攀爬的超大聖誕樹,跑過沒盡沒了的加護病房長廊,跑過迷霧瀰漫的墓地迷宮,數不清的墓碑上刻著同一個名字:安德烈•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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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想要我忘記妳!他怒吼著,每聲質詢都像斧頭猛砍在我的心上。
現在我死了,妳開心了嗎?妳個冷血自私的婊子,我早該知道妳從來沒有愛過我,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
我毫無反駁這句話的餘地,因為他說的是事實,當年是我先靠近他的,只是因為他為格里芬工作,而我想藉著他設計陷害格里芬。
然而,後來他之所以吸引我,是因為他簡直就是另一個版本的我:精力旺盛,不喜歡被束縛,在某些方面是機會主義者,而且生性叛逆愛冒險,如野馬不羈。
是的,甚至連缺點也一模一樣。
我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他強調,但妳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他指的是我們以前一起偷奢侈精品店珠寶的事。
我十二歲時曾經被奧圖家的人指控偷竊李察亡妻的珠寶藏品,沒人聽信我的說詞,執意把我送上法庭,後來還是爺爺親自出馬拿錢談和才解決這件事。
安德烈的犯難精神給我靈感,我們熱戀期的約會行程多半是潛入奧圖在紐約的各家分店竊取珠寶,透過他的人脈去黑市變賣,然後再把賺來的錢全部捐給孤兒院或教會組織,不是為了安慰良心,而是純粹刺激好玩。
看看如今的妳和我!這些全是妳自找的啊!
安德烈一向很聰明,他說的話多半邏輯無可反駁,是無法脫身的陷阱。
是啊,如果我沒有在那場派對上乖乖聽母親的話不去碰酒杯,格里芬就沒有機會對我上下其手,我也永遠不會知道母親的過去可能和我原本以為的不一樣。
是啊,如果我能將秘密爛在肚子裏,不去追問約瑟芬的過去,她又怎麼會發瘋地用錐子捅我的背?
是啊,如果我沒有想利用某個人當作反傷格里芬的棋子,安德烈就不會認識我,他就不會死得這麼快了。
是啊,如果我不是自作聰明一意孤行,異能者和護使又怎麼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可怕浩劫?我也不至斷了自己成為舞者的路。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我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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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只要靠進我,喪屍般的他將瘋狂滋長出血肉,一旦遠離,就會變回怵目驚心的怪物。
他動作粗野地把我的手臂向後拉,扣住手掌,我摔跌在地,被他一路拖行著。
他的撫觸和記憶中的如出一轍,是溫暖的,熾熱的,是可以把人融化的。
我想被他緊緊擁抱,也想被他狠狠撕裂,踐踏在地,還更想對他做同樣的事。
我們的相遇似乎注定沒有好結果,就像煙火遇上火苗,再怎麼燦爛也只是一時,之後就只剩灰黑的殘渣。
就像他一巴掌搧倒我,接著開一輛冒火的汽車無情地向全速駛來,把我撞飛。
自身軀分離的意識遠觀著模糊焦黑的屍體,不斷循環著復活後被車輪來回輾碎的戲碼,看著車上的安德烈被烈火燃燒到只剩骨架。
我沒有任何感覺。
「嗝。」
把吃完麥片後的瓷杯和餐具丟進整整兩天沒動的洗碗槽裡,我換身衣服並對鏡化起妝來。
走,去夜店喝到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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